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不言衷》暮颜夕

5、第05章

　　刘列其实没抱什么希望，毕竟病入膏肓的人可不是三言两语的威胁就可以清醒的。

　　但这次的事情，真心不小，要真讲谁心里觉得无所谓、不在乎，大概也只有顾言他本人了。

　　不过，顾言这个人吧，本身就挺佛系的，从来不炒绯闻、买通稿、雇水军，却偏偏任何的风吹草动都可以带一波话题和热搜，要搁在一般的艺人身上，大概是个从天而降的惊喜，但对顾言却不行。

　　就算顾言本人不在乎自己的星途，不在乎自己的名声，不在乎自己的未来，甚至就没什么可在乎的。但他活着，活跃在娱乐圈，就凭这一点，他根本没有选择的权利。毕竟，一个时刻被千万黑粉关注着的人，不说其他，就算是喝杯水水杯没摆正位置，都有可能会被那些人喷成狗。

　　而他也是有底气的。顾言这个人极重感情，也是坏事，这是好事。但不管怎么样，顾言是不会违背他们的话，除非他不想呆在SR了。但顾言不能离开SR，在某种程度上，SR是他最后的护身符。

　　沐风自然也清楚。刘列说得对，顾言至少该有些反思，不然他的路只会被自己堵死。所以，他今天才会和刘列合谋了今天这出，就是决定，哪怕逼也要逼出顾言的态度。但考虑到不能太过，所以一个扮白脸，一个扮黑脸。

　　毕竟公司的公关部又不是解散了，这么个可大可小的事情，没道理到现在还压不下去，更遑论刘列这个圈子里响有名气的王牌经济人在。

　　沐风看向顾言，只要他点头，这事就可以揭过去。但顾言真的会如他所愿嘛。

　　他有点怀疑。

　　他等了很久，顾言才终于开口，“沐总、刘哥，我知道了，这件事情我完全听公司的安排。以后，我也不会再任性了。”

　　幸福来得太突然。沐风愣了一下，很快就反应过来，满意地点了点头，“顾言呀，我果然没有看错你。”

　　“这下好了，你刘哥不用担心了。放心，这些个小事，你刘哥都会帮你解决的。”

　　沐风说完，转头在顾言看不到的角度，给了刘列一个得逞的眼神，话语里到还不忘继续圆场，“好了，老刘，既然顾言想通了，你也就不要再得理不饶人了，每天都板着一张冷脸，难怪公司的女孩子看到你都主动退避三舍。”

　　刘列：“……”

　　呵呵，真不想说话。但这是顶头上司，罪不起。

　　算了，认命地看了沐风一眼，刘列道，“我和对方沟通过了，明天剧组的官博会发先发部分片花，官宣发布会的时间，并且在微博上@你，到时候，我会让小徐回应，三天后，正式的发布会，你必须出席……”

　　交代完公事，刘列又把小徐给叫进来，交代了一些事情，又嘱咐了几句，意思大概也就是，在发布会没有正式开之前，小徐必须将人给看好，不许私自出现在大众面前，也不准人消失。

　　小徐连连保证，就差诅咒发誓，刘列才让两个人先回去。

　　顾言和小徐走后，办公室内，沐风看着埋头继续工作的刘列，觉得无趣，敲了敲桌子，打断他，“老刘，事情不都解决了，你这怎么还是一副忙天忙地的样子，还算个正常人嘛。”

　　刘列答非所问，“你说，他这想了三年都没想通，怎么可能就突然想通了？”

　　“而且，你觉得顾言他自己能不知道究竟是谁在背后搞鬼，这些年来不是一直在装糊涂。”

　　沐风倒是没太在意，答：“既然知道，你就更该相信他，毕竟，这世上人心终究是肉长的，真的凉了，就再也找不回来了。”

　　见刘列不回答，沐风摇了摇头，不解道，“倒是你，我觉得你才奇怪，按照你的能力和眼光，找个有灵气的艺人捧成一线完全没有问题，你干嘛非当他的经纪人，毕竟，三年多了，就算你当初指望他……现在看来几乎是不可能的……”

