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旋开旋落旋成空》且行

5、山村

　　杏儿就在这个小山村住下了。
　　小山村叫做石家村，村子里的人都姓石，是同族，村长也即是族长。据说，早先石家村先人为躲避夙大陆连年不断的战火，而举家逃亡，走投无路之下，不得不进入青山森林暂避，却发现青山森林并没有传说中的那么可怕，与普通的森林一样，有的只不过是茂盛的植被以及繁多的物种，的确有凶猛的野兽，却并没有吃人的妖兽。
　　后来，先人们定居了下来，才逐渐知道，原来青山森林在边缘处被青山江切分为两半，青山江东岸的这一小部分森林，有着不止他们一个小村落。人们往来于森林间，靠山吃山安居乐业。而有着那些可怕传说的青山森林，其实指的是青山江西岸的那不知多大多深的森林。因此，每一个生活在森林附近的居民都会反复叮嘱子孙后代，青山江东岸的森林可自由来往，只需小心提防猛兽；而西岸的森林，无论如何也不得靠近。不过，大部分附近的居民对这个警告并不在意，因为，东岸的森林对于他们来说，已经非常广大，而青山江也是那么的宽阔，他们中的大多数人，终其一生也不可能有机会渡江而过。
　　如今，石家村有二十八户人家，都是本分老实的山民，但凡有些志向本事的人，便会离开山村到外界闯荡，而相邻的村子也有互通联姻等，因此，多年下来，小山村人口基本也就保持在这个程度。
　　村民主要以狩猎为生，森林中的野兽种类丰富数量繁多，偶尔自家吃不完就可以积攒起来，到山外的镇子里换些盐米等；此外，村边山脚下那几分梯田，也种植了一些日常口粮，只是产量有限。收养杏儿的石大力与彩姑夫妇家亦是如此。
　　石大力在石家村族谱上排的有些远，但毕竟也是石家村土生土长的居民。自幼父母双亡，靠着邻里的接济长大，早早的便学会了一身好本事，是村中一等一的狩猎好手。他的媳妇彩姑，是他在外出时结识的，森林另一头相似的小村落中的姑娘。很快，情投意合的年轻人喜结连理，石大力身强力壮，彩姑贤惠能干，一家子的小日子过的和和美美。
　　他们的儿子柱儿出生，更为这个家带来了喜悦，只是，彩姑有惊无险的小产却让她再不能生育。夫妇两看着柱儿一天天的长大，虽然村子里有年岁相近的堂兄弟姐妹，但是回到家中，柱儿孤单单的一个孩子总让他们感觉缺少了点什么。因此，当无觉带着杏儿途径化缘时，他们只觉得这是上天赐于他们的礼物。
　　善良的夫妇把杏儿当做亲生女儿一般，由于即没有生辰八字，杏儿也不知道自己几岁，所以，夫妇两从外表大约判断认定了杏儿六岁，这样就大柱儿两岁，柱儿成了杏儿的弟弟。
　　从没感受过的家庭温暖，让小杏儿很快便适应了新的生活。渐渐的，她学会了开口说话，学会了和同龄伙伴友好相处，学会了做一些容易的家事，也学会了把自己搭理的简单清爽，以及很多很多。她就像个迟了数年才出生的小婴儿，不断的好奇的学习着生活与成长。
　　五年时间一晃而过，杏儿身上已经完全看不到当年那个呆滞木讷孩子的影子，和村里的孩子几乎没有任何分别。一定要说有什么不同，那就是杏儿有着超过同龄孩童的安静乖巧和勤劳能干。这让石大力与彩姑夫妇很是满意。
