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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胭脂杏干 ...

  •   按照本朝礼法,公主出嫁前会举行一场盛大的册封典礼。

      六月下旬,南阳公主册封魏国公主的仪式,在玉堂殿举办。

      皇城内,五品以上的官员都携带了家眷观礼,空前盛大的热闹。

      而今日的主人公楚元嘉端坐梳妆台前,揽镜自照:“从前六妹妹晋封兖国公主,以国封号,我的封号却只是郡名,那时我真是好嫉妒六妹妹,可如今我却一点也不开心。原来,身边的人一直都在欺骗我。”

      “好啊,既然这样,那我就离开夏国,叫你们永远找不见。”

      噼啪一声脆响,楚元嘉身披华服越过地上的破镜,逶迤拖地的蜀锦被碎片划伤,她丝毫不在意。

      宴厅里,身穿流仙裙的歌姬翩翩起舞,乐声似泉水匆淌似林间鸟雀轻鸣,楚元嘉往乐人的方向看过一眼。

      恰好,这是对方也抬起眼眸来,望了个正着。

      楚元嘉匆匆一瞥,收回目光,不再去看。

      这一段小插曲,在场无人留意。

      由皇后小郑氏亲自主持,完成册封大礼后,众宾客回到自己的位置,欣赏舞乐。

      “江南符英琴技高超,果然百闻不如一见。”

      楚元梨捧着酒盏啜饮,听得表兄乔明睿摇着纸扇,难得一派正经,感叹。

      她好奇:“听语气,表兄对这乐师颇有怨气。”

      乔墨幽幽道:“可不是,兄长巴巴登门去请,偏巧镇北侯府也派了马车,这乐师转头上了人家的马车,为这,兄长气得晚饭都没吃。”

      楚元梨好笑:“何时的事?”

      乔墨抓了抓脑袋:“没多久,就前几天,刚好第二天表姐的四姐姐去跪金銮殿。”

      楚元梨轻轻颔首,移开目光,复而落到符英身上,见他仪态端方,骨节分明的手指拨动着琴弦,虽模样不算出类拔萃,却有如碎石松柏之清韵,寒江冷月之孤高,周身气质,更胜过个人容貌。

      不知为何,她心绪不宁。

      符英去镇北侯府,次日,四姐姐便去跪了金銮大殿,这其中似乎有什么联系。

      正要收回目光,楚元梨和齐韫望了个对眼,莫名被口水呛到,捂着帕子低低咳嗽。

      齐韫垂眸低低笑,再抬眼时,见她的位置无人,整理了大氅,悄然退离宴厅。

      沿着御花园一路走去,果然在一间凉亭子里寻见熟悉的人。

      “燕国三殿下。”静香和琥珀福着身子见礼。

      楚元梨支着下巴,纤纤玉指捏着枝含苞待放的荷花,脸颊更比荷花嫣红:“你又来做什么?”

      齐韫解下大氅,披在她肩上:“阿雀喝醉了。”

      他今天穿着件月牙色大氅,俱是他身上的气息,浅淡的药香,却并不难闻,楚元梨嗅着荷花,冲他笑。

      凉风徐徐,齐韫以拳抵唇清咳。

      “还你,本公主才没你这么娇弱。”楚元梨摇摇晃晃起身递去大氅,又举着荷花问他:“美吗,你比花儿还美。”

      齐韫瞧着面前俏丽如三月桃花的女子,见她脸蛋红扑扑,一身酒香萦绕,好笑:“原是醉了,公主今儿怎么没戴我送的簪子?”

      楚元梨打了个酒嗝儿:“三殿下对每个女子都这样关怀备至?”

      “没有别的女子。”齐韫盯着她,接着道:“只有你,只有公主不一样的。我说过,要报恩。”

      楚元梨突然凑近,歪头看他:“那你要如何报恩?”

