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忧释神》林吉特

113、十年树人四

　　闻芷一上来，三下五除二便去掉了场上的这个。这时天龙书院还有整整四人，他们倒也不慌，按部就班地派出了下一个。这人见到闻芷上一轮的表现，倒也不敢怠慢，甫一上台便提了两三个及其刁钻的问题，但闻芷一一应答几乎不带半点犹豫的。
　　我估计对方此时就已经失去了信心，因为再之后的问题就开始变寻常起来。不久之后，此人也败下阵来。
　　第五个人从上台到下台，几乎将前两人的表现完全复制了一遍。
　　至于闻芷，倒是一如既往地稳如老狗。
　　此时天龙书院的第六人正要上台，却被旁边的一名老者给拦住了，老者向本应上台的第六人摇了摇头，然后自己站了出来。”
　　“你这样一说，上来的老头肯定是个高手喏，话说你认识吗？”已知结局的琥珀带着轻松不屑地语气问道。
　　“不认识，但不可否认对方确实是个高手。高手的气势都不一样，老者一开始的古言不仅毫不晦涩，反而大多很是经典，莫说闻芷，估计连你都能接下去。”
　　相处了这么多年，琥珀早已习惯了月牙有事没事拿自己打趣的习惯，时至今日他也早就学会了无视月牙的这种恶趣味的行为，“老头白白浪费好机会，怕是年纪大了老糊涂了吧。”他将打趣的对象转移到了第三人身上。
　　“我想倒也应该不全是，因为闻芷在出击时提出的问题也同样是飘忽不定的，有时很简单，有时却又很晦涩，否则以他真实的水平，一开始就拿最难的提问，估计前面三位在他手上怕是连第一轮过招都是走不过的。
　　在这种情况下，要是老头一上来就提出刚刚在台下准备许久的刁钻问题，先不论输赢，首先在气势上就落了下乘。你好歹也算是个高手，那就应该不难明白高手过招讲求气势，尤其像是这种比赛，规则上能赢，气势上也要胜利，既要赢里子，还要赢面子，所谓的杀人诛心，也就不外乎如是。
　　随着时间的推移，闻芷的问题还是一尘不变的时难时易，但老者的问题却一点一点渐渐开始变得偏门艰难起来。两人就这般你问我答，我问你接，竟持续了将近半个时辰。
　　此时闻芷依旧是老样子，但是老者的眉头却开始越皱越深。
　　这时莫说双方的参与者，就围观之人也能看得出是闻芷要胜了，剩下的不过是时间问题而已。
　　果然，双方继续你来我往了没多久，还是天龙书院这边先接不上来了，老者低着头想了又想，眉头继续越皱越深，都快要与满脸的皱纹分不开了。
　　但答不上来就是答不上来，任凭其再如何思索也是不可能凭空变出答案的。
　　就在老者要点头认输时，让人没有想到的事情发生了。台下天龙书院中突然一人大声道，‘等等，这题不能算，我刚刚问了周围一圈，所有人都没有听过闻芷先生提问的这句古言。’
　　如此一说，大家的眼神都被吸引了过去，说话之人是天龙书院其中的一名老者。
　　他一句话说完，周遭天龙书院的所有人都点头附和着他的说法。见自己成功将所有人的目光吸引了过去，发言者紧接着道，‘其他人也算数，我倒想问问在场的所有人，除了他，还有谁听说过这句古言。’老者指着台上的闻芷如此问道。
　　老者敢这么说，显然天龙书院这边是不会有人承认这句古言了，围观之人虽多，但也无人上前，想来是没人听过。就连我们八仙居，竟也无人出口。所有人都沉默，那便是说明在场的所有人，除去闻芷一人之外，再无一人听过他口中的这句古言。
　　‘既然所有人都没有听过有这么一句古言，那么谁能证明这句古言是当真存在，而不是他故意编出来的？如果真的是编出来的，那么不说我天龙书院，就算整个天下恐怕也无人可以回答。这样如果也算的话，那我方也可以随口编出一句，场中之人除我之外再无一人听过，那是否也能算是我赢了？’”
　　“无耻，想不到堂堂天龙书院，竟会有如此无耻之人，行如此无耻之事。”琥珀愤怒地想拍桌子，但却被月牙及时阻止。
　　“你大可不必如此愤怒，要知道我们当时的气愤绝不在你之下。闻芷以一敌四，其实力是有目共睹的，在他的立场看来又何需靠着作弊来赢得胜利。
