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忧释神》林吉特

10、考核（上）

　　在天龙，读书人与习武人的梦想之地俱是天龙学院，朝廷里对于文官武将的甄选大半也是源于此处，故而天龙学院的入学考核几乎等同于大成的科举武试。一旦成功通过，便算是有了身份之人，地位大致相当于大成的举人。不仅每月可以得到朝廷的俸禄，还可以在书院继续学习，一旦得到书院的举荐，便能在朝廷谋个一官半职。
　　天龙虽然不似大成一般横贯东西，但小国亦有小国的好处：天龙学院的大考也因此得以年年举行，但同时也正因为年年举行，每年的通过率才变得极低，于是进入天龙学院的机会便愈加显得弥足珍贵起来。
　　琥珀月牙和杜娟在私塾里没过几年平静的日子便到了大考之时，准确说应该是琥珀和杜娟的大考之时，至于月牙则还需再等一年。
　　学院的大考文试武试又有不同，文试借鉴了大成科举，前后一共两天半，包括诗词经赋不一而足。
　　武试则分为三轮：第一轮考察基本功，合格者百不足一；第二轮则由十位书院武习亲自考核，亦是十中取一，此轮通过便算是获得了学院的名额。第三轮是由前一轮的十位武习各自推荐一人进行最后的比拼，以此来确定最终前十的排名。
　　武试有过一次改革，当年的武试只有一轮，方式也非常简单粗暴——所有的报名之人轮番比试，不败之人获得最终名额。
　　如今分成三轮，一方面最大化减少了受伤的情况，另一方面也极大减少了考核的时间，但即便如此武试也比文试多了足足一天，不过武试的结果是当天便会公布出来，文试却要等到大考结束后的半个月才能知晓。
　　这年的大考私塾一共去了十来个人，琥珀与杜娟皆在其列，只是琥珀没有通过，杜娟却通过了，杜娟也是整个私塾里唯一一个通过的，月牙曾在结果还没有出来的时候问过杜娟结果怎样？杜娟则是淡定地回答，“发挥得不算太好，但通过考核应当绰绰有余。”
　　月牙参加完杜娟的庆功宴放假回家时，便听说琥珀已经三天三夜不吃不喝了，在父母难得再三叮嘱完月牙见了琥珀之后不要提大考之事后，月牙这才提着从杜娟宴会上打包来的烧鸡到隔壁去找琥珀。
　　琥珀果然趴在窗子前一副茶不思饭不想的哀怨模样，月牙叹了一口气，瞅了瞅四下无人，慢慢地走了进来，边走边笑道：“你这小子这次丢脸了吧，看你以后还敢在别人面前自诩武功第一。”
　　琥珀转过头瞅了瞅月牙，咬牙道：“咱们私塾也就杜娟一个人通过而已，我没通过自然也没有什么好丢人的。”
　　月牙疑惑道：“哟，你小子居然还会自我安慰啦，不过你不会就这么认命吧，这可不像是你的性格啊。”
　　琥珀沮丧道：“我倒是不想认命，但是我心中有感觉，即便再努力一年，也未有把握通过书院的考核。”
　　月牙无所谓道：“我的想法倒是与你恰恰相反，人生不正是因为充满了未知才变得有趣嘛。不过话说回来，看你平日不是挺厉害的，怎么一到武试便被打回了原形？”
　　琥珀郁闷道：“我也说不上什么原因，但和书院武习比武之时会不由自主地紧张起来，结果一身实力只能发挥出七八成，再之后便莫名其妙地落败了。”
　　月牙点头道：“原来是心理素质太差，这就有些难办了。不过归根结底还是实力不足的问题，看来接下来的一年你要更加努力地提升实力才行，武试不比文试，书院可不招十六岁以上的生员。”
　　琥珀道：“其实我还没有想好呢，我这五年只顾自己练武，却没有帮到父母半点忙，说来也着实愧疚，倘若明年还不能通过武试，就实在没有脸面对他们了。”
　　月牙道：“你能想开才是最重要的，伯父和伯母也确实辛苦，不然我跟父亲说下明年参加考核的钱让他帮帮忙吧。”
　　琥珀闻言一下子开心起来：“这可是你自己说的，难为兄弟你如此义气那明年我便勉为其难再试一次吧！”
　　月牙再次疑惑道：“我娘说你都三天不吃不喝了，还让我来好好劝劝你，但我怎么有一种上当受骗的感觉呢？”
　　琥珀闻言囧道：“其实这几天我只是吃得少了点而已，大概父母觉得说出去不体面便对其他人讲我绝食了吧。你刚刚答应的事不会反悔吧？”
　　月牙见琥珀的小气劲上来了，无所谓道：“我说过的话自然是算数的，其实你这次没有通过考核也不全部都是坏事，至少我以后就不用天天听你叫我师弟了，话说回来明年你再失败的话可就得叫我师兄，这样想想倒也不错。”
　　“想得美，你就知道自己一定能够通过考核吗？”
　　“小生的事情就不劳烦琥珀公子操心了，若无十足把握我也不会乱说的。”
　　“哎，这都是以后的事了。现在杜娟已经顺利通过考核，以后就算我们成功进书院，见面估计也要被叫师弟的。”
　　月牙闻言也愁眉苦脸起来。

