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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将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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搬了新家,学校自然也转了过来,余阅和秦添于是成了同班同学。国际小学里不少学生都住在这个小区,然而余阅跟秦添的关系最好不只是因为他俩离得最近,还有一个更重要的原因:秦添从不食言。
余阅约过别的小朋友一起玩儿,对方总是会用这样那样的借口推迟约定,到了最后期限却不了了之。或许是家庭教育让他们从小就明白直截了当的拒绝是人情交往的禁忌,随便找个理由搪塞又太过敷衍,像这样拖着拖着大家都忘了的局面才是最佳选择。
余阅记性确实不怎么好,当时没觉得有什么问题,后来才反应过来,自己约了别人这么多次,真正出去玩儿的好像就只有两三次。
心里藏不住事儿,余阅郁闷极了,他很想知道问题是不是出在自己身上,于是一脸愁苦地问秦添:“秦添,我是不是很招人厌啊?怎么大家都不愿意和我一起玩儿呢?”
秦添想回他:别说你了,他们也不和我玩儿呢。但又觉得俩人一起抱怨也没什么用。
“你不招人厌,”秦添诚恳地说,“我可以陪你玩儿。”
“这样不会耽误你练琴吗?”余阅就是担心会妨碍到秦添练习才没约过他玩儿。
“不会,我可以练好后再找你玩,只是……你愿意等吗?”
余阅点了点头。
这天他等了很久,快要心灰意冷时家里的门铃突然响了起来。余阅抢在陆巧云前面打开了门,看到了气定神闲站在外面的秦添。
“妈我们出去玩会儿!”压抑不住的喜悦涌上心头,余阅拉着秦添飞奔而去。
“别玩太久!早点回来啊!”陆巧云在后边儿大声叮嘱。
“知道啦!”
从此余阅的习惯由玩痛快了再写作业,变成先写作业,等秦添练完琴了再一起玩儿;而秦添那些消失的练习时间都被他起早贪黑见缝插针地补了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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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打算去哪所大学?”心脏在身体里不安地跳动,余阅还是想和秦添去同一所大学。
“怎么?到了大学还要跟着我啊?”秦添拐弯抹角地回答了他。
“谁要跟着你了?”余阅一瞬间就明白了秦添的意思,附和道:“我这不是看咱俩分数差不多,好有个参考嘛。哎,还没考过这么高的分儿,不知道对应的目标院校有哪些呢。”余阅一脸苦恼,用吊儿郎当的语气高调炫耀。
“可惜,我也没考过这么低的,所以也不知道这个分数段对应的目标院校有哪些呢。”秦添皱着眉,装模作样地叹了口气。
余阅伸出手朝他竖了个大拇指,“不愧是你。”
“过奖,都是师父教得好。”秦添向余阅抱了个拳。
“什么时候填志愿你知道吗?”余阅抽了张湿纸巾擦了擦手上的油,拿起筷子夹了片牛肉。
“拿完分数条差不多就出录取线了吧。”秦添递过去一个眼神,张开了嘴巴。
余阅默契地夹起一片娃娃菜送到他嘴里。“到时候报志愿了记得提醒下我。”
“行,”秦添咽下娃娃菜后说道:“再来片牛肉我就把我报了哪些学校也告诉你。”
余阅于是挑了块最大的牛肉虔诚地递了过去。
“你说,子吹和日广他们怎么不在群里说话呢,按理说出分后应该热闹会儿才对啊?”
“你不是也没在群里显摆么?”秦添慢悠悠地回答。
“我是怕会刺激到他们。”余阅解释道。
“说不定他们也是这样想的。”秦添又拿起一只虾,三下五除二剥了个干净。
“那敢情好,到了大学咱们还能在一起。”余阅美滋滋地畅想。
“不是说不跟着我吗?”
“这个咱们指的是我和子吹和日广,不包括你。”
“你说我怎么老是自作多情呢?”秦添似笑非笑地看向余阅。
“我哪知道。”余阅白了他一眼。
东拉西扯的,小龙虾很快就见了底。余阅靠在椅子上,揉了揉鼓起来的肚子,舒服地叹了口气。
见他这副懒散样,秦添嘴角带着一丝笑意,起身把桌面收拾一通端着锅碗瓢盆走向了厨房。
“哎你不用收拾,我就这样端回去就成。”余阅朝他喊道。
“这样端回去,到时候还是你来洗,我心疼。”秦添把不能放洗碗机的餐具都挑了出来,挤了点洗洁精放进水槽里。
“放屁,你就是害怕在我妈面前人设崩塌,”余阅从椅子上“腾“地站起来,慢慢朝厨房踱去。
他倚靠着操作台,看秦添麻溜地接水、去污,把餐具冲刷干净。
“你站那干嘛呢?”秦添瞟了余阅一眼。
“看帅哥洗碗。”余阅抽了几张餐巾纸递给秦添。
秦添接过,随便蹭了几下就把纸团扔进了垃圾桶。
“是不是太帅了,导致你都看傻了,也不知道过来帮忙。”
“没到那个地步。我过来时你都快弄完了,没有我插手的地方。秦添你可真快啊!”余阅阴阳怪气地嘲讽道。
“就你知道我快,荣幸吗?”秦添挑眉,一脸看好戏的表情。
“我、我……”余阅半天没“我”出个所以然来,尔后他灵机一动,转移了话题:“对了!你不是说要把练琴时间补回来么!”
