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澎湃》DonAmor

20、梦想

　　余阅向附近的服务生投去询问的目光，只见他们都附和着点了点头。

　　“那我要是又拿了九十分以上怎么说？”余阅挑眉看着他。

　　老板把手里的半支烟在烟灰缸里摁灭：“下次不管你带多少人来，都给你免单。”

　　“成交！”和老板商量完，余阅又屁颠屁颠地跑回台上。

　　再来首饶舌就有点没意思，必须换个风格才能调动下面这群人的情绪。余阅选来选去挑了首女生唱的抒情歌，为了能正常发挥，他连续降了好几个调。

　　余阅这回打算坐着唱，客人只能感受到他周身散发出来的忧郁气质，却不知道他心里想的其实是：让开，爷要开始装逼了！

　　这是首经典老歌，开头的萨克斯宛转悠扬，点缀着星星点点的钢琴声，流淌至第一个音节：

　　“这样深的夜下过雨的街……”

　　和刚刚是完全不同、甚至相反的氛围。少年传递出的情感跟随者歌词和旋律由诉说转换为不甘，副歌部分紧蹙的眉头和握着话筒的双手都异常的勾人视线。他从未抬眼，即使处在间奏视线还是落在地面，让听众的心也跟着揪了起来。从不甘到无可奈何的情绪转换自然且真实，客人们忍不住猜测究竟是什么样的女孩能让这样耀眼的男生悲伤到如此境地。

　　然而谁能想到舞台上这个无限深情的男生，竟然一次恋爱都没谈过，甚至连暗恋也一次都没有过。

　　这首歌结束后听众的反应和上一首差别巨大，没有人欢呼尖叫，有的只是稀稀落落的掌声，余阅看见似乎还有人抹了把眼泪。他的心里猛地“咯噔”了一下：不会是装逼过了头，结果要不尽人意了吧！

　　最终分数出来的时候却让他着实惊讶了，竟然有96分，余阅不知道这会不会是店里出现的最高分，但比之前那首饶舌高了5分。没人再让他继续表演，也没人接着上台，看来这首歌把大家唱得有点郁闷。

　　但余阅他们几个人吃得倒是挺开心。这里的食物味道不错，价格偏高，性价比有点低，还好不用自己花钱。

　　余阅本打算下台后就把两段视频发给秦添，却没想到手机电量告急，刚打开聊天界面就自动关了机。余阅这回出来嫌重就没带上充电宝，又懒得去前台借。反正也差不了多久，回去再发也一样。

　　离开前和老板加了微信，还顺带着聊了几句，余阅这才知道这位魁梧健壮的老板以前是玩乐队的，只可惜物是人非，这条路并不好走，原先的兄弟们一个个找了别的工作成了家，只有他开着一家音乐餐厅，逢年过节时摇身一变成Livehouse，邀请些怀着梦想却不出名的年轻人过来表演。

　　余阅回到民宿第一件事就是给手机充电，一开机就把视频发了过去。秦添瞬间秒回了个：好听

　　余阅怒气冲冲地打字回复：好听你大爷！你也太敷衍了！

　　这回秦添到是隔了很久才回复：你就是口碑，先赞再看。

　　余阅担心充着电玩手机会有生命危险，于是拿出蓝牙耳机，打算跟秦添打个电话。

　　播出的一瞬间就被接通，余阅耳机才带了半只，连忙开口：“等等等等，我耳机还没带好……现在好了。”

　　“这么快就回去了？”秦添的声音比昨天听起来精神很多，果然这才是没睡过觉的人的声音才对嘛。

　　“视频是俩小时前才拍的，手机没电了就没发给你，”余阅找了个舒服的姿势躺在床上，“充电不敢碰手机，只能和你打电话勉强维持生活这样子。”

　　“这是哪？酒吧吗？”秦添脑海中闪过视频里被鹅黄色暖光灯照射的余阅，心里满满的。

　　“不是，是家音乐餐厅。我跟你讲，他们可会整活了。”余阅一五一十地把餐厅的营销手段讲述给秦添，还绘声绘色地描绘了自己两次登台表演时的盛况。“你不知道，离开前老板还问我想不想当明星，他说他有认识的人开娱乐公司呢。”

　　“老板帅吗？”听余阅说加了老板的微信，秦添心里有点儿不是滋味。

　　“秦添同志，你为何如此肤浅？”余阅摆出一副语重心长的态度，“我们看人，要更注重心灵美，懂？”

　　“那他心灵美吗？”秦添从冰箱里拿出一盒牛奶，倒进了玻璃杯里。

　　“这我怎么看得出来。不过他之前玩乐队，长相不是我认为的那种帅，但人挺帅的，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秦添抿了口牛奶，冰凉的液体顺着喉咙划过，刺激又爽快。“不明白。”秦添实话实说。

　　“我知道你明白的，你别想骗我。”余阅说到这里闭上眼睛，停顿片刻后继续道：“他说他热爱音乐，其实我也挺热爱的。”

