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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卷三:两情泛泛·比作歌 ...

  •   南乔飞身而下,长绫先出,打掉了一把诛龙剑。

      阵法有了一个缺口,敖由调动全身的灵力,奋力冲破了禁锢。

      考音定睛一看,发现是南乔,来了点兴致,“哦,是你,小鲛人。”

      考音此魔,南乔也知道。

      第一任魔主朝暮的忠臣,喜好虐杀神仙,善作法阵。

      南乔虽得道,然她是鲛人,善水系法术,掣肘自然也多。

      何况上次与魔族一仗,她的伤没好全,当下也没底气,能从考音手下,带着敖由,囫囵回去。

      “若是飘渺在此,我还有几分兴致死战,怎么偏偏是你。”南乔的那一点没底气,考音敏锐嗅到了。

      飘渺天性好战,兼为上古圣兽,半点容不得妖邪魔怪,厮杀起来,生死不顾。

      倒对她的脾气。

      不像南乔,再有道行,顾虑太多。

      考音凝聚魔气在手,朝南乔冲了过去。

      南乔急急念咒,化了一道法盾,挡下一击。

      像是挑衅一样的,考音随手抓了只山羊妖,轰碎他的躯体,在南乔面前,捏碎了妖丹。

      南乔稳住心神,调整灵力。

      考音鼻子一皱,“你身上,怎么会有今夕的味道?”

      南乔想到了兜里的一元草。

      听闻,这是敖由,从无人岭那里得来的,如此境况,吃了它,当然有助于她。

      她想着,收了力,借着考音的气势,退了几步,顺手扶了一把,方化作人形,还站不稳的敖由。

      她把一元草,塞进了他手里, “我拖住考音,你赶紧吃了一元草就走,我有今夕相护,不会怎样。”

      敖由又哪里肯把南乔丢下。

      她是因着他,才会进入这个危局。

      “你去了,还能找人来救我,在这里,只会一起去死。”南乔已经把话,说得这样明白了。

      今夕是谁?稳坐高台的真神,敖由又哪里信得,她会来此相护。

      他看得出,南乔分明存了死志。

      敖由拿着一元草,看南乔甩出长绫,飞向考音,又兼四周小妖蠢蠢欲动,她已然四面楚歌。

      他把一元草,一分为二,自己吞下一半,另外一半,送进了南乔嘴里。

      “我欲与友同死,何故令我独活?”

      南乔心里一震。

      她与敖由,何时有了,能够托起,同生共死,这四字的情谊?

      考音倒是觉得好笑,“你们要生要死的,这是做亡命鸳鸯呢?哪个说,要杀了你们?”

      她说这话,倒是真把前头,做八方诛龙阵的是谁给忘了?

      能在考音手下存活的神仙,除了主动下跪求饶的,还有几个?

      南乔一开始,就没想过,能活着出去。

      她不会为了要活下去,折断傲骨,打烂西山的招牌。

      考音一开始,也没想过,要在这里,杀南乔。

      南乔与飘渺交好,飘渺背后,是四通门,四通门里有今夕。

      她本想杀个地仙小龙,再让这些小妖,来试她的献魂阵,顺便压压心头戾气。

      哪知南乔出来搅局,场面被弄得一塌糊涂。

      “这样吧,我放你们一马,我只要一条命,你们各自,折半条命在这里,也就了结。”

      考音如此说了,那些等收渔翁之利的妖精们,都面面相觑。

      即便如此,他们也不肯就走,毕竟这是龙肉和鲛人肉。

      南乔看考音刚才闷不吭声的,肯定是在盘算关系。

      既然考音先退了一步,那么南乔要的,就是全身而退。

      “要么战,要么你就此退去。”她挑眉,“你也不希望,你与妖精们勾结,只为算计地仙的事情,传的沸沸扬扬吧?”

      被她戳中心思,考音眼睛一瞪,“喂,你是真的想死吧?”

      敖由怕南乔真惹怒了考音,悄声,“不如,就应了她的条件吧。”

      “她是个魔头,你还真信她?”

      他们两个亲身在此,亲眼看见了,考音与妖族交易,未免走漏风声,考音也是要杀了他们,来安心的。

      又被拆穿了谋划,考音近乎咬牙切齿,“你的心眼儿可真多,到底是真鲛人,还是莲藕成精啊?”

