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忧释神》林吉特

144、永恒四

　　关于浮生一梦，空桑对于月牙还是有所隐瞒的，比如说他先前告知过月牙，这门功法除了创造者浮生大师以外，再也无人修炼成功。
　　这话不错，但是也不全对，更准确点来说，是浮生一梦这门功法自浮生大师之后，不仅从未再有人修炼成功过，便是连一个能够成功突破入门三法的人都从未出现过。
　　在这种情况下，当一个月之后，月牙兴奋地跑来告诉空桑他已经成功突破了‘识境’之时，空桑心中的惊讶可想而知。
　　“你确定自己已经能够意识到自己正处在毒蘑菇制造的幻境之中了？”虽然月牙已经重复了三遍，空桑还是有些难以置信。
　　月牙的热情在对方几次三番的怀疑之下终于渐渐冷却了下来，他从兴奋转为郁闷道，“我都已经说三遍了，成功了，成功了。按师兄的说法，我不过刚刚在入门功法中迈出了第一步而已，离真正练成浮生一梦还差着十万八千里呢，犯得着这么吃惊吗？”
　　月牙不知道修炼入门之法的艰难，所以他说得如此轻描淡写，不过却让空桑确认了他所说的应该是事实。“我能问问你是用了什么办法突破的吗？”
　　场面说来可笑，明明是空桑在教月牙修炼浮生一梦，现在却是他反过来询问月牙修炼的具体方法。
　　好在月牙对此并不以为意，他对着空桑点了点头，“师兄好奇的话，月牙当然知无不言。
　　其实第一次被毒蘑菇带入到幻境之后，我就已经清楚地知道了自己绝对无法通过主动控制意识来突破‘识境’，既然自己不行，那就只能依靠外界的刺激了。
　　说到外界的刺激，方法倒是很多，但诸多方法之中，以疼痛的刺激最为强烈。
　　不过抛却效果不提，首先实施起来就面临了一个大麻烦，处在幻境之中时，我们的思考往往都是直接通过潜意识的，但潜意识本身又一定会保护我们自己不受到任何伤害，因此在幻境之中时，我们很难做出让自己出现疼痛的举动。
　　好在虽然不能在幻境之中主动让自己触发疼痛，但却可以被动地承受疼痛。
　　于是在第二次进入幻境之前，我拜托了别人用木条来抽打自己，看看是否能够让自己出现意识，如果能直接清醒过来当然就更好了。”
　　“结果呢？”空桑没想到月牙的方法竟是如此简单，不过简单的办法有时候也会起作用。
　　月牙却摇了摇头，“结果当然是失败了，幻境毕竟不是梦境，我不仅没有清醒过来，甚至连一丝的意识都未曾恢复。”
　　这答案也不出空桑所料，‘识境’要真就这么简单被突破的话，那也不配被称为浮生功法了。“既然这方法不行的话，后来你又是怎么突破了‘识境’的？”
　　“这次尝试失败之后，我本来已经觉得走疼痛刺激这条路已经行不通了，不过后来我又仔细想了想，才觉得不对。被堵住的不是疼痛刺激的这条路，或者说不是疼痛的刺激无法让我意识到自己正处在幻境之中，而是被动的疼痛刺激无法让我意识到自己正处在幻境之中而已，更准确点来说就是外物造成的疼痛无法让我突破‘识境’。”
　　“这有什么区别吗？”空桑差点没被月牙绕口令一样的几句话给绕晕了过去。
　　月牙带着肯定的语气点点头，“有区别的，如果是外物带来的疼痛，处在幻境之中的我们并不会知道疼痛的原因，最多只会觉得突然一痛，然后便没有后续了。
　　但是如果是自己主动造成的疼痛，即便是身处在幻境之中，我也能清楚地知道是自己在做了某个动作之后，才会产生了疼痛。因为做出了触发疼痛的动作，所以身体便产生了疼痛，这对于幻境之中的我们而言，就有了因果的关系，可以逻辑自恰了。以此为起点，或许便有了唤醒整个意识与思维的可能。”
　　空桑听完下意识地点了点头，想了想又忍不住摇了摇头，月牙的说法玄之又玄，早已超过了他对于幻术幻境本就不多的认知。不过刚刚片刻之间的思索倒是让他发现了一个新的问题，“你方才可是说过在幻境之中人是由潜意识主导的，而且潜意识又会主动保护我们的身体不受到自身的伤害，在这种情况下，你怎么做到在幻境之中让自己伤害自己从而产生痛觉呢？”
　　月牙没有否定空桑的说法，“不错，潜意识会保护我们免于受到自身的伤害，而且师兄也说过，身处幻境中时，人的认知、思维与逻辑都被我们的大脑给自动屏蔽了，所以这个时候我们就需要找到另外一种可以对抗自身潜意识的方法。
