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忧释神》林吉特

136、不灭灵人不灭武十

　　孔武今年二十有六，年纪不大，但加入睚眦军却已有九个年头了，单以军龄而论倒是比大将军还要长上三年。他虽然名字叫孔武，生得却一点儿也不孔武。因此九年的军旅生涯下来，他只混了个最小的伍长之衔，与琥珀相比完全是云泥之别。
　　小人物有小人物的生存之道，孔武所信奉的生存之道就是远离战场。
　　没错，作为一名士兵，他能活到今天，最大的依仗就是尽最大可能远离上战场。这一点让他成功幸免于数次失败的战争，许多比他优秀比他英勇的士兵战死沙场，他却侥幸活了下来。
　　孔武孔武，与其叫作孔武，不如叫作恐武更加贴切一点。
　　作为一名士兵，孔武显然是不合格的。但论做人，他却极为优秀，睚眦军中的许多人尤其是下层的士兵大多与他相处融洽。
　　孔武最近心情不错，他接到了一个好活计——看管犯人。
　　对方来头不小，据说是大成这次进攻的主帅，还是被大将军琥珀亲自擒获的。也正是以此人为要挟，睚眦军才从全军覆没的泥潭中走了出来。主帅被擒，大成军队再次向着南方开拔，直到逼近弥勒城才开始安营扎寨，看其阵势显然是不打算就此放过睚眦军的。
　　睚眦军原本已经做好了拼死一搏的准备，偏偏这时候安元帅带着增援赶过来了，元帅这边兵强马壮，再次将敌军赶回了阚北城。众人好不容易松了一口气，谁知安元帅转头却将矛头指向了大将军和睚眦军，作为睚眦军的一员，孔武自然也跟着受了牵连，好在弥勒城总算是在大家的努力之下成功防守了下来。
　　当初阚北城之战几乎是他军旅生涯中最为艰险的一场战役，看守之人虽然是敌方的主帅，但也间接地将他们从死亡的泥沼中解救了出来，因此孔武一直待他不错。
　　其实对于看押的俘虏，孔武一向都很不错，对方要是在他手中出了事，受罚事小，失了继续呆在后方的借口只能上阵搏命才事关重大，这一点他倒是比任何人都拎得清。

　　“我说最近怎么老找不到你老孔呢，原来是偷偷藏到这鬼地方来了。”
　　说话之人名叫姜放，是神机营里出来的主，说来神机营里的人一贯看不惯他孔武，唯独这个姜放例外。一方面两人是同乡，八竿子打一打没准还能攀上些亲表来。但更要的一点还是因为两人有一个共同的嗜好——酒。
　　军营之中纪律森严，饮酒更是大忌。不过话又说回来，以军营里的监管之严，原本也找不到酒，想要犯这忌讳也是件难事。
　　偏偏孔武从军之前家里干的就是这酿酒的生意，军营里没有酒不假，但却有粮有水，士官们对于酒水监管严格带不进来，但随身带些酒曲之物进来反而轻易不会被察觉。孔武正是觉得家里酿酒的营生没有前途，这才千里迢迢跑来从军的，没想到进了军营之后反而将家里的老本行发扬光大了。
　　这是孔武的秘密，也是他作为一个不合格的士兵却还能人缘不错的最大原因。
　　“你们这些只知道打打杀杀的莽夫懂什么，这地方你看不中，我孔武却是求之不得呢。”
　　姜放说这里是个鬼地方倒也不假，虽然同样是看押，但敌方主将的待遇与自家的安元帅相比当然亦有云泥之别，这地方虽然也处在弥勒城之中，但却已是弥勒城中的周边之地了。弥勒城依山而建，靠着山脚的一边顺势挖了许多山洞来，这些山洞夏暖冬凉，兼且四季阴暗潮湿，实在不适宜正常居住，但用来做临时的看押之所却是再好也没有。而且此处建在弥勒城的最东方，想要将看管的犯人带出弥勒城，无论走南北城门，势必都得横穿半个弥勒城才能做到。
　　姜放自然知道对方打得什么鬼心思，他此来的目的原本也并不在于此，“怎么样，回弥勒城之后酿的第一坛酒应该好了吧？”
　　“我就说这么多人里面，就属你小子最是机灵。我早上刚刚开封，还没到中午你就找来了。”
　　姜放闻言果然一喜，“还是你老孔有本事，前些天安元帅那边送来的羊肉我偷偷留了半斤，就是等着今晚作下酒菜的。”
　　“真的？”孔武眼中也放光起来，所以就说在神机营里拼命还是有些好处的，至少他孔武已经至少有一个多月没有沾过荤腥了，这小子却还能攒下半斤羊肉来。
　　两人酒鬼一人出酒，一人出肉，就这么将晚间的宵夜提前约定了下来。往常这等犯禁之事，最麻烦的一个环节就是找个安全荫蔽的好地方，这次反而成了最简单的一环。
　　那天晚上的记忆随着时间的推移在孔武的脑海中愈发模糊起来，他只记得自己等到半夜都快以为对方要爽约了，姜放才带着羊肉姗姗而至。两人应该如往常一样就着半斤羊肉喝起酒来，期间或许还会有一搭没一搭地聊些烦心事，这部分的记忆孔武还是在半回忆半猜测的情况下才勉强拼凑起来的。
　　至于再之后的记忆，他就真的完全没有任何印象了。
　　醒来的记忆同样十分模糊。孔武依稀记得自己应该是被外面的声音吵醒的，彼时已经天明，他扶着昨日因宿醉而昏昏沉沉的脑袋晃悠悠地站了起来。
　　一切仿佛都一样，就连昨晚的空酒瓶此时还胡乱地被扔在地上，没吃完的羊肉也洒了一地。
　　但似乎又有什么事物变得不一样了。
　　姜放不见了。
　　自己身上的军装不见了。
　　原本看管的犯人也不见了。
　　那一瞬间他突然觉得自己清醒了过来。
　　被吓醒的。
　　然后他便听清了外面的声音正是来自于巡逻的士兵们。士兵们的声音越来越近，越来越清晰，就连脚步声都已经可以听见了，但是他却再次昏迷了过去。
　　再次清醒时，孔武发现自己四周围满了人，这其中有他认识的，比如大将军、林军师、大将军夫人以及神机营单营长等等。也有他不认识的，但单从对方的服饰看来应该也是有地位之人。
　　孔武从来没有单独见过这么多大人物，他下意识地想要拜见，才惊觉自己的双手不知何时被绑了起来。
　　“他没事了吧？”见自己醒来，大将军向着身边的一个陌生男子问道。
　　陌生男子这时点点头，肯定道，“迷魂散的时效是六个时辰，这次应该是真的清醒了。”
　　陌生男子当然便是月牙。
　　林莲花这时接过话头向孔武问道，“我是谁知道吗？”
　　孔武看着对方，涩声但肯定道，“林军师。”
　　“看来果然清醒了。”林莲花宽心道，随即又板起脸来，“既然清醒了，就将昨晚的事情说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