      她话音才落,甩着鞭子,就往南乔身上打去。

      南乔推了一把敖由,腾起绕开了这一击。

      她凝结水露,结起作冰,化形冰凌,都向考音抛去。

      考音的鞭子,画了个圆形,也没能把冰凌,全都打碎,手上中了两道。

      南乔的肋下,被鞭子打中。

      考音乘胜追击,一掌推出魔气。

      南乔被打退几步,口吐鲜血。

      敖由为她,保住背后的安全,对那些冲过来的妖,却怎么也下不了杀手。

      对付考音一事上,他实在,帮不上什么忙。

      这些妖,叫过他公子,与他一道吃过鲜果,商量新生小儿的名字。

      欢声笑语,昔日种种,还在眼前。

      他实在下不了杀手。

      考音看着南乔偏过头,又呕出一口血,心下得意,“干脆,就拿你们来试阵好了。”

      叮铃一声,神压漫下,妖精们被压得扑倒在地。

      考音也觉得呼吸不畅。

      敖由与南乔,吃了一元草,沾了她的元炁,也就不受影响。

      浮于半空的轿辇之中,坐着今夕。

      南乔闯进来救敖由之前,就给今夕送了信。

      此前种种,也是在拖延。

      虽说,南乔没想过,今夕真的会来。

      到底,没负她所望。

      她松了一口气。

      知道是活下来了。

      “你怎么肯来?”考音丢了几道魔气过去,都被震了回来,十分不甘心。

      在今夕面前,她连过招的机会都没有。

      “到此为止吧。”

      考音再有怨恨不甘,也只能拂袖而去。

      “多谢。”南乔拱手道谢。

      考音一走,方才要把南乔与敖由,吞吃的妖精们,纷纷开始,以情求饶。

      敖由看着扑倒一地的小妖,向今夕开口求情,“还请真神慈悲,放他们去吧。”

      苦主都不计较了,今夕也就不多做什么。

      她收了神压,先给南乔渡了点元炁,“回去吧。”

      今夕带着南乔和敖由,回了无人岭。

      南乔并未逗留,已经劳动今夕大驾,不好再受礼。

      她拒绝了今夕的仙草灵药,和敖由一同,回了南海。

      “你为什么要去呢?”那样明摆着的陷阱,南乔不信,他看不明白。

      敖由摸了摸,腰间挂着的铃铛,“你从小就得西山王母青眼,没有过,他人轻视白眼的日子。”

      他低着头,“我那时,在豺狼妖手里,救下他们,第一次尝尽了,得到拥护高呼的快感。”

      四海龙族中,唯有南海龙族,势微言轻,不得重视,其他几海龙族,龙子们皆有造化,不是定了做菩萨,就是定了做上神。

      而他,连记得他名字的都没有。

      若非长年来此,与妖精们玩笑,排解怨怼,他只怕,也要被魔族勾得,反天了。

      他对妖精们的慈悲是真,排解怨怼也是真。

      有许多利用,也有不少真情。

      “也罢。”南乔知她劝不住,到底被他的心里话,引的多说两句,“你也别心想,我在西山,修得了多少好处,那样多的精怪,我又怎么是个享福呢?”

      她自幼离了家,父母都是个模糊的轮廓,难得回趟家,耳里听见的,都是争光、争光、争光。

      回了西山,又都是被追赶着,竞争着,排挤着,独自修炼,生怕落下了一点儿,明日就要收拾包袱,灰溜溜回到老家。

      她这一生,也不过是外人看着光鲜,包裹起来的痛苦而已。

      这二位,都是轻易不露真心的,顷刻间,便把隐秘的苦楚,与对方述说,一时间都没了话。

      南乔自去。

      敖由停留很久,于此处,种下乔木。

      他们虽不见面,南乔却不再返送,他给的丹药。

      南乔也会把得来,有助灵力增长的经书,送他几本。

      虽不再见,犹如日日见。

      南乔再来南海,是被敖云桑诓来的。

      这乔木,她从前没见过,应当是新栽种的。

      敖云桑拿下一个锦囊打开,里面是些灵丹妙药,她露出里面的法字,给南乔看。

      这一个写的是:盼,南乔一切如愿。

      下一个写的是:思南乔,念南乔,斩断思念如丝连。

      再一个写着:心有大道,大道南乔。

      一字一句,写尽了敖由的心事。

      “南乔?”

