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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4、大夏狼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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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宝元元年,元昊筑坛受册,立国称帝,国号大夏,而后至今,便是无数场战乱纷争,李元昊他,也不知累了没有。
贺兰山某处,李元昊永远都是一身武将装扮——起云镂冠、白衣窄衫、束金带,垂蹀躞、配解结锥、短刀、弓矢,甲胄就在手边,似是随时备战出征。
远处谍报传来,契丹军后续源源不断而来,进入大夏境内的,已足八万,看这阵势,怕是真要端掉自己兴庆府的老巢。
李元昊摆弄着手中短刀,牙缝里轻轻挤出几个字儿:“性急了些吧。”
……
李元昊请和了。
耶律宗真捏着夏国降表,掩饰自己得意之情般遗憾无穷的言道:“这就求和了?真是无趣啊。”
群臣附和间,只有萧惠一盆冷水浇下来:“夏人狡诈,反复无常,臣恐这是缓兵之计。”
耶律宗真心里虽有不快,却也点头附和:“舅舅有道理,元昊小儿,天生反骨。”
“臣请一鼓作气,诛灭李元昊。”
耶律宗真斜了他一眼,心中想得是:灭了李元昊?谁替我折腾南朝的那位哥哥去?嘴上却另言:“舅舅稍安勿躁,再怎么说这小子也是我们的姻亲,若是诚心求和,咱也得留点脸面给他。”
萧惠还想争辩,却被耶律宗真摆手打断:“萧滴冽何在?”
右夷离毕(官名,掌刑狱)萧滴冽上前:“臣在。”
“往夏宫走趟,看看李元昊到底诚是不诚。”
于是,李元昊迎来了契丹天使。
萧滴冽狂妄而不可一世,上来就把李元昊骂了个狗血喷头,而后察言观色,却见他只是沉声静默,偶尔点头附和,说起岱尔族山西族反辽归夏的事情来,后悔的恨不能砍下自己一只手臂。
装样子么?萧滴冽暗笑一声:“皇上请您亲自到他牙帐一叙。”
萧滴冽赌定他绝不敢前往,而李元昊,却真的来了,他绑着叛族首领,真的来投降了。
耶律宗真牙帐。
这或许是李元昊有生以来最为耻辱的一天,作为大夏开国之君,他手捧着酒樽,恳请契丹国主原谅自己不知天高地厚的拙劣之举,愿用余生,诚心改悔,以求后世子孙能得广大帝国庇佑。
情到深处,竟还折箭为誓,号称若要再犯,当如此箭!
作为耶律宗真展示大国雄姿的必要人物之一,展昭亲眼目睹了这一连串的戏码。
李元昊离展昭如此之近,以至于连他面上的纤毫之变都可看得清清楚楚——恭谦、悔恨、颓败,加之眼角偶尔的泛红,简直是无懈可击,契丹军营莫不受之蛊惑而沉浸在一片志得意满的浓烈情绪中。
展昭眼里,却看到了他另一番容貌,两道针尖一般的目光,只是偶尔露出一点锋芒,便被垂下的眼帘迅速遮盖,而那嘴角撑起的笑容,更是蔓延到脸颊便突然消失,徒留眼角一片生硬的僵木。
那颗秃头顶上,还在呼呼的冒着黑气。
展昭心中升起的戒备之心,几近将这人,推到千里之外,抬眼看萧观音,也是单手按剑,神情凝重。
不出所料的,耶律宗真接受了李元昊的降表,契丹军进驻河曲,北院枢密使萧革率部受降。
李元昊也在契丹营帐中喝了几顿大酒之后,全身而退。
萧惠几近要气的发狂,他冲到还未醒酒的皇帝牙帐,大声斥责:“皇上,您这是放虎归山!”
耶律宗真一双醉眼仍是迷离:“放虎归山?舅舅未免太高抬他了,他李元昊算个什么东西,我迭里得一仗就把他打的屁滚尿流,这么一个货色,还值得我们堂堂韩国王如此兴师动众?”
“皇上不觉得太容易了么?如此轻易的胜利,不觉得太蹊跷了么?”
耶律宗真摇摇晃晃的走到他跟前:“舅舅多虑了。”
“李元昊多年与南朝对峙,其军事实力不容小觑,皇上三思。”
“哼!南朝?舅舅真是,南朝何事能与我契丹比肩!就我那个哥哥,花银子不心疼,死个人就受不了了,那是雄主的眼界嘛!妇人之仁!他也就只能守着祖宗留下的那点儿基业,做个守成的皇帝!”
萧惠见话头被他扯得远了,忙着往回拉:“皇上,臣请诛灭李元昊。”
耶律宗真被他缠的心烦,口气上已七分不悦:“舅舅又提这事。我接了他的降表没几天,便要出尔反尔的诛灭他么?那我大国之威,如何立信?”
“不诛灭也好,留着也成,好歹抓回来扣在咱们国内,也免得他再生事端啊!”
耶律宗真耐心已失:“朕意已决!你就不要再废话了。来人,请韩国王出去喝酒!”
上来应声的,是萧观音。
萧惠脸色唰白,帐前跺脚捶胸:“月理朵,皇上他听你的话,你去说说,让我出兵。”
“您觉得皇上会听么?”
“总要试试。”
“父亲何必如此忤逆皇上?”
萧惠像是不认识萧观音一般看着她,而后大骂:“这是忤逆嘛!这是诤言!我此时不说,死后要如何见列祖列宗!你这个丫头是怎么了!怎么也学了这一身的臭毛病,为了自己的富贵,连契丹的安危都不管不顾了吗!”
萧观音看着他,眼神忽然就温和下来了:“好些年没见韩国王这样了,还以为血性都跟着年岁一起流走了呢。”
萧惠见萧观音竟对自己露出难得笑容,不由心生感慨。
“父亲放心,李元昊,我去追,现在就去。”
萧惠震惊:“可皇上他?”
“生米煮成熟饭,他能奈何?罢我官么!”萧观音话语里都是调笑。
这话让萧惠怔忡了一下,又赶忙回神与萧观音说道:“月理朵,从长计议,还需从长计议。”
萧观音还是露出些失望神色:果然吧,这已不是当年的韩国王了。她无声息的叹口气,往自家大营走去,心里暗暗盘算:手里只有辖兵正户七千,蕃汉转户一万,出骑军一万,而光是营卫皇帝牙帐,每日就需四千人,如此一来,再抽调兵马已是捉襟见肘,又何况精锐需尽数留下,自己能带走又顶用的人,实在没有几个了,而李元昊随行就是三千骑兵,还不算一路上要归附在他身边的。
萧观音自己苦笑:“从长计议这话,倒也没错。”
彻夜未眠后,萧观音看着重新布置过的兵力分布,心里才略略有些底气,正当萧观音换了甲胄要下令出兵时,帐外小厮突然滚了进来,带进一个捅破天的消息。
昨夜,韩国王萧惠,对夏不宣而战,帅河曲六万驻兵,已往去追击李元昊了!
萧观音急急问:“是皇上下令的么!”
“皇上也是刚刚才知道的,这会儿正在牙帐里发脾气呢!说王爷目无国君,说他这是叛乱。”
萧观音跌坐在木床上,想起萧惠说起:月理朵,从长计议,还需从长计议……
原来,是不让女儿去么?心里忽然酸胀,眼泪无声的淌了下来。
小厮从未见过萧观音哭泣,慌得手忙脚乱。
此时,展昭进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