　　习惯，就是我找到的方法。”
　　见空桑再次面露不解，月牙抽出放在衣袖之中的右手，此时他的右手中正捏着一块光滑扁平的石片，“作为经脉的末端，手上其实有很多地方都挺怕痛的，”月牙说到这时，突然抬起刚刚露出来的右手，然后当着空桑的面熟练地用石片尖锐的一端朝着小拇指的顶部重重地划了一下。
　　“比如这里，”月牙笑着说道，只见被石片划过的地方瞬间失血变白，在其恢复如初之前，月牙重又将右手拢回了衣袖之中。
　　“刚才的动作，在过去的二十天时间里我已经做了无数遍，总算让它变成了一种习惯。幻境会屏蔽认知与思维，却屏蔽不了我们不自觉养成的习惯，即便是在只有潜意识发挥作用的幻境里，我们也会做出自己日常的习惯动作。
　　因为习惯动作所以产生痛觉，有因有果，形成了逻辑的闭环，从而唤醒了最基本的一丝认知，从而意识到自己正身处于幻境之中。
　　这便是我突破‘识境’的方法。”
　　空桑已然听懂了月牙关于突破‘识境’的办法，但他仍然觉得有些难以置信。世间竟有如此古怪的修炼方法，不过考虑到浮生一梦本身就是古怪到了极致的功法，以古怪来破古怪，倒也算是歪打正着。
　　空桑偏着头以古怪的眼光又重新打量了月牙一番，他真想掰开对方的脑袋看看里面究竟装了什么，才会充满这些异于常人的想法。
　　无论如何‘识境’之法月牙已经突破，接下来他要面对的便是第二层的‘辨境’。
　　“对于‘辨境’的修炼，你可有什么眉目了？”空桑原本绝对不会问这种问题，但对方既然已经创造出了一个奇迹，未必便没有创造出第二个奇迹的可能。
　　月牙果然没有让空桑失望，“来的路上我倒是想到了一个办法，就是不知道能不能行得通。”
　　空桑没想到月牙这里竟然还有惊喜，他忍不住催促道，“快说来听听。”
　　“怎么说呢？”月牙难得地皱了皱眉头，“其实突破第一层‘识境’就已经让幻境之中的我们开始产生了第一丝意识，接下来的第二层‘辨境’其实就是让我们不断壮大这一丝的意识，直到量变产生质变，从而一举突破幻境清醒过来，达到第三层的‘破境’，这应该就是整个入门三法循序渐进的过程。
　　以此为基础的情况下，‘辨境’的修炼就很直观了——不过是在幻境中不断壮大自己的意识而已，既然是量变的过程，那么其中最重要的一点就在于如何将其量化。
　　一旦能够将其量化，那么每次在幻境之中不同的表现对于意识的提升就能得到最为直观的反应，接着再以结果返推回过程，看看意识提升较高时我们在幻境里有哪些表现，将之保留下来。同理，对于意识提升很低甚至没有得到任何提升时我们在幻境之中的那些表现，则将之舍弃。
　　两厢取舍之下，最后我们便能得到在幻境之中最快提升意识的方法。
　　总结起来说得话，修炼‘辨境’，最关键的地方还是在于找到能够量化在幻境中恢复了多少意识的办法。”
　　月牙的话让空桑听得云里雾里的，他既想点头，又想摇头，最后还是直直地杵在原地，“所以你想的办法到底是什么办法？”
　　月牙还以为对方完全听懂了自己话里的意思，他以一种遇见了‘知己’的眼神看了空桑一眼，“这种办法我姑且称之为‘刻数法’吧。
　　师兄之前对于幻境和梦境不同之处的说法有一点月牙不敢苟同，其实两者极大的区别并非是在修炼第三层‘破境’时才体现出来的，早在修炼第二层的‘辨境’之时，两者之间就已经出现了不可跨越的沟壑了。
　　这其种最重要的一点就是梦境之中的事物皆为虚幻不真实的，而在幻境之中，却同时融合了真实与虚幻，正因为如此，在幻境之中我们所做的行为也会反应到现实之中。
　　‘刻数法’正是基于这一点才出现的。
　　既然幻境中的行为能反应到现实之中，那么在幻境里，我们当然可以通过刻载数字的办法将幻境中的行为传递到现实之中。每次醒来，我们都可通过寻找刻数的痕迹来明确我们在幻境之中能刻到第几个数了，从而将幻境之中已经恢复的意识量化出来。
　　这就是我想出来的‘刻数法’。”
　　“这方法当真可行吗？”又是一个古怪至极的办法，要是放在以前，空桑必然是嗤之以鼻的，但月牙已经证明过自己一次了，空桑对他提出来的办法不得不另眼相看一番。
　　“但愿可行吧。”月牙的回答同样带着不自信，“虽然我也觉得其中应该有一点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