　　秦添察觉到余阅低落的情绪，低低地应了一声，示意他继续说。

　　“老板说我有天赋，没学过唱歌就能唱得这么好听。但我觉得唱歌这种事，光会唱不算天赋，会作词谱曲，这才算天赋。”

　　“我是热爱音乐的，组乐队这种事也不是没想过。也有过学习写词作曲的冲动，但我不敢，”余阅抬起手臂遮住自己的眼睛，“你知道我为什么还没学就说自己没天赋吗？是因为我怕我其实有天赋，但我们家就生了我一个儿子，我爸好不容易做起来的事业，我不想把它交给别人，也不想毁在我自己手上。你懂这种感觉吗秦添？你应该是懂的，并且比我感受更深，因为你有天赋。但你以后不会靠钢琴吃饭，你们家也只有你这一个儿子。这么有天赋又努力的你，也只能是参加比赛拿拿奖，当不了正儿八经的事业吧？”

　　秦添想提醒他其实我们家不止我一个，还想说以后不会再参加比赛了，但所有的情绪都变为两个字：“我懂。”

　　“我知道比起大多数人我是幸运的，毕竟这个社会，钱还是挺重要的。按理说有了底气，就能更无顾忌的去追求梦想，但也正是因为有底气，所以没有一条路走到底的决心。”余阅揉了揉眉头，继续道：“说到底应该怪我爸妈，我要是跟他们说放弃学业去搞音乐，他们肯定会大力支持，要是他们跟我断绝关系，切断资金来源，说不定被逼到走投无路的我还能混出点成绩来呢。”

　　“不知道该说什么，就夸下你甩了个漂亮的锅好了。”秦添在玻璃杯壁上漫不经心地来回划着，温差造成的水珠被推开，指尖是湿润的触感。

　　余阅被秦添这番话给逗笑了，心情顿时开朗了许多。“我这些话也没什么中心思想，就有感而发，突如其来的矫情。”

　　“去试一下吧。”秦添的声音平静缓慢，却带着极强的蛊惑力，也许是因为余阅内心本就有渴望。

　　“什么……意思？”余阅的手指微微缩紧。

　　“反正你还年轻。这个暑假，大学间每个寒假暑假，你都有机会去学习。公司的事可以毕业后去考虑，这些时间足够你去实现你的热爱。”秦添在电话那头缓缓地讲述自己的建议，不是激进的鼓动，也不是无情地打击，余阅感觉身后似乎有双手，将自己轻轻向前推了一把。

　　“那我要是做出成绩，火了怎么办？”余阅大言不惭地畅想着。

　　“你只是喜欢唱歌，又不是想当明星。真到了那个时候，我相信你会做出不让自己后悔的选择。”秦添微微叹了口气：“我说这些，只是希望你能不留遗憾。究竟以后想不想靠这个吃饭，还是看你自己。”

　　听完秦添的一番话，余阅心中的迷雾逐渐散开。是啊，他还年轻。有多年轻呢？他还未成年呢！去学习编曲作词，只是意味着原本轻松无比的大学生活变得稍微紧张了些而已，和秦添双专业加上练琴相比，又算得了什么？况且高中三年这么辛苦都熬得过来，现在有机会学习自己喜欢、热爱的东西，难道又要让它溜走吗？他想起来毕业那天在黑板上看到的话，原话是哪几个字他已经忘得差不多了，只记得大概意思：年轻就是资本。

　　就算之前有那些堪称荒谬的担心，但正如秦添所说，自己又不打算靠这个吃饭。以后像秦添那样，大家都当个公司总裁，秦添时不时参加比赛，自己偶尔发点歌，这样一边承担责任，一边实现梦想的状态，似乎更过瘾。

　　余阅想通后情不自禁地弯了弯嘴角，轻声对着听筒说：“谢谢。”

　　“不客气，”秦添调侃，“你要是真火了我就在公司新开个业务板块，专门卖你的签名照。”

　　“你做梦，”余阅毫不留情地扼杀了秦添的想法，“有这种好事我就在自家公司卖了，轮得到给你？”

　　“我卖的和你卖的，不一样。”秦添带着笑意说。

　　说到这儿余阅灵光一闪，突然想起了什么！

　　“等等！你什么意思？我靠我就知道上回视频你肯定截了我一堆丑照，是不是是不是？你能不能做个人！”

　　秦添的意思本来是指小时候和余阅拍的一些合影，没想到余阅竟然能想到这儿。不过确实被他说中了，昨天视频时，秦添的确截了不少图。

　　但都是在余阅睡着后截的，画面里只有个耳朵尖、优越的下颌线、和若隐若现的半截细白脖颈。这些照片除了他俩没人能认出来是谁的。余阅睡着后还会细微地动作，每动一下秦添就会条件反射般截下来。

　　但这些细节打死秦添也不会告诉余阅，所以他轻飘飘地说：“你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