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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重复噩梦 ...

  •   楚元梨回望陆见闻时,对方也在打量她,五根纤纤玉指轻挑开帘子,柳如眉,云似发,眼珠清润,唇角梨涡蕴起浅浅笑意,观之可亲。

      检查令牌,御林军很快放行,她冲这边轻点了下巴,放下缀着璎珞的帘子,马车缓缓行驶出宫门。

      陆见闻盯着马车离开的方向,久久未能回神。

      “发什么楞,有这么好看,叫陆大人三魂七魄也跟着一道飞走?虽说兖国公主的确生得花容月貌,这样的姿容,我府上颇多,陆大人若是喜欢得紧,明儿我送些去陆府?”

      身侧齐韫幽幽一声,打断陆见闻神游的思绪,用他自己都没有注意到的失态语气追问:“殿下说,她是兖国公主?”

      齐韫一改说笑之态,盯了两秒明显反常的陆见闻,才道:“夏国皇帝膝下共有七子三女,其中南阳公主和兖国公主已过及笄之年,南阳公主经常出席宴会露面,这位却是瞧着面生,想来便是最近名声大噪的兖国公主。”

      陆见闻浑身血液凝固,手脚发寒,忆起某个自他记事以来,总是重复着的一个噩梦……

      *

      马车一路畅通无阻停在怀恩侯府门前,乔秫领着夫人梅氏,及夫妇共同孕育的二子一女早已等候多时。

      见楚元梨走下马车,来到跟前,见过礼,乔秫摩擦着手掌,讷讷不敢上前。

      梅氏睨他一眼,上前拉着楚元梨这个外甥女,小心地照顾她臂上的伤口,只拉着她的手,瞧着面前一袭水葱色长裙裹住清瘦的身段,言语间不免多了几分怜惜:“自打晓得公主今儿过来,天还没亮,侯爷便派人忙里忙外的打扫院子,命厨房做了好多苏州的菜肴,还有公主最爱的鲃肺汤。大半年不见,公主清减许多,这汤水清淡又补身,一会儿可要多用些。”

      感受到久违的家人关切,楚元梨眨了眨眼睫,将眼眶里的湿意逼退回去,唇角扬笑:“如此便好。这次出宫,特意从库房里挑了些东西送给表兄弟妹。琥珀,将东西拿来。”

      梅氏嘴里念叨着:“公主人来就好,回自个儿家里,不必客气。”

      一转头,扫见那厢侯爷带头领着家中不成器的儿女拆礼盒,梅氏面上微微发僵,脸都快抬不起来,只好招呼着入座。

      席上,各式苏州菜肴,丝毫不逊色于苏州酒楼的吃食,更具烟火气。

      尤其是那碗鲃肺汤,一道时令菜肴,以红薯粉水浆鲃鱼片,煮出的鱼肉滑嫩鲜甜,加之鱼肝、火腿和笋片,熬煮的汤水清亮鲜美,是楚元梨最爱喝的清汤。

      饭毕,她们围坐院子里品茶赏花。

      旁的世族清贵,家中园子里各类奇花异草,而怀恩侯府则是栽种瓜果豆苗,是以景色格外别致。

      对着一丛丛韭菜豆苗,已有膝盖高的苞谷杆,几人谈笑间,时光飞逝,琥珀低声催促时间不早。

      搁下茶盏,楚元梨这才记起来时目的,同舅舅舅母道:“说来,近日我睡眠不佳,夜半总是听见阿娘在耳边念叨着苏州老家。若是舅舅得空,不妨带着表兄弟妹们回一趟苏州,当做春游,替我在老家祠堂上一炷香,以慰我阿娘在天之灵。”

      乔秫无甚功绩,本就靠妹妹荫封得来的侯府爵位,在这个牌匾掉下来有可能砸到皇亲国戚的偌大皇城,无权无势无宠,平日里清闲得浑身长毛,一拍板:“难怪公主近来三病五灾,等收拾好行李,我带着一家人回苏州烧纸上香,求列祖列宗保佑。”

      安排好舅舅这边,楚元梨乘马车返回。

      路上,她的思绪漂浮到九霄云外。

      遣舅舅一家暂回苏州祭祖,并非因她生母的缘故,实为避祸。

      回到皇宫,楚元梨并未回翠微宫,去往长信宫。

      长信宫,乃太后之居所。

      踏入宫殿,一抹清雅的檀香钻入鼻尖,紧接着是低低朗诵经文的声音,叫人不由镇定心神。

      “皇祖母在礼佛。”楚元梨同前面带路的雪竹说道。

      雪竹毕恭毕敬:“是啊,太后礼佛茹素多年,每日晨昏定省,从不落下。”

      楚元梨被安排在前厅吃茶,约莫过了一刻钟,太后由身边的心腹瑾素搀扶着走出佛堂,着一件样式简单宫装,用一支挽起发髻,周身萦绕着浅浅檀香,眉心一点慈悲痣,慈眉善目如一尊菩萨。

      不止宫里有一座佛堂静室,特意建造为太后养身的南衡行宫,也有一间这样的佛堂。

      楚元梨起身见礼,太后一面落座,一面抬了抬手:“起来吧!”

