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6、天命如何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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展昭沿着萧惠大军行进的方向追下去时，眼前只有连绵不绝的焦土——坚壁清野，这就是李元昊送给萧惠的礼物。
夏与辽战法大致不差，军士自备少量粮草，一旦进入敌境后，就靠士卒四处抢掠为生，此种打法以战养战，极利于长途奔袭，可弱点也是相当的显而易见，草场烧了，房屋拆了，水井也填了，连马匹都没得吃，何况人呢？
可就因此败了么？展昭见过契丹突围的勇猛场面，又何况萧惠这六万大军，李元昊他得做多大的饺子皮，才能把这么大一个鲜肉馅儿包进去啊。
展昭一路寻找，一路疑惑，他的疑惑，更甚于耶律宗真。
展昭曾无数次在契丹疆域图前感慨这个庞然大物：在如此之长的时间里，每个与他同时代的大小政权，都被其军事力量所震慑，绝不敢轻易挑战权威。契丹，就像俯卧在北方的一头猛虎，慵懒而又闲适的望着茫茫中原大地，只凭偶尔一声嘶吼，就能让人胆战心惊。
然而，这个神话就这样莫名的破灭了。
空气中，除了厚重的尘土味道，什么也闻不到，而那只警醒的猎犬，却显然嗅到了某种让它欢喜的熟悉气味。
展昭果然找到了萧惠，他窝在河西山区的某处山洞里，身边仅存的十几名侍卫，都已精疲力竭，更糟糕的是，萧惠右腿形状扭曲，整只都肿胀起来。
猎犬焦急的围着他转圈，皱着小眉头，心疼的好似要落下泪来。
萧惠拍着他的小脑袋，眼中转泪：“还以为见不到你了呢，小家伙。”
那猎犬跑到展昭身边，扯着他的衣角拉到萧惠身边，盯着那只伤腿看了看，又抬头看他，展昭俯下身：“让我给王爷看病么？”
猎犬呜呜的应和，伏在萧惠脚边，乖巧的看着两人。
萧惠笑问：“小伙子，能给老夫治治么？”
展昭小心摸了摸：“骨头断了，王爷这伤，太严重了些……”
“若是就这么一直下去，是不是更严重些？就拿老夫练练手吧。”
展昭小心推拿，放松伤处周边肌肉筋骨，忽而用力，将那只断腿捏回原处。
萧惠被巨大疼痛袭扰，落下一脸冷汗后昏昏然的晕了过去，梦里依稀，仍是金戈铁马。
似乎一直在追击，前方的李元昊总是在触手可及的距离，却怎么也够他不着。
他烧焦了土地、拆毁了房屋、填平了水井，他让我的战士，饿着肚子奔跑。
然而，你会胜利么？当你又带着那副假惺惺而令人作呕的表情来求和时，可知我们所有的人，都能在那颗明亮的脑壳上看到“我要偷袭”这几个字。
我们在等着，等着夜里的黑影，等着踏碎你那颗狡诈狂妄的心！
李元昊，我认得你！认得你在需要强强对抗时那一点如草原蚊蝇般的毅力和决心，我的战士，即使是吃不到一粒米、喝不到一滴水，也会凭借与生俱来的坚韧咬碎你的骨头！那是契丹勇士的荣耀啊！
那是我的骄傲。
只是，那股自天边席卷而来的黑风究竟为何刮起，他吹瞎了我们的眼睛，搅乱了我们的阵队，他让我们自相踩踏，功亏一篑。
堂堂韩国王萧惠，统帅六万契丹军追击只有三千随行军马的李元昊，就这样败在了一场黑风之下，这不是笑话，这是事实。
展昭看着昏厥中仍在悔恨哽咽的萧惠，心里忽然想起自己自开封出发时，曾问过宋家皇帝一句话。
“展昭此行，究竟该扮演如何角色。”
