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华》林蕴之

28、新剧开播

　　转眼间到了夏天，杨顺宇的剧也终于杀青了。
　　小尹发现自从杀青以后，杨顺宇不仅没有任何喜悦，反而愈发沉默。在周围喧闹着整理装备行李的工作人员和艺人中显得很突兀。
　　“宇哥？” 她试探性地问。
　　杨顺宇没有反应，依旧整理着自己的东西。
　　她以为是周围环境太嘈杂了，于是提高了点音量，“宇哥？” 可是杨顺宇依旧没有反应。
　　小尹看旁边没有人在意到他们，于是轻声地来了一句：“唐先生？”
　　“嗯？” 杨顺宇立马很自然地转头看她。
　　小尹打了个激灵，看向杨顺宇的眼神像看鬼一样，“呃，放着我来收拾吧，你先，你先上车休息吧。”
　　她看杨顺宇走远，连忙打电话给袁毅融，把这情况和袁毅融讲了一遍。

　　“融哥，今天宇哥杀青了。可是我叫他‘宇哥’他没反应，叫他唐先生他立马就应了。我看得怪瘆人的啊。”
　　袁毅融在那头听过后并不甚在意，“没关系，刚杀青，哪有那么快出戏啊。给他点时间，让他好好休息两天，离开了剧组，过段时间就会好的。”
　　小尹还是不放心，“融哥，他上次把欣姐气走后，就把手机交到我这儿，让我帮他看管，然后一门心思扑在这戏上，再也没碰过。现在要不要联系一下欣姐，让她过来陪陪宇哥啊？”
　　袁毅融想了想，“你把手机还给他就行了。他们两个的事情，让他们自行去解决。你不要多掺和。”
　　“好吧。”
　　“对了，之前那部古装戏要播出了，马上就要进入宣传期。回头我把行程表发给你，你熟悉一下好做准备。”

　　“你们现在是什么情况？冷战？” 白敏嘉电话那头挺嘈杂的，谭欣听着吃力。
　　“嗯，算是吧，也可能是分了。”
　　“不是，那宇哥他在你走后有没有联系过你啊？” 白敏嘉连忙问。
　　谭欣声音低了下去，“没有。”
　　白敏嘉嘶了一声，“这不像他的风格啊。你肯定也没联系他吧？”
　　谭欣没好气地说：“这不是他要求的叫我不要烦他嘛。”
　　白敏嘉在那边忽然笑起来，谭欣纳闷：“你笑什么？”
　　“哎，你现在终于有点谈恋爱的样子了。”
　　“什么样子？”
　　“像是个和男朋友吵完架赌气的小女生。”
　　谭欣拿着包朝停车场走去，声音在空荡荡的停车场回荡，“唉，敏嘉，我们真的没有吵架，当时真的是他提出给彼此点空间，然后我答应了。就这么简单。”
　　“算算时间他应该杀青了吧，杀青了总归会联系你的。”
　　“你在老家待的怎么样啊？”
　　“空气贼好，也贼无聊。幸好有电脑可以上网，否则真的是——” 她的话停在一半，谭欣询问：“真的是什么？喂？信号断了？”
　　“呃，谭欣啊，你有空看下我给你发的链接吧。” 白敏嘉的声音有些古怪。
　　谭欣坐进车里关上车门，挂了电话打开白敏嘉发的视频链接，居然是杨顺宇之前拍的古装剧的宣传发布会。
　　原来他已经杀青了，原来他已经投入到下一阶段的工作了。而她，还傻傻地等着他联系自己，以为他杀青了自然会找她。
　　她一眨不眨地看着小小屏幕里那个熟悉而陌生的人，看着他和女主角阮晓云互动，聊天，说笑，她的心沉了下去。这一刻，她的鼻头再一次酸了，这一次，她没能忍住，一滴泪啪嗒一声砸在手机屏幕上。
　　她一把抹去，把手机甩到副驾驶，启动了车，就这么 “若无其事” 地汇入滚滚的车流，只有方向盘上微颤的双手出卖了她。