　　当年的无觉——这是石大力和彩姑告诉她的称呼，已经成了杏儿心底深处最后的一小点阴影，几乎很少想起，不过那句莫名的叮嘱却成了杏儿下意识中的习惯。其实，彩姑最初给杏儿洗澡时，是看到过杏儿肚子上大块“黑斑”的，不过她只当那是块难看的胎记罢了，还和丈夫说：“还好这么一大块胎记长在身上而不是脸上。”倒是有了这么个原因，杏儿的刻意掩藏也就令他们眼中多了一份怜爱，刻意的避免触到她的“伤痕”与“羞涩”。当女孩儿年岁大了，要隐瞒点身体的部分就更是容易的事了。如此，就连杏儿也不觉得自己和村中其他孩子有什么区别了，把自己当做其中的一员，朴实而快乐的生活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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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哦——！哦——！哦耶——！！”屋外的高喊声打断了杏儿回忆的思绪，杏儿无奈的笑了笑，一听就知道是她那个宝贝弟弟又开始了。果然，立马接着的是一阵鸡飞狗跳，稀里哗啦一阵后，噔噔噔的脚步身就冲到了她的面前，拽着她的手，大声的冲着她嚷嚷道：“杏儿姐！杏儿姐！爹爹答应带我们去打猎了！爹爹答应了！答应了！太好了！太好了！”
　　杏儿好笑的看着这个胖脸笑成了一团的弟弟。大概是爹娘把孩子养的太好了，小柱儿从小就精力过剩，调皮捣蛋没少干，浑身一股用不完的劲儿让他无论如何也安静不下来。
　　柱儿安奈不住心中的狂喜，又蹦又跳的，还不断的咿咿哇哇怪叫，只觉得屋子里太小，宣泄不出他亢奋的情绪，嚷嚷着又奔出了屋子，不知道跑到哪儿去撒野了。
　　杏儿放下了手中的针线活，在屋子里翻找了下，寻出几块结实的兽皮，打算缝制一个小箭袋给柱儿当做礼物。柱儿可是满心期盼着打猎很久了。
　　小柱儿心中的大英雄就是他的爹爹——最厉害的猎人，小柱儿从小就渴望爹爹教他打猎技巧，带他去山里狩猎。只是，石大力夫妇两太过宝贝儿子，觉得家中衣食无忧，实在犯不着让那么小的孩子就辛苦劳作，就算学习打猎，至少也要十五六岁之后吧。更何况，夫妇两更希望柱儿能跟村长家的教书先生多学认字。在这些山民心中，能认字的人就是有学问的人，是最受尊敬的，还会有更多的机会接受村长的委托，代表全村去山外的镇上交换采购。
　　只是，柱儿对那堆一笔一划堆起来的图形毫无兴趣，变着法子找机会开溜。虽然杏儿很想一同去学习认字，但是村子里从来没有女孩学习认字的先例，所以，杏儿说不出口，只能在心里默默的羡慕柱儿。偶尔有机会时，变着法子偷偷让柱儿教她几个，可是，柱儿那皮猴自己都没学到一二，除了会编造一些莫名其妙的鬼画符外，再无半点墨水。杏儿上了几次当后，也就放弃了。
　　也许在杏儿年幼的心中，有那么一丁点儿的失落，但平常，还有更多的事情可做，杏儿也就不怎么在意了。就像最近，杏儿正在跟彩姑学习针线活。山村中的妇女除了家务与少许的耕作外，有大量的闲暇时间，她们把做针线活即当做劳作也当成娱乐，心灵恬静做事细致的她们，人人都能绣一手好针法，年轻的姑娘为自己准备嫁妆，家境紧张一些的还可以把绣品拿出去换些生活品，或者接一些绣活贴补家用。
　　当然，她们的针线活主要还是用在全家的衣物及生活必需品上，就像杏儿即将送给柱儿的箭袋。
　　杏儿知道干爹干娘对她好，她很感激他们，总是想方设法为这个家出一分自己的力。
　　两年前，杏儿还什么也不会做。石大力夫妇两把她当做亲生女儿疼爱，并不急着要求她学做活计。可是，杏儿总觉得应该做些什么，于是，她开始学着早起担水。
