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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第 19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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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壁院子。
王婶接过林蜜手里的东西,拉着她进了另外一间正房,“今天起,你就自己住这屋,我都收拾好了。”
儿子18岁到部队就开始领工资,每个月都给她汇款,她都攒下来,两年前盖了这三间砖瓦房。在村里都是头一份的。
一间做灶间,另外两间住人。她收拾好的这间是每次儿子回来住的,里头有着许多记忆。自从儿子牺牲以后,王婶都不敢来这屋。来一回哭一回。
但林蜜来了,给她带了生活的勇气。投桃报李,王婶想让这孩子住得舒服一点。今天上午林蜜去了县里,她就赶紧把这屋子收拾出来。
林蜜打量屋里,发现窗明几净,炕上放了干净的枕头和被褥,洗脸盆皂盒啥的都齐全,墙上还挂了一面镜子。
这摆设若是放在后世,那自然是非常土气的,可是这是六十年代,能置办出这么一套东西,王婶对她也是真心实意了。
林蜜心里暖暖的,拉住王婶的手道谢,她的眼睛湿漉漉的,看得王婶都有些不好意思。
“这也没啥,东西都是家里现成的。”其实都是王婶提前置办下来,打算给儿子结婚用的。
后来儿子没有了,她每次看到这些东西,就免不了偷偷哭一场。后来,干脆就放在柜子里,再也不敢拿出来。
林蜜来了,给这个家带来了新鲜与活力,也让王婶感受到了继续生活下去的希望。所以,她才敢再次面对这些东西。
林蜜吸了吸鼻子,笑得灿烂,“那我以后就长期住在这里了!”
“那敢情好!”这也正是王婶希望的。
林蜜把自己从林家带来的两件衣裳放到自己屋子里,就去了灶间。王婶提着肉问她,“中午咱们吃白菜炒肉?”
林蜜想了想,说:“还是吃红烧肉吧,解馋。”
她在现实世界中为了保持身材,基本上是不吃肉的,哪天馋了,也就吃点鸡肉鱼肉,猪肉这种脂肪含量比较高的肉基本上是不碰的。
可这还穿书进来没有几天,她就觉得嘴巴里总是淡淡的,想起吃食来也就想吃肉。今天她特意买了一块五花肉,做红烧肉正好。
王婶有点迟疑,“红烧肉啊,我怕做不好。”
“我来就行。”林蜜笑眯眯的。
王婶也没有和她客气,“那行,我去找点青菜,配着吃。”要不说王婶的观念还是挺新潮的,还知道营养搭配。
主食倒是不用做,家里有现成的玉米窝头,一会热一热就行。
林蜜把五花肉切成两厘米见方的方块,放入烧热了的铁锅里,撒一点点盐炒匀了。灶火里只放几根柴禾,保持小火就行,这一步是为了把五花肉的油脂给炼化出来。
一来是不用再费胡麻油,而来也可以让五花肉没有那么腻。不一会儿,灶间就满是猪肉的香气。
王婶从地窖里拿了颗白菜回来,进屋就吸鼻子,这味道太香了。
其实这会儿林蜜的厨艺还没有真正发挥出来,只是简单的炼油而已。只不过这个年代的人肚子里太缺油水了,对肉味和油味儿都十分敏感。
香味窜出灶间,越过墙头飘散到隔壁去。今天天气不冷,正在做饭的林母就敞开了门。肉的香味儿肆无忌惮地飘进来,她的口水都要流出来。
林父也闻到了,猛吸一口旱烟才把这味儿给压制住。他转头问林母中午吃啥。
“高粱面野菜团子。”林母回答道。这是村里很普通也很正常的饭食,可是伴着隔壁飘过来的肉香,林母自己都觉得这饭食是在引不起人的一点儿兴趣。
林父站起来,“我出去转转。”他打算走远一点,这样就闻不到肉香味儿了。
林母也很想躲出去,可是午饭还没有做好呢,她又不能出去。
林母一面咽口水一面做饭,后来和林父吃午饭的时候,都觉得胃口没有平时那么好了。
隔壁的红烧肉也上了桌,林蜜还用炼制出来的大油炒了蒜蓉白菜。
色泽红亮的红烧肉,白白翠翠的炒白菜,看了就让人食指大动,甚至连放在一旁的玉米面窝头都多了几分吸引力。
林蜜给王婶夹了一块红烧肉,“婶儿,你尝尝好吃不?”
王婶夹起来放在嘴里,慢慢地咀嚼,太香了!
入口即化,肥而不腻,咬一口满嘴留香。王婶连连赞叹,“蜜啊,你这手艺可太强了!”
林蜜失笑,“不是我手艺强,其实是舍得放调料,舍得柴禾。”这倒也是实话,这年月高粱面都不够吃,大家平时也舍不得买肉。花椒大料小茴香啥的,就更加算是奢侈品了。
柴禾也不是随便用的。村里人烧不起煤,烧火烧水都用柴禾。琮春天到冬天,一年四季都要用。村里这么多人都去拾柴禾,山上地里哪里有那么多。
王婶又吃了一口炒白菜,啧啧称奇,“同样的白菜,你咋就能炒这么香呢!”