　　谭欣回到家，仰头倒在沙发上，看见手机屏幕一闪一闪，有未读消息。她打开来一看，是杨顺宇的。
　　“老婆，我回首城了，今天晚上去我那儿吃饭好不好？”
　　谭欣看到“老婆” 这两个字时，只觉得刺目又讽刺。
　　她不知道该怎么回复，是质问他为什么杀青后不第一时间联系她？还是质问他是不是把自己当成呼之即来挥之即去的玩物？
　　谭欣想先搁在一边，她不是个冲动的人，她要理理思路。她翻开新闻胡乱地刷着，刷到今天他们那古装剧开播引来收视狂潮，各种好评如流。网友们纷纷称赞剧本过硬，服化道走心，演员演技在线，男女主CP感很强云云。剧组还放出来一些花絮，其中男女主戏外的互动让CP粉们大呼过瘾。
　　这时杨顺宇的电话打了进来。
　　“喂？”
　　“老婆，我想你了。”
　　谭欣没说话。
　　“老婆，你不要生气好不好？我在你门口。”
　　谭欣挂了手机，透过猫眼看到他果然到了，心里五味陈杂，犹豫了下还是开了门。
　　杨顺宇一进门就给了她一个大大的拥抱。谭欣的身体有些僵硬，听他说着“我想你”之类的情话，她脑海里联想到的只有他和阮晓云戏外的亲密互动，和戏里的甜蜜接吻。
　　她轻轻推开了他。
　　杨顺宇有些忐忑，“我知道你生我气了。你听我解释好不好？”
　　谭欣扬扬眉，一副洗耳恭听的样子。
　　“你知道那剧里我演的是个幕后大BOSS，心里极度扭曲的连环杀人犯。你看我这阳光形象演这种角色，那挑战肯定不小嘛你说是吧？吴导都骂了我好几天了，勒令我戏里戏外都必须是唐浩这个角色的状态，忘掉自己是杨顺宇，所以。。。”
　　“所以你的意思是，当时推开我叫我别来烦他打扰他工作的是唐浩，不是杨顺宇？” 谭欣的声音带点讥讽。
　　杨顺宇一时噎住，“这话的确是从我这儿说的——”
　　“那就是你双重人格？” 谭欣没等他回答，继续问：“所以你以后为了入戏找状态，演什么角色就得变成那个人。我的男朋友，今天是深情古装男，明天就可能是冷血杀人犯。我天天和这么百变的人待在一起，我自己都觉得瘆得慌。”
　　杨顺宇解释说：“我现在的水平，还没有达到出戏入戏游刃有余的地步。所以当这个角色和我的本人反差很大时，我不得不和现实生活中的人保持距离，以免扰乱我的状态。”

　　谭欣转过身喃喃地说：“人都说异地恋成功率低，果然是有原因的。我需要你的时候你不在身边，这种感受，我算是体会到了。”

　　杨顺宇没有听清她的话，正要问时，谭欣递过手机，上面是今天播出的宣传发布会。

　　“杨顺宇，我和你说实话吧，我看到你们接受采访时，为了顾及CP粉的感受，各种亲密互动，眉来眼去，卿卿我我的，我到现在还是难以接受。我总是会克制不住地想起在片场看到的那些场景。”

　　杨顺宇伸手想要抱她，被她避过。

　　杨顺宇的声音透着浓浓的疲惫和无奈：“谭欣，你的工作是和书本学生打交道，可是你不能要求我的工作和你的一样啊。我是演员，注定要和女同事一起对戏，聊天，拍感情戏，被组CP等等，这是不可避免的。 ”

　　谭欣苦笑了两下，说：“没错，你说的对，这是你的工作性质无法避免。但是我可以避免选择这种工作性质的男朋友。你可以说是我无理取闹，可我就是接受不了男朋友一进剧组，不是要入戏找感觉和我保持距离，就是要和女演员有说有笑又亲又抱的。”

　　杨顺宇面沉如水，脸色已十分难看。

　　谭欣深吸一口气，缓缓说：“我想我们不合适。分手吧。”

　　杨顺宇就这么看着她。

　　谭欣避开他的眼睛，不敢去看。

　　杨顺宇好半天没有说话，再开口时，声音是从未有过的沙哑：“呵，行啊，谭欣，谢谢你的坦诚相告。我早知道你从来都看不上我的职业，我不过是个戏子，哪比得上你谭博士！你就做你的清高学术吧，没人强求你要和污糟糟娱乐圈的人在一起。”

　　随着门“砰” 地一声被关上，谭欣的心脏一阵阵抽痛。两个人相爱，或许只需要荷尔蒙多巴胺和肾上腺素，可是要能长相守，那么多的现实因素横亘在他们之间，又是另一码事。爱的初衷是陪伴，而如今却成了羁绊。她信奉长痛不如短痛，早做了断，一别两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