　　刘列反问他，“那你呢？”

　　突然被这么正经地提问，沐风笑了一下，才玩味道，“不是你说的嘛，毕竟是我带进公司的人，也曾经当过我几个月的艺人，不到万不得已，我倒是舍不得丢了这么个人，毕竟他身上的人气、作品、商业价值还是挺高的，这样的摇钱树公司可没几个。”

　　这倒也是实话，毕竟黑粉也是粉，再加上顾言本人的粉丝基数也大，算是流量明星中难得的高人气，而且顾言入行时间长，拍过不少作品，带货能力不错，就算口碑不怎么样，一年的综艺、商演、广告、代言、片酬算下来，帮公司赚的钱却只多不少。

　　“有天赋的演员很多，努力的演员也很多，但努力、有天赋还适合当演员的明星不多，而且难得的是他的气质，演什么像什么，我与其再去培养一个，还不如等他。况且，我觉得他的希望很大。”刘列道，“还有一句，沐总你说错了，我等了他五年，而不是三年，若是当年不是你率先说动他来SR，我根本不会放弃“星皇”跳槽到这里。”

　　沐风本来只是想调节一下氛围，倒是没想到刘列居然生气了，他就开个玩笑，至于嘛。

　　他也没太在意，刘列这人脾气就这样，但不妨碍他工作能力强，还主动邀请他下午一起去俱乐部玩射击。

　　在他看来，刘列这人，就是密密麻麻的文件看太多了，才变得越来越淡薄，却被无情拒绝了，“沐总你自己去吧，下午我还有个艺人要试镜，我要跟着亲自去。”

　　沐风哪能不懂刘列的言外之意：我很忙的，不像您，整天游手好闲。

　　但沐风是什么人，就是个骄傲的性子，惹不得，毕竟有仇当场就报，愣是把刘列的口中的工作曲解成陪人，是醉翁之意不在酒，“是不是去年通过选秀签到公司的那个姑娘，听说唱跳俱佳，人也长得漂亮，最关键人家对你很感兴趣，还公然说要追求你，没想到你这么上心。不过也是啦，毕竟，你这座冰山，难得有人想要融化，总得给人家一点机会，不然这么漂亮又年轻的小姑娘，错过了多可惜。”

　　沐风当然是胡说的，事实上，虽然确实有这么回事，却不是他说的那样。

　　去年，公司新招了一批练习生，孙晓是其中一个。

　　挺漂亮的一个女孩子，有点大小姐脾气，据说是家里挺有钱的，还有点权势和关系，想搞特殊待遇，正好被耿直的刘列给撞见了，不但当场将人骂了一番，将人直接给骂哭了，甚至还撂下话，若是不改，就直接滚出SR。

　　可小姑娘不知道怎么想的，一转头不但不记恨刘列，还居然对人感兴趣了，不但收敛了脾气，还每天一有空就跟在刘列的屁股后面，说要追求他，当他女朋友。

　　小姑娘给的理由也挺感人的，刘列这座冰山，对着她这样的美人都能面不改色，以后肯定不会出轨，而且，越是铁血的汉子，柔情起来就越疼人。

　　沐风当时听到还觉得挺好玩的，这个脑回路神奇的姑娘，虽然道理说得挺歪的，但其实细听起来还挺对的。所以后来海选结束，那姑娘想要搞暗箱操作分配到刘列手上，他还亲自推波助澜了一把，原本是等着看热闹的，倒是没想到刘列压根就不搭理人家。

　　沐风现在提起这事，纯粹是可惜没看到八卦，却发现刘列不但没有否认，眼神还有些闪躲。

　　有情况！！！

　　沐风不可置信地将人上下打量了一番，才道，“天呐，我乱猜的，你居然真的想要老牛吃嫩草，毕竟人家姑娘可才22岁，还在上大学，你这都快35了吧！”

　　刘列的脸色铁青，直接石锤了沐风话。

　　沐风猛地站起来，仰天哈哈哈大笑了好几声，才幸灾乐祸道，“没想到呀没想到，我们老刘还有这心思。”