为啥这么香?除了林蜜自己的手艺不错,主要还是有猪油打底,还有蒜蓉的功劳。
王婶吃得非常满足和开心,林蜜略有遗憾:要是有一碗白米饭就好了。
蒸得粒粒分明的白米饭上头浇一勺红烧肉的汤汁,想一想就要流口水。
下回去县城,她打算买点白米来吃。可是问题又来了,上哪儿去弄点粮票来呢?
今天这一斤肉的肉票是王婶给的,还是她的儿子以前琮部队寄回来的。可是也不能次次都找王婶要啊!
唉,这年代的农村人,可真是处处艰难。想吃点啥好的改善生活,有钱还不行,还得有票。
可一个普通村民,上哪儿去弄各种票呢!要是能把户口办到撑城镇户口就好了,每个月都有商品粮可以吃,自然也就少不了各种票。
即便想买的东西没有票,也可以用手里的票交换。
林蜜更加坚定了自己离开村子的想法。
饭后,她帮着王婶一起洗碗,状似无意地问道:“糖块是春田叔给的,婶儿你吃了没?”
王婶正拿着块抹布擦锅台呢,闻言停了一下,“哦,还没有吃。”
林蜜转头仔细看去,发现王婶的神色有一瞬间的恍惚,心里就有数了。也再不提这件事,反而是洗完碗后剥了一块糖塞在王婶嘴里。
“婶儿,甜不甜?”
“……甜。”也苦。
她不再年轻,应该已经失去了重新获得幸福的权利。她应该好好地守着王家过下去。失去丈夫、失去儿子,她不也挺过来了吗?
可是,内心仿佛有一种细小的蠢动,被这小小的、硬硬的水果糖引出来,再也压制不住了。
当天夜里,王婶失眠了。
林蜜反而睡得特别香,可是说是穿入书中世界以来睡得最香的一次。现实社会中她大学毕业后独自租房子,睡觉的时候根本没有人打扰,早就习惯了安静的环境。
林家连同她四口人,都挤在一条炕上,晚上起夜的、咳嗽的,说话的,基本上到了后半夜才会消停。
住在王家的前几天,和王婶在一条炕上,虽然说比在林家安静多了,可是到底不如一个人睡。
早晨醒来,林蜜觉得神清气爽,看王婶眼下乌青还问呢。对方只推说是夜里做了梦,后来就一直没有睡着。
真的是这样吗?林蜜看着王婶忙碌的身影陷入沉思。
如果真的是因为做梦睡不好,为啥偏偏这么巧,就在春田叔给了一包糖以后就睡不着了?
不过,现在显然还不是把事情说破的时候,林蜜假装不在意,也没有多问。
王婶松了一口气。
吃完了早饭,林蜜用小碗盛了一碗底猪油,还有昨晚饭特意留下了两块红烧肉,端着出了门。
王婶还说呢,“你去看看你爹娘也好。”
林蜜随意应了一声,出门并没有去林家,而是去了春田叔家里。
“春田叔,给你拿了点肉,不多,别嫌弃哈。”林蜜笑眯眯的把碗放在了灶间锅台上。
春田叔正吃早饭呢,见了林蜜连忙站起身来,搓着双手道:“这咋好意思呢!”
昨天林蜜是坐了他的车去县城,可是人家也是给了钱的呀,今天再收礼就有点说不过去了。
“您昨天不还给了一包糖吗?这肉是回礼。”林蜜说完这一句就转身跑了。
“碗!”春田叔在后头大喊,林蜜只装作没有听见。
春田叔看着碗里油亮的五花肉和凝固成白色的猪油,突然想到:这东西不会是秀丽让送来的吧?
肯定是!
林蜜一个小姑娘哪里想得到这些。春田叔顿时觉得碗沉甸甸的。他重新烧火,盛了一勺猪油炒了咸菜丝,出锅也顾不得烫嘴夹了一筷子放在嘴里:好吃啊!
儿子在县城工作了好几年,也算是孝顺,平时也不少给家里拿东西。猪肉啥的,其实春田叔一年也能吃上几回。
可是没有哪一次有今天这么香的。他小心翼翼地把剩下的猪油和两块红烧肉扣在锅里,晚上加些菜炖一炖,还可以再吃上一回。
不,他要不止吃一回。
下田干活的时候,村民们就发现了春田的不一样:眉眼都舒展开了,唇角都是笑。
有和他关系好的男人们问,“我说春田,你这是遇到啥喜事儿啦?”
春田:“没,没啥。”眼光不由自主地朝东北角方向瞟去:女人们都坐在那里掰玉米棒子。
也不知道今天秀丽来没来。
她是烈士家属,县里、乡里、村里每年都会有补贴下来,当初也有一大笔抚恤金,她其实不下地挣工分也是够过日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