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啄木鸟》李寒桐

94、第 94 章

　　水声淅淅沥沥地在耳边响起，俞舒闭眼躲在水波里，哼起歌。
　　“麦当劳道点解无麦当劳？
　　真系fantastic！
　　I’m loving it!
　　ba da ba ba ba……
　　麦当劳街应该有一间麦当劳…… ”

　　好像这样就能和外面的世界，外面的现实隔得很远。

　　“笃笃——”
　　门被人轻声叩了两下。

　　没人应声，水声也未停。
　　门被人拉开条缝，身影滑了进来，在盯着白花花的身躯看了片刻后，陡然出声：“给你底裤。”

　　“啊！——”俞舒差点被哗啦啦淋下来的水呛死，心跳空了一拍，惊恐地关了水去看他。

　　韩涿野抓着条内裤和短袖站在里面，目光径直地望着他。
　　他紧张地蜷起手指捂着下身，吞了吞口水，问：“你怎么进来了？”

　　韩涿野又重复了一遍：“给你底裤。”
　　俞舒觉出他不对劲，脚步微微往更远的角落里缩了缩，跟他说：“你可以挂在门口。”

　　他却回答：“我敲门了。”
　　答非所问。

　　俞舒视线悄悄找了条最佳的逃生路线，嘴里一边敷衍着回答他，一边状似大方地挪动脚步走了过去：“哦，好吧，谢谢ni——”
　　“你”字都还没说完，撒丫子就往外跑，被人一把拦腰截住。

　　他身上是湿的，又没穿衣服，滑溜溜的像条被握进手里的鲶鱼，用力挣扎的时候更滑稽，像条已经被斩杀，进了烫水里又胡乱蹬着腿的剥皮牛蛙。

　　“韩涿野！”俞舒十根手指头都掐进他手臂里，脚不断往后蹬着，正常人早都因为吃痛而松手了，他却一点都不见松动，这时候俞舒感到绝望，改了怀柔政策，努力扭头和他对视，语气低柔：“求求你！”

　　韩涿野一只手顺着胸膛，游走到他脖颈，没有使力只是轻轻握上去都让人不敢动弹，俞舒后靠在他胸膛里，仰头脆弱地仿佛一只断颈的天鹅，看到他笑，忍不住哭了：“求你了韩涿野，我才十六岁，我不想……你放过我吧……”

　　“你惊我呀？”
　　俞舒绝望地摇头，不知道要如何回答他的问题，又不敢做出任何一个是非分明的回答，他现在只能求他：“放了我吧，我求你了，我是男的，我是男的……”

　　原来疯子真的跟正常人不一样的。
　　他不知道自己当时是靠着什么勇气，才盲目又鲁莽地冲动签下了那份合同，才就这么相信了找到他的韩家。

　　“佢哋都怕我，觉得我是psychopath，因为韩嘉鑫不得不藏着怕，来讨好我、恭维我，让我为所欲为，我以为你不一样。”
　　“一样的！一样的！”俞舒急忙开口喊叫，“我爸妈拿到拆迁款去赌博欠了三千万，自杀了，我还不起这么多钱，你爸爸的人找到我，我拿了你们家一千四百万，所以才对你这么好！我很怕你！”

　　韩涿野吻走他脸侧滑下的水，顺着水渍的痕迹一路吻到耳垂，在耳垂与下颌骨交接的地方落下了一个啄吻，轻笑一声，低沉压着暗火，附在他耳边小声说：“bb，你真系同佢哋唔一样。”

　　“真的一样的……”俞舒不知道自己到底哪里吸引了他，让他如此执着地急于做出判断。
　　眼角淌出泪，抓着他手臂的手还是没有松掉力气，也没有放弃逃生的希望。

　　“不一样的，”韩涿野笑着说。

　　……
　　俞舒吓得尖叫，弯下身子去咬锢在腰间的胳膊，嘴里死死叼着一块肉，渗出血来，一口铁锈又腥又咸的气味。

　　韩涿野这回痛了，眉心稍稍一皱，但没松手，另一只手扼住他脖子往后拉，迫使他向后仰头松口。
　　俞舒痛苦地皱起脸，忙不迭曲起膝盖向后踹他的腿，边踢边破口大骂：“操你妈的！我对你那么好！你不能因为他们都说你是神经病你就当个神经病！”

　　手臂上的力气冷不丁抽走，他一把甩开胳膊要往外面跑。
　　还没迈出两步，手腕就被一下捏紧，拉回去，炙热的气息喷在耳畔。

　　韩涿野动作有些粗暴地一把把他推到墙上，单手高高攥紧俞舒的两只手腕，低头和他接吻，把他下唇衔在齿间，啃噬揉咬，直到尝出了血腥味才依依不舍地放开。

　　俞舒脸上湿漉漉的，头发上的水凝成几绺水珠，混杂着泪水一起流下，水澄澄的黑眸望着他，静静地哭着。

　　韩涿野眼瞳猛地一缩，捂住他的眼睛，哑声说：“别看我。”
　　………………

　　“我会恨你的，韩涿野。”
　　俞舒不挣扎了，白白的脸颊贴着冰冷的瓷砖，小声说。

　　“不进去，”他俯爬在俞舒被沾干了水的后脊上，脸上有些狰狞，低声又快速地说：“我控制不住，这里没药了。”
　　不借着……发泄出来，他的攻击性就会高到某个极点，会在难以克制的、冲动的驱使下，忍不住做出一些破坏性行为。

　　过去一年里，每次发病，他都会偷偷翻出学校去兰水湾飙车。
　　假的驾照，假的车牌，一群肆无忌惮只图极限刺激的亡命徒。

　　俞舒听出他压抑的痛苦，想转头去看一眼，却被手按着贴上了瓷砖。

　　…………………………
　　腰上的力气松了，俞舒差点滑下去，被一把捞住，他颤巍巍地抖着腿，脸色苍白地扶着墙壁朝淋浴间走，没有回头，冷声说：“滚去买药吃。”

　　韩涿野站在原地看着他重新被干净的水拢了进去，紧闭着双眼仰头，纯净地像个雌雄并存的天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