　　刘列的眼神能够刮刀子，但沐风似乎没看到。

　　“果然心动了，老树开花不容易。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沐风没忍住，又笑了一轮。

　　笑完，才收了张扬的表情，拍了拍刘列的肩膀，安慰道，“老刘呀，没事，你放心我绝对支持你。而且，这是娱乐圈，老夫少妻的例子比比皆是，你又是我们SR娱乐的王牌经纪人，条件不错，长得勉勉强强还算帅，真的没必要自卑，我支持你！”

　　刘列听着对方越说越离谱的话，眉头皱成一团，但又做不到学对方的无赖，最后只憋出了几个字，“不用你管。

　　开车送顾言回家，小徐犹豫了很久，才对着后座的顾言道，“顾哥，今天和刘哥他们谈得怎么样？我知道刘哥和沐总的话可能有些不中听，但他们绝对是为了你好……”

　　“我知道。”

　　小徐本来正绞尽脑汁想如何开导顾言，乍然听到这一句，脑子有点闷，正打算说些什么，又听顾言道，“我答应了刘哥以后会听公司的安排。”

　　听公司的安排？小徐消化了好久才将这句话给消化掉，连忙笑嘻嘻说，“真的呀，顾哥，你能这么想真是太好了。”

　　顾言沉默了一会儿，才道，“如果以后他们再打电话过来，你不用理会。”

　　顾言口中的“他们”指的是他的父母，在顾言看来是生养父母，在小徐看来不过是一群蚂蚱吸血虫，而且还专吸儿子的血，他义愤填膺道，“真的！顾哥，你能这么想真是太好了！你不知道，我早想这么做了，这群无赖，每次打电话过来，都是一副颐指气使的样子，不知道，还以为我是他们佣人……”

　　“对不起，这几年让你受累了。”

　　听到这话，小徐才突然意识到自己的话似乎不太合适，毕竟那些人再怎么样也是顾哥的家人，轮不到他来置喙，“没事，其实他们每次只有找不到你才会打给我，而且我大多数时候都晾着他们，等他们打得不耐烦了才会接一下，他们也没讨到什么好，”边说，小徐从后视镜看了顾言一眼，见他的脸色没有任何的变化，才道，“顾哥，算了，不提他们了。马上快中午了，今天没在食堂吃饭就回来了，家里估计也没什么菜，要不我去超市买点菜回去做给你吃吧。”

　　顾言点点头，说：“谢谢。”

　　小徐给顾言当了好几年的助理，工作一直都很清闲，平时恨不得多干点活，来证明自己的价值，但苦于一直没找到机会，今天好不容易可以表现，自是非常高兴，他欢快答，“没事，顾哥，这都是我应该的呢！”

　　超市的地下停车场，小徐停了车，下去买菜。

　　匆匆买了几样菜，怕顾言等久了，他急忙结了账打算从收银台离开，却被一道女声叫住，“先生，今天是愚人节，超市做活动，凡是来超市购物的顾客，都可以凭借小票领取一个粉色的小玩偶。”

　　愚人节！

　　他就觉得今天哪里不对劲，原来全部不对劲！

　　他终于给顾言今日的反常找到了一个借口，是他想的那样嘛！

　　因为今天是愚人节！

　　他很想告诉自己不是这样的，顾哥是想通了，可是……若非如此，一个人怎么可能会一夜之间发生那样大的转变，似乎只有这个理由是合理的不是吗！

　　他愣住的功夫，穿着工作服的超市工作人员已经拿了小徐手里的□□给划过，然后往他怀里塞了一个粉色的小玩具。

　　见小徐不动，女工作人员又道，“先生，东西换好了，您可以走了，后面还有人在排队呢！”

　　小徐愣了愣，才拿着玩偶，拎着菜，满怀心事地走出超市。

　　到了停车场，小徐将菜放到后备箱，打开驾驶座坐了上去。

　　此刻，车上，顾言正靠在后座闭着眼睛休息，见小徐上来，只是睁开眼换了个方向继续睡。

　　小徐拿着粉红色的毛绒玩偶犹豫了一会儿，才转头，用尽量寻常的口吻对着顾言道，“顾哥，今天是愚人节，超