“你在这儿我怎么练,”秦添走向客厅,边说边对着余阅挥了挥手,“快,快滚回去 ,我还能再练会儿。”
“有位名人说过,生命的力量在于不顺从。”拥有旺盛生命力的余阅一屁股坐在沙发上,掏出手机玩上了消消乐。
秦添于是在他身边坐下,顺手拿过遥控器打开了电视机。
余阅的目光粘在他摁按键的手上,半晌才出声:“你也太不爱惜自己的手了。”
秦添闻言一头雾水,“你的意思是我用遥控器还要带个手套?”
“不是,刚刚洗碗的时候,你也没带手套,吃小龙虾的时候也是,直接上手什么保护措施都不做。”余阅的语气是少有的认真。
秦添没忍住笑了出来,“要什么保护措施,又不会怀孕。”
“你!这!双!手!可!是!弹!钢!琴!的!手!要是我有钱,都想给你上个保险!”余阅捏着秦添的手腕,声泪俱下地控诉。
“你怎么比我还操心呢?”见余阅这副声情并茂的模样秦添特别想捏捏他的脸颊。
“那是,等你出名后,我就是你背后的男人。到时候你吃过的苦,我来帮你享福!”余阅拍了拍自己的胸脯。
“想的真美。我就不能娶个老婆说她是我背后的女人吗?”
余阅听见这话不知道想起了什么,一个人在那儿嘿嘿笑了起来。
“是我娶老婆又不是你娶,你高兴个什么劲儿?”
余阅枕着自己手臂,靠在沙发上,说:“我有种预感,后天去拿成绩的时候,我应该会被告白。”
“哪家姑娘这么不幸,被你看上了?”秦添冷笑一声。
“啧,我说的是‘被’告白,不是‘去’告白。”余阅用鄙夷的目光瞥了秦添一眼。
“哪个姑娘这么不长眼,看上你了?”秦添游刃有余地接下他鄙夷的目光,回赠了个嘲讽的眼神。
“听听,这语气多酸呐。”余阅连啧了好几下。
秦添闻言轻笑一声,“是啊,酸得很。”
余阅瞪了秦添一眼。从初中到高中,向秦添告白的女生那叫一个络绎不绝接连不断。有直接的,也有通过第三方也就是余阅才敢表明自己心意的。余阅想不通的事情只有一件,明明跟秦添相比自己也差不到哪去,无非是矮了7厘米、长得可爱了点,再加上不会弹钢琴么,但他唱歌好听啊!
学校每年都会举行元旦晚会,余阅和秦添总是逃不过班主任的钦点,但他们风格相差甚远,一次也没合作过。秦添负责的是最后的收尾节目,而余阅则是开场。
余阅最拿手的是说唱,有时候刚站上台,底下的观众就已经沸腾起来,尖叫声往往比前奏先出来。
而秦添呢,只是坐那儿弹个琴,身上穿得还是校服。黑色三角钢琴摆在舞台正中央,亮白色的聚光灯毫不留情地打在上面。校服质量特别好,不管扔洗衣机洗多少回衬衫领子还是支棱着,外面套着的灰色V领毛衫在灯光的照射下泛着白。多亏秦添颜值能打,即使在这样糟糕的环境里,还能有个人样。
所有人都屏息凝神地关注着秦添的演出,乐声流淌的间隙,会场内就算掉根头发丝儿估计也能听见。一曲完毕,台下瞬间爆发出热烈的掌声和此起彼伏的尖叫,余阅整个人被“秦添我爱你!”“秦添你好帅!”这类声嘶力竭地呐喊从四面八方包围。
但他的内心毫无波动,甚至想说:“就这?”就这你们就能激动成这样?要是亲眼见到参加比赛的秦添,还不得昏过去?
那个舞台是学校这个的三倍大,没有把人照得惨白的聚光灯,礼堂里鹅黄色的光线既优雅又富丽,秦添身着量体裁衣的黑色西装,坐下时露出一截被黑色正装袜紧紧包裹着的纤细脚踝。香槟金的天鹅绒幕布慵懒地垂在两侧,舞台背面是一块巨大的LED电子屏幕,上面的流线圆点会随着乐声的激昂顿挫而变化。像素块纷纷扬扬地汇集流淌,将音乐的痕迹可视化。这种古典与现代科技恰到好处的融合对有些人来说无法接受,余阅却很喜欢。
秦添指尖筑造着连接过去与未来的隧道,倾泻而出的音符编织成一张张无形的网,捕捉能听见乐声的每一个人,将他们拉扯进情感的漩涡里。
余阅很想让大家都看到这样的秦添,可一想到自己的感受不再是独一无二,内心又被隐隐的失落所填满。他把这种矛盾且复杂的情感归结于自己的不成熟,也许再年长些,他就能学会释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