　　村民们的日常用水，都来源于村边那条山泉溪流。每天早晨，去担上一缸水以备一天所需。村里，这个活儿大多是早起的妇女家务的开始，但石大力心疼媳妇，一手包揽了下来。石大力挑根结识的扁担，带两个最大的木桶，走两趟就可以打满一天所需的清水，羡慕煞了村中其他几个年轻的媳妇，要知道，虽然山里的女子体格健壮，但担水毕竟是个体力活儿，非但得花不少的气力，往往还得来回四五趟。
　　年幼的杏儿当时还不懂这些，只觉得挑水似乎是件容易的活儿，看着就能会。而干爹干娘每日里辛辛苦苦的做各种活儿，如果清晨，能让他们再多睡上片刻那该多好。
　　那天天还未亮，赶在石大力一家都依然沉浸在梦乡之时，杏儿起了个大早，学着干爹的模样，准备拿着最大的木桶去溪边汲水。可是，当她使出了全身的劲儿也只能勉强搬动那只有她大半个人高的木桶时，她才意识到想象与事实似乎有些距离。无奈之下，杏儿只得找了最小的那只木桶，还只能带上一个，往溪边而去。
　　溪边水轻浅且水流缓慢，汲水并不难，杏儿很快便打满了一桶水拖上岸。装满了水的木桶变得比空桶沉重无数倍，小杏儿又拖又拽费了好一番力气也只行了短短几步，水却泼洒出了好些。
　　杏儿有些傻眼了。没想到看似简单的活儿，做起来尽然那么困难。她觉得自己很没用，连那么简单的事情都做不来，这要如何才能报答干爹干娘呢。不过，她并没有放弃。她在想，大桶换成小桶时，自己就想过，大不了多跑几趟，如今小桶装满了拿不动，那就少装一些，一样也是再多跑几次罢了。
　　杏儿很高兴自己找到了解决的法子，吃力的用双手拎着小半桶水回到了家中。当把这一点儿水倒入空空的水缸，看着水缸中多出的一些浅浅的积水时，杏儿的心中无比的满足，她想到了今天一天的用水，都会从她担来水的这个水缸中取出。
　　杏儿虽然感觉全身疲乏无力，但她还是继续拎着木桶出发了，她不知道自己还得走几趟才能装满这个大水缸，不过她并没想这么多，只是心怀喜悦的再次汲水。
　　第二趟回家的路上，天已蒙蒙亮起，遇上了刚抗着扁担挂着桶出门的石大力。石大力惊讶的看着这个幼小的孩子吃力的拎着水桶，步履蹒跚的一步一踉跄的艰难前行，他只觉得眼眶有些湿润，赶忙迎上前去接过杏儿手中的负重，心疼又溺爱的摸了摸她的小脑袋。
　　杏儿有些不好意思，自己还是没能完成汲水的活儿，还是让干爹继续得早起忙碌，不过，她觉得，只要自己能坚持下去，总有一天可以把活儿做好。
　　对于小杏儿的坚持，石大力夫妇两并没有反对，在山里劳作是美德，勤劳的女子是大家争抢的媳妇，不让柱儿去打猎无非是因为打猎太过危险不适于幼童罢了。
　　从此，虽然杏儿没能按设想的替代干爹汲水，但每天清晨担水时，干爹总会带上她，她的小木桶中的水，和干爹挑的一同倒入大水缸里，便是她为这个家出了一分小小的力。
　　后来，杏儿还学会了生活做饭，炖菜炖肉，包括最近开始学的针线活儿，等等，现在，杏儿已经能为干爹干娘分担不少事情了。石大力夫妇感觉很是欣慰，收养的女儿是如此的好学能干，可以说比他们那就知道调皮捣蛋的淘气儿子强上百倍了。
　　要说还有谁不满意，那只有柱儿了，柱儿总是抱怨杏儿忙着忙那，甚少陪他玩耍。杏儿对此无奈的笑笑，不过，也尽量在空闲时候多陪陪柱儿，只是，柱儿的无穷活力让杏儿只能苦笑着连连摇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