      她上挑的眼尾,给人妩媚的感觉,琼鼻和嘴唇偏向清丽,眼眸清亮,娟秀而不失柔媚。

      齐韫呼吸紊乱一瞬,笑言:“以身相许如何?”

      她低低轻笑,将手里的荷花抛了出去。

      目送她的背影远去,过了半晌,齐韫弯腰去拾地上的荷花。

      离开凉亭,楚元梨头脑清醒几分,远远瞧见走来一人,一身锦袍,君子端方,除了陆见闻,还能是谁?

      扫见他又是板着一张冷脸,她身体下意识背过身去,往石子小路抄近道。

      走着走着,前头冒出个人影,定睛一看,又是陆见闻。

      陆见闻如猫儿堵老鼠一样拦住去路,面色阴云笼罩:“见到微臣,怎么公主转头就跑?”

      从前楚元梨认识的陆大人,是温润如玉的文臣,吟诗赏画,很是风雅,而眼前这个板着脸的陆见闻,让人感到陌生。

      她嘴硬:“本,本公主才没有。”

      “没有?”陆见闻一步一步逼近:“可下官瞧着,公主每次见到下官都会躲开。”

      果然和前世不一样了,前世他哪敢这样同她说话,以下犯上,岂有此理。

      顾念从前一路护送自己前往大梁的情谊,她不打算追究,说:“大胆,本公主为何要怕你。”

      陆见闻紧皱的眉宇微松,余光扫见一抹月牙色的衣角,平复的眉心复而皱起:“刚才公主见到了谁?”

      这人竟又管教起了她,楚元梨拿眼瞪他:“放肆,本公主的事,岂容你置喙。”

      陆见闻抿了抿薄唇:“微臣没有逾矩之心,只是燕国三皇子城府深沉,为达目的不择手段,公主莫要与之牵扯。”

      楚元梨有自己的事要做,本也没打算和齐韫有所牵扯,可听着这话,莫名起了逆反心:“如果,我偏不呢!”

      陆见闻着急:“公主。”

      “多谢陆大人好意,不过你还是先管好自己。”扔下一句话,楚元梨领着琥珀回翠微宫,静香则去同皇后说道一声。

      一连数日,天气放晴。

      琥珀带着珠儿把吃不完的红杏清洗,浸到缸里用蜂蜜和糖腌渍,阳光下反复晾晒,胭脂色的果肉很是诱人。

      就着凉茶,楚元梨能吃下半碟:“酸甜可口,很是开胃。听说近两日父皇食欲不佳,静香,你且送去一碟到太极宫。”

      静香领命。

      金乌西坠,皇帝御驾来到翠微宫。

      父女一同用过晚膳,楚元梨轻瞄楚佑贤的神色,见他略有开怀,试探地说:“儿臣今儿在御花园遇见淑贵妃,顺便去贵妃的宫殿坐了坐,九妹妹聪慧乖巧,听说已能认得许多字。”

      楚佑贤一拍头,懊恼:“最近事物繁多,上次见到小九是一月前,是朕疏忽了,这会儿天色不晚,朕过去瞧瞧小九。”

      楚元梨柔顺说:“恭送父皇。”

      丽妃被解了禁足,刚被放出来,便听说昨晚皇帝去了淑贵妃的宫里,第二天一水儿的赏赐被抬进宣春宫。

      “咱们帮了兖国公主这么大的忙,结果翠微宫转头去投靠宣春宫。”身边侍女愤愤不平。

      铜镜里,柳曼若以尾指不紧不慢往唇上涂抹口脂,朱唇玉面,丽人一头如锦缎的青丝披在肩后,腕上白玉镯衬得肌肤白如雪,唇角一抹似笑非笑:“她倒是会做人,毕竟得太后庇护,自是同太后亲侄女儿荣佩芝亲近。可是,世事无常啊,若是有一日这两方斗起来,那才叫好看。”

      侍女神色大振:“娘娘此话,是有什么主意。”

      铜镜里的丽人,唇角扬起诡异的弧度:“此事,本宫可不能插手。”

      这日,楚元梨找借口溜出宫外玩耍。

      逛了几家首饰铺子,终于有一物能入楚元梨的眼:“娇娇的生辰快到了,琥珀,你看这只金锁好看吗?”