　　但最大的问题偏偏在于他引用的那句古言实在太过偏僻，既然在场的所有人包括天龙书院里的那几个老古董都不曾听过，可见原书即使世上还有，只怕也早就成了孤本，此时要想找来证明确有这么一句古言实在是千难万难。
　　对方估计也是早就想到了这一点才会如此有恃无恐的，发言者也是个聪明人，他自知我们不会轻易答应，一句话说完不待我们提出争议便紧接着补充道，‘如果对方书院能够证明这句古言的真实性，我们自然服输，但是如果不能自证其出处，我觉得这一局应该不做数，台上的两位还得重新来过才是。
　　否则的话等会儿我方上台时再出现同样的状况，对方书院只怕也会觉得不公平的。’
　　天龙书院这样说等同于明示了这一局如果算我们八仙居书院赢的话，那么接下来再上场的天龙书院之人就会随便自编一句古言出来淘汰掉闻芷了。闻芷一旦淘汰，我们八仙居书院便算是彻底输掉了比试。
　　我们还未来得及说话，对方却把好的坏的都给提前说完了，围观之人如我们一般愤怒者有之，观望者有之，赞成者亦有之。
　　这时咱们这边已经有人忍不住开骂起来，但我却清楚之所以会骂人，说到底也只是因为别无其他办法而已，看来这一局到底是要遂了对方的意愿。”
　　月牙难得地叹了口气，紧接着振奋道，“就在双方争吵的不可开交之时，台上闻芷的声音却清晰地传了出来‘戌字房，十五号书架，第四排中间，书名《蚕桑细末》。’
　　闻芷说话的声音不大，内容亦是不明不白，却让周围所有的嘈杂声音立刻安静了下来。
　　‘你在胡说什么？’很快还是天龙书院那边有人忍不住回应道。
　　‘我在说古言的出处啊，那本书明明就在你们天龙书院的藏书楼里，你们怎么会一个人都不知道呢？难道你们一个个平日里都不怎么看书的吗？’闻芷一脸自然地解释着，却让一众天龙书院之人恨不得钻进地缝里去。
　　‘不可能，如果真在天龙书院，我们不可能一个人都不知道。’直到此时天龙书院中居然还有人嘴硬，但反驳的到底还是换成了一个年轻之人。
　　‘十五号书架第四排依次摆放的是《齐名要术》，《泛胜之书》，《农政全书》，之后就是这本《桑蚕细末》了，再之后是《王祯农书》，《四民月令》和《陈敷农书》。整个书架摆放的都是关于农织水利方面的书籍。’闻芷继续解释道。
　　原来闻芷不只是记得这一本书的位置，就连其他书籍的位置竟也是一清二楚，咱们这边知晓他底细的几人虽然有些吃惊，总算还能克制的住。但天龙书院那边，包括所有的围观之人无一不是被震撼的呆立原地，再也说不出一句话来。
　　台上的闻芷显然误解了对方的反应，他见自己的解释依旧无人认同，终于忍不住有些焦急道，‘我当真没有骗你们，不信的话我就把整个书架上的书籍从上而下背给你们听一遍，总有一本你们应该是看过的。第一本是《河防通议》，古今河患，汉谷永以为河，中国之经渎也，圣王兴则出图书，王道废则竭絶……，’
　　闻芷说到做到，竟就这般当着众人面前开始背诵起来。
　　书院双方当然不会想到事情居然会往这种意想不到的方向上发展起来，但这种怪异的走向显然是围观者们所喜闻乐见的，台上的闻芷滔滔不绝地掉着书袋明显一时半会不会停止。
　　得见如此奇闻异事，众人少不得呼朋引伴过来一饱眼福，这消息一传十，十传百，等到半夜十分，闻芷总算将整个书架上的书籍背诵完毕。此时周围竟是人山人海完全看不到尽头了，瞧这阵仗，只恐怕是半个京都之人都被吸引了过来。
　　台上闻芷拼了个口干舌燥总算完成了任务，此刻从自身的沉浸之中脱离了出来，一见四周如山似海的人群也是吓了一大跳，好在他总算没有忘记自己在干什么。此时白天站在台上天龙书院的对手早已退了下去，闻芷眯着眼睛好歹在人群中找到了他们，愤愤不平地问道，‘怎么样，现在你们总该相信我了吧？’
　　‘相信，相信！’天龙书院这次回答的十分迅速，似乎深怕晚了一点儿闻芷又会整出什么幺蛾子来，这一战天龙书院显然既输了里子，又输掉了面子，显然接下来好长一段时间恐怕都会沦为整个天龙的笑柄了。但及时止损的道理他们还是知道的，所以对他们而言，此役最好的结局便是就此打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