      楚元梨依言,复而落座:“听说昨夜皇祖母又犯了哮喘,很是担心,遂而过来瞧瞧,打扰您抄书念经。”

      太后以方帕拭去唇角茶渍:“吃了药,不妨事。倒是你,大病初愈的,又跑去宫外作甚?”

      楚元梨回:“前些日子,总是梦见阿娘,是以去侯府跟舅舅说了声,舅舅舅母决定不日启程回苏州一趟。”

      闻言,太后擦拭唇角的动作一顿,又很快恢复自然。

      说话功夫间,听得外头有尖细嗓音高唱:“皇上驾到。”

      俯首阔步的皇帝踏入前厅,眼神从太后身上扫到楚元梨,很是欣慰点头。

      得太后照拂,倒也是个知恩图报的孩子。

      见过礼,三人重新落座,皇帝先是询问太后身体状况,而后一番闲话家常。

      欢颜笑语过后,长信宫只剩清静。

      佛堂内,太后荣氏朝面前镶着金身的一尊菩萨拜了拜,同身后的心腹道:“一月前她突然闹着要去苏州,最近又总是梦见乔昭媛,瑾素,你去叫月影来,哀家要再听一遍前往苏州发生的事,任何点滴小事,不得有任何错漏。”

      中年模样的宫人应了一声,躬身退出。

      次日,皇帝下完早朝,来到翠微宫。

      御驾随行中,还有杨院判。

      检查过伤疤,杨院判摇头晃脑道:“此伤口过深,即便有祛疤养肤的玉容膏,恐怕兖国公主手臂上还是会落下一块疤痕。”

      听到那句“伤口过深”,皇帝心情复杂极了,说不出是内疚还是无地自容,尤其是他来翠微宫的用意,腹中那些打好的草稿一时也不知是说,还是不说。

      女子身上有疤,必为夫家嫌弃,一想到此处皇帝喉头哽咽,疼惜地摸了摸她的脸:“你是朕的骨血,是金枝玉叶,配得上世间最优秀的儿郎,往后,朕一定为你寻一门好亲事。”

      其实楚元梨并不在意臂上的疤痕,也不在意嫁不嫁人,她眨着无害的眼眸:“儿臣都听父皇的。”

      一起用罢午膳,父女难得静下来说说话,说着说着,状似无意间提到瑶华宫:“半年前,你随太后前往南衡行宫休养,代朕孝敬太后,朕一直知道你是个好孩子,此次,也是贤妃开口同朕说起你,召你回宫,之前贤妃借调翠微宫宫人一事,并没有坏心,朕已罚贤妃禁足,往后,莫要怪贤妃和元嘉。”

      不是没有看到父皇眉眼间的挣扎,可他到底还是开了口,楚元梨心中无比失望,唇角却轻扬笑意:“原来是贤妃娘娘向父皇提起儿臣,娘娘素来贤德,想来之前也是误会一场,儿臣不会放在心里。”

      观她点着脑袋都模样,着实乖巧听话,皇帝满意揉了揉她的脑袋。

      一路送行到翠微宫宫门,目送皇帝的御驾远去,楚元梨一路往回走,心头翻来覆去琢磨方才的对话。

      贤妃主动向父皇提起她,召她回宫,尤其是父皇言语间,好似她该对贤妃感恩戴德一般?

      贤妃岂会如此好心,可是贤妃又是能未卜先知,知道不久后边疆对战的夏国和大梁将会议和?

      大梁皇帝,为东宫太子聘妻,夏国派遣和亲公主,结两国之好……

      陷入沉思,楚元梨脑海里闪过一个人,贤妃之父,镇北候吴炳峰。

      前世,她表兄乔明睿出入酒楼,同人发生争执,翌日,同他争执之人突然暴毙,为贤妃拿捏住把柄,以此要挟楚元梨自请和亲。

      这案件其中,藏有诸多蹊跷,事后她去探望表兄,乔明睿被打得血肉模糊,咬着牙说不是他做的。

      以楚元梨对自家表兄的了解,表兄没有说假话,他替那卖唱为生的清倌出头,当街揍了那人一顿,事后不会再行那种小人行径去报复。

      可那时她不得父皇宠爱,过得如履薄冰,若她指控贤妃,父皇到底站在她这边,还是站在四姐贤妃那边?

      她不敢赌,不敢拿表兄的性命赌一个公平,于是,有了自请和亲……

      “小心。”琥珀惊呼出生,在楚元梨被石子绊了时,眼疾手快扶了一把,瞧着主子心事重重的眉眼,宽慰道:“皇上日理万机,忙中抽空来陪主子用午膳,可见对主子极上心。”

      楚元梨皮笑肉不笑:“不消几日,父皇只怕会忘了翠微宫,成天往瑶华宫和丽妃宫里跑。”

      琥珀着急地安慰:“不会的,公主别这样悲观。您可是圣上钦封的兖国公主,从未有过的尊贵。”

      并非楚元梨不信琥珀的话,只是她早已看清她这父皇是个什么样的人。

      她喃喃轻语:“期望越大,总是失望越大。不抱期待,反而生活处处有惊喜。”

  • 作者有话要说:  秫,古指有黏性的谷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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