      她听见有人叫她,回身看去。

      敖由不知何时来的,敖云桑不知何时走了。

      他的满腹心事,都被南乔看见,不知该谢敖云桑,还是该叱责妮子顽劣。

      这乔木,是用他的心血灌溉的,养料就是他对南乔的爱意。

      他沉默着,爱了她百年。

      这爱意何时开始?他不知道,他确信的那一刻,是愿与她同死。

      或许,他与她初遇的第一眼对视,就注定了。

      注定,他的爱,生乔木。

      南乔当时杀敌才回来,有风飒飒,吹得她的珠链摇晃,她却是平和的微笑着,胜券在握的云淡风轻。

      他就这样记住了她。

      “南乔,我心悦你,已过百年了。”

      南乔落下一滴泪来,她看着手里的粉红鲛珠,知道了,她动情了。

      她的道心乱了。

      想她当年,不过得了今夕一个侧目,就入了西山王母的法眼,凭着智计傲骨,在西山有了一席之地。

      所有的酸辣苦痛,却都被好命二字概括。

      对敖由动情,从来不在她的计划内,她为了他,连显而易见的陷阱,也会义无反顾投入。

      为这一点“离经叛道”,她认下了她的情。

      “你怎知,我不是?”

      敖由手里还拿着,她刚才落下的泪珠,轻念了一声,她的名字。

      南海边,乔木下,一对佳偶,各剖心肠。

      南乔有了私情,上阵杀敌时,就存了一份多心,下不得狠手。

      飘渺见她如此作为,觉得事出蹊跷,跟了她一路,看她回了南海,以为自己多心。

      才要走,听得龙吟一声,只见那日净清阵法之下,为妖精们护法的小龙,去到南乔身边,两人耳鬓厮磨,好不热络。

      南乔居然还在织就,鲛人大婚才要用的鲛绡!

      气得飘渺,那是咬牙切齿。

      “南乔!你这条糊涂鱼!”

      南乔攥紧手上的鲛绡,不知,如何与好友解释。

      敖由心知她们两个情好,只怕自己插嘴,她们两个,更有矛盾,所以闭口不言。

      “你当真,要把大好前程,断送在这里么?!”

      “渺渺,我与他,分不开了。”南乔的眼神,在二人之间来回转。

      飘渺却想她,怎能天真如此,“想你一个头脑聪明的,怎么糊涂至此!天帝那边,西山王母那边,天条之下,你们真以为,能跨过这三座山?”

      南乔道,“我心,死不换。”

      飘渺看南乔心意已决,也难相劝,只怕再说下去,自己会忍不住,先砍了敖由的龙头,便飞身,往今夕的乌月停云去了。

      飘渺这么一场话,听了下来,两人心里,都装着事,悻悻散去。

      两人的私情,被路过的鲤鱼精看到,传扬出去。

      当是时的天道,决不允许神仙,私结姻亲,更不许,与其他界族结合。

      南乔与敖由,正撞到了铁板。

      南乔早被罚了几回,现在寒冰潭里受罪。

      “你这个死心眼儿,聪明劲儿都哪里去了?”飘渺来看南乔,见她如此受苦,气得头顶要冒火,“那些该死的,居然这样对你!”

      “敖由怎么样?”

      “左不过,也在受罚吧,我才不打听他。”飘渺击碎了锁链,“我都告诫过你,不要同他扯上关系。”

      “你这样做,小心编排。”

      飘渺毫不在乎,“编排就编排,我才不怕,哪个有意见,到我跟前儿来,打一架不就完了。”

      她还伸手,把南乔拉上岸,替南乔输了元炁,助她恢复灵元。

      南乔躺进她怀里,“你觉着我愚笨,是不是?”

      “是啊。”

      “我与他,两心相许,就这一点自由,我要紧紧抓牢。”

      “敖由?”飘渺忍了忍,把难听的话,委婉说了,“他那样一个优柔寡断的,怎么是你的良配?”

      “我愿意赌一把。”

      飘渺尚不懂情,看南乔这样,也不再规劝,“那你去闯吧,有我陪你。”

      南乔点头。

      不过三日,南乔就被放了出去,西山王母罚她,意在敲打。

      敖由传讯,找她来南海的时候,已形销骨立,面如死灰。

      可见,他也过得不好。

      他开口的第一句话,是问南乔好不好。

      南乔答他的第一句话,是一问,问他好不好。

      两人分站而立。

      看来,是走不到一起去了。

      敖由再来一句话,是他和洛河公主,早有姻亲。

      尽管向父王请求结亲的书信,总不拆封,就被退回,南乔也对放弃敖由的事,绝口不提。

      现下,她却被敖由一句,“早有姻亲”,打了个措手不及。

      “这算什么?”