　　一年时光在草长莺飞之间转瞬而逝，村子里秋收还未结束，私塾夫子们便带领着月牙琥珀一行浩浩荡荡向着王都进发了。
　　文科第一日为贴经与策问，第二日考经义墨义，相较而言第三日上午的诗赋及杂文倒显得有些微不足道。文科第三日午时结束，精力充沛的考生刚好赶得上武试第二轮的最后一程。
　　月牙随着众人出了考场，在门口等了一会儿，见远处杜娟逆着人流朝自己走来，不由笑着迎了上去，杜娟打过招呼后便带着月牙穿过整个学院来到另一边武试的考场。
　　虽然见月牙举止无异，不过杜娟还是有些担心地问道：“怎么样？身子可还吃得消。”
　　月牙笑道：“这一场大考下来，我倒是感觉比平日里还要舒坦些，我这身体平日就像死寂静谧的湖水，偶尔来些微风反倒会荡漾出些许生机来。”
　　杜娟安心道：“没事便好，刚好可以给琥珀打打气。”
　　“这小子第二轮还没开始吗？”
　　“不知该说他是运气好还是运气差，这次的抽签很是靠后，估计咱们过去还得等上一会呢，你可以先去填填肚子。”
　　“我倒不怎么饿，还是等琥珀比完一起吃吧。”
　　杜娟道：“也行，而且我觉得琥珀状态似乎有些不好，你早点去刚好也可以给他点信心。”
　　月牙闻言虽有疑惑，但却没有继续追问。此时随着两人不断靠近，嘈杂声已经越来越大，月牙知道武试的场地便在眼前了。
　　在杜娟的带领之下月牙很快便找到了琥珀即将比试的擂台，两人在人群中远远看到了私塾的师长，便一起过去打了招呼，双方稍稍寒暄几句，便开始认真看起了台上的比试，因为恰巧此时私塾里的学生余北冥上台了。
　　月牙对于拳脚之道只是理论上有些了解，真正看起来也不过是凑个热闹而已，眼见台上两人你来我往斗得不亦乐乎，可是自己却实在看不出个所以然来，于是很快便走起神来，突然瞥到擂台后面在排队休息的琥珀，琥珀此刻眉眼朝地，一副垂头丧气的样子，与身前身后几人专心看着台上两人的比武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月牙终于明白杜娟来时说的琥珀状态不太好是为何意，不由有些担心起来。但月牙清楚武功方面是自己的弱项，于是便向身旁的杜娟靠近了些，朝台上努了努嘴，轻声问杜娟道：“台上现在情况如何？”
　　杜娟一边看着台上的比试，一边不经意道：“之前便听私塾里的武习们讲这一届里这个余北冥是最有可能通过此次武试之人，如今看来此言不虚，以台上的情况来看不出意外他应当可以通过这次的考核。”
　　月牙闻言不屑道：“我看这家伙也没什么大不了，未必就有琥珀厉害。”
　　杜娟明白月牙心里还是在为琥珀担忧着，犹豫片刻，还是如实向月牙道：“倘若真以实力而论，琥珀可能确实要强上北冥半筹，但教习会下此定论自然也是有其道理的。”
　　见月牙被勾起了好奇心，杜娟只得耐着性子解释道：“武试只是点到为止，并非生死相交。其中学院第二轮的比试还有其特殊性，那就是对手的真实实力远胜于己。在这种情况下，爆发型与攻击型的武者不仅难以讨到好处，运气差的恐怕一身实力尚未发挥便以失败出局。相较而言，着重于防守的武者往往能够支持得更久，也更容易发挥出自身的实力，通过的可能性自然也就更大一些。”
　　月牙点头道：“我明白了，琥珀一身武功以力量为核心，自然是属于前者，至于台上的这位余北冥看来当属后者了。”
　　杜娟道：“没错。而且第二轮武试的规则是只要挑战者能够在书院武习的手下坚持半柱香的时间就算通过。所以即便琥珀实力更胜一筹，但单以武试来说反而是北冥更有优势。”
　　听杜娟如此说，月牙又不自觉地朝台后的琥珀看了看，见琥珀还是之前那副模样，不由更加忧心起来，甚至对台上的比武也失去了兴趣。
　　没过一会儿，月牙突然被身旁众人的叹息声所惊醒，他急忙朝台上看去，此时台上只剩下书院武习一人，余北冥在台下爬了起来，拱手朝台上的武习拜了一拜，便在众人的叹息声中快步离开了。
　　月牙身旁的私塾武习赶忙越众而出，朝余北冥离开的方向追了过去。月牙再向台上计时的香炉看去，上面的香剩下的并不多，看来余北冥倘若能够再坚持一阵子便能够通过这次考核，果然是可惜了。
　　杜娟轻轻推了一下月牙向其苦笑道：“看来今年琥珀的运气比去年还要差些。”
　　见月牙不明其意，杜娟继续道：“本来依余北冥的武功当是可以通过这次考核的，只是台上的这位武习与琥珀一样刚好是一位以攻击见长的武者，余北冥他们这种擅长防守的武生们在这里也算是遇到了克星。”
　　月牙闻言看了看武台右手边，此刻通过的武生们正喜气洋洋的坐在一起聊着天，再对比了一下其他的武台，果然发现此处通过之人只有其他武台的一半左右。
　　不过月牙仍旧不死心地问道：“对防守型的武生们是克星，对琥珀而言岂不是一件好事？”
　　杜娟无奈道：“北冥上场之时因为防多攻少对方还会有意做些保留来看看生员们的真实实力。琥珀一上场若是全力攻击只怕会立刻遭到对方更强的反击而更快落败；但是如果也学余北冥一样防多攻少那便是弃其所长，这样恐怕也很难坚持到余北冥那么久。
　　琥珀估计也是明白了自己此刻两难的困境才会状态如此低迷吧。”
　　听完杜娟的解释，月牙不说话了，他已无心专注台上的比试，只能在心里为琥珀默默祈祷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