皇帝轻握了他的手，言到：“静观其变，且看天命如何。”
这，就是天命么？
……
李元昊派人给耶律宗真捎话，要再次迎娶一位契丹公主，这位公主也不用大老远的送来了，萧观音很好，萧观音就很好。
而如今的耶律宗真，深入敌境且痛失八万精兵，已失去了与李元昊谈任何条件的资格。
于是，西夏都城兴庆府，迎来了一位——宋使。
宋使姓余名靖，大宋知谏院右正言，看过官印文书后，李元昊正殿迎接。
“贵使因何而来？”李元昊尚对宋使十分恭敬。
“为议和之事而来。”
李元昊看这个瘦弱书生，心里十分疑惑，他白净脸皮，眉眼稀疏，实在没什么夺目之处，也不晓得耶律宗真为何要派他来，便问：“身为宋人，却要为契丹奔走么？”
“实为大夏奔走。”
“贵使说笑了。”
“夏王不闻旁观者清？”
“你倒清楚些什么？”
“只有四个字：不得不和！”
“哼！他耶律宗真的确是不得不和！”
“不仅仅是契丹，还有大夏。”
余靖抬起头来看李元昊的眼神，镇定而又从容，李元昊心里略略动了下，知道被人看穿了处境。
那场自天边刮起的黑风，让这场本来胜败分明的战争来了个惊天逆转，李元昊立时站到上风，笑看耶律宗真狼狈逃窜，还要做出咄咄逼人的架势，想要把他生生逼出西夏。
但这一切要有个前提，就是耶律宗真仍然惊魂未定，看不清敌我强弱，而李元昊的处境，又比耶律宗真好到哪里去了？那黑风还老能照顾到西夏国，说刮就刮起来了？倘若契丹上下皆以性命相搏，他李元昊是什么成色，他心里最是清楚。之前还能赌一把耶律宗真见识短浅，可既然契丹营里有了明白人，此时宋国使臣的说和，便真是瞌睡来了枕头，是求之不得的事。
余靖点到即止：“余靖愿为两国修好，尽一份薄力。”
李元昊大笑之，摆宴款待宋使！
大宴上余靖居元昊左，萧观音居右，李元昊常常左面把酒言欢后，又一不小心被右边的横眉冷对打一个激灵。余靖看出李元昊脸色不对，近前举杯敬酒时，拿那长袖遮了，悄声问他：“夏王真是中意的这契丹公主？”
李元昊搓手感叹，眼里尽是淫邪之气。
余靖面露诡笑，腰间摸出一颗小药丸：“这是我朝秘制十香软骨散，房间百试百灵，只消一粒，必保夏王心想事成。”
李元昊看他余味悠长的眼神，顿时心领神会，可看萧观音滴水不进的坐在那里，又有些犯愁。
余靖取了新杯斟满，将那颗药丸投进去转了两圈后，便端了酒杯，来到萧观音坐前：“大宋使臣余靖，给韩国公主敬杯酒。”
萧观音斜睨了一双眼睛：“萧观音从不饮酒，还请宋使不要见怪。”
正此时香喷喷的烤羊腿端上桌，浓烈的安息茴香味道直冲鼻子，余靖呛得要打喷嚏，便赶忙放了杯子去大袖里掏布帕，哪知随着布帕一同跌出一枚石子，“啪啪”的落在萧观音案上，萧观音拿起一看，这石子漆黑如墨，莹美如玉，细长的样子，宛若一只飞蝗，细细摸下去，还在底下曲曲拐拐的刻着几个小篆书。
萧观音递还给余靖：“大人的东西掉了。”
余靖忙接来收好：“让公主见笑，让公主见笑。”
也不知是萧观音的心情好了些，还是余靖因为被呛着了而满眼转着狼狈的泪水，总之再看那双眼睛时，真是说不尽的晶莹滴透，百转千回。
萧观音一扬脖，将那碗酒水倒进肚里。
作者有话说
第116章 天命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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