      她问他,也问自己。

      敖由被父亲说服了。

      条条例例,其中之重,是不想挡她大好前程。

      他是个平庸的,不能阻碍她的高飞。

      而南海龙王,是不想,得罪西山王母,更不愿,见罪于天帝。

      于是,父亲给了什么借口,他用了什么借口。

      南乔不是死缠烂打的。

      她若早知他有婚约,也不会和他两情相许。

      “也罢,我祝你们,琴瑟和鸣。”南乔击碎了她做的鲛绡,一并舍了敖由的情,“我们,就此别过吧。”

      敖由接着漫天碎纱,哭得几乎肝肠寸断。

      自此,南乔与敖由,是再没见过了。

      后来,就是这段私情败露,令南乔在鲛人族里失了威信,也失去了鲛人王的爱惜。

      若非西山王母,南乔只怕要把命,也搭进天条里,再来就是九重山的受罚,受困。

      大师叹了一声,“难为你。”

      有情女子,负心郎。

      “你看过了,知道了,可以助我一臂之力了吧?”

      南乔知道,大师是她自由的唯一机会,她一定要紧紧抓牢。

      “等我。”

      大师身形一闪,到了天界。

      天帝听她此行,是为南乔请旨,便问,“南海鲛人一事,今夕如何批复?”

      其他神仙不敢答。

      接任的李固翻看公案,倒是没看见这一案例,所以也没有随意接话。

      大师便说,“她那时应劫去了,怎么批复?”

      天帝第一次,收到大师的请求。

      他想了想,不过是鲛人而已,放出来了,正好,去平南海鲛人族的动乱一事。

      看天帝似有松动,大师继续道,“如今,武神今夕,下凡历经情劫,为新天条做例,何苦再叫南乔,为旧天条所难?”

      台阶已经给到了这里,天帝当即应下,“既然受罚过了,又不多生事端,可知她真心悔过,那就由武神李固,带着谕旨,同左上门神君去一趟吧。”

      大师瞟了一眼李固,“多谢天帝。”

      李固素来,就与他们四通门,没什么交情,是个秉公办理的。

      大师提前送信,让凌恒隐匿行踪,免得被李固误会,南乔自由一事,与魔族有什么内情。

      李固带着破除结界的特定法器,给南乔解除了禁制。

      他多看了南乔一眼,嘴唇动动,似乎有话要说,又看见去扶她的大师,只能咽下话,抱拳,“保重。”

      “我先去看过飘渺。”

      大师摇摇头,“南海鲛人族动乱,那边需要你。”

      南乔疑问,“这是怎么说?”

      师烟便把松昊杀父夺位,滥用暴权的事,都向南乔说了。

      南乔咬着下唇,一言不发。

      等大师送讯来,告诉李固走了,晏行云才又带着姜初玖回来。

      南乔拿出早准备好的血泪,“拿去吧。”

      枣红的珠子,递到手里,念及南乔多番苦难,姜初玖触及,居然也落泪。

      用今夕这张脸来哭泣,南乔真看着不习惯,也真为今夕心痛。

      她摘下一片叶子,在上头施法,“它会带你们找到沧月,我就不陪你们去了。”

      南乔从师烟那里听说了,有关于鲛人一族的祸事,她得去和鲛人老臣汇合。

      “多谢,还请多珍重。”

      南乔点头,眸光流转,“我等你回来。”

      如此奇遇,姜初玖哪敢奢求第二次,她把鲛人泪收进香囊,再道谢。

      送走南乔,师烟也离开了。

      临行前,她对这个不省心的徒弟,多说了几句,“你留在她身边,影响她的气运,吞食她的好运,也会反害自身。”

      “吞食气运?”

      “你不知道?”师烟觉得奇怪,说到,“她这一世,本来是要嫁给太子,做母仪天下的国后,那和亲公主,与异国王子是一见钟情,因你掺手其中,都落了不得好死。”

      “你是说,她每次的不得好死,都是因为我?”

      “嗯。”大师一点儿也不拐弯抹角,“虽不能怎么样,我也日日观察,你没去的那几世,她都安享晚年而逝。”

      晏行云被打击的,久不能言。

      他从她的第一世伊始,就是她的不幸来源?

      姜初玖看他,似乎受到了沉重打击,却不知,要怎么安慰。

      她握着香囊,想的还是救命的事。

      对于劳烦他的亏欠,她也只能,平息了风波再还。

      有心人,两相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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