      琥珀点头:“好看。”

      楚元梨也满意点头,对掌柜说:“多少银两,这个我要了。”

      掌柜比了比手势:“二百两。”

      楚元梨让琥珀从钱袋取银票,横空递出银票,那是一只男子的手,白皙修长,顺着看过去,看到身穿大氅的矜贵公子笑吟吟,凤眼如一弯上弦月。

      掌柜把包好的金锁送来,楚元梨游离的神思回笼,即便碰面数次,她仍是为眼前人的容貌惊艳。

      金玉所铸,花树堆雪,秀眉白面风清冷,皎如玉树临风前,应当便是他这般模样了吧!

      齐韫道:“又发呆了。”

      “琥珀,你去外头叫车夫准备,我们回宫。”楚元梨脸颊一热,跟猫儿被踩了尾巴似的,接过琥珀手里的银票,去还他。

      齐韫自是不肯收:“何必同我客气?”

      当然要客气了,他嘴里嚷嚷要报恩,其实楚元梨是心虚的,她受了对方恩惠,因为种种原因,无法当面道谢,可没脸继续接受对方好意……

      她说:“只是举手之劳罢了,你无需记挂在心。”

      齐韫突然逼近:“如果,我放在心上了呢?”

      周身空气好像被人抽走,她鼻腔里满是对方身上的淡雅药香,心口的悸动,雀跃又陌生。

      两辈子加起来,她从未尝过情爱滋味儿,她问过林贵妃——“欢喜一个人是什么样的感觉?”

      林贵妃告诉她,只要见到那个人,便会心跳骤快,会欢喜。

      楚元梨捂住心脏,抬眼去看面前人:“你说的以身相许,还作数吗?”

      齐韫目中闪过错愕:“自然。”

      “我还有事,先回宫了。”扔下身后人,楚元梨钻回马车。

      马车慢悠悠行驶,琥珀打趣:“公主,你脸怎么这么红,是不是发热了?”

      楚元梨含糊道:“天气有点热,被闷的。”

      琥珀“嗯”了一声:“公主不会是和燕国三殿下说了什么,不过奴婢瞧着三殿下好似谪仙下凡,同公主很是般配。”

      楚元梨佯怒:“好你个琥珀,竟敢打趣主子。看我饶不了。”

      琥珀连连求饶:“奴婢不该多嘴,求主子高抬贵手。”

      七月中旬。

      吴炳峰从漠北一路马不停蹄,终于赶回大都,随行的,还有一队护卫亲骑。

      本以为捉拿吴炳峰要费些功夫,不想对方毫不抵抗,立刻被押往太极宫面。

      之后,经过刑部审查,做下买卖官职和放印子钱等恶行,为吴矩一人所为,吴炳峰只落了个管教不严的罪名。

      恰恰这时,漠北传来捷报,吴炳峰次子吴樊擒获敌方大将,立下战功,漠北将士们士气高涨。

      最后,吴炳峰被罚俸半年,不轻不重的处罚。

      至于吴矩,罪行滔天,不杀不足以平民愤,被处以斩首,以儆效尤。

      两日后,大梁使臣团离开大都,随着和亲的日子定下,瑶华宫里的魏国公主却不见了踪影。

      皇帝大发雷霆,派亲信暗地里搜遍了大都,一无所获。

      彼时,楚元梨被李总管亲自请来太极宫,见到一夜之间双鬓生出丝丝白发的楚佑贤,心中不忍:“父皇。”

      楚佑贤喃喃道:“当时她跪在大殿外自请和亲,朕被气得昏了头,事后也很后悔,可如今元嘉逃婚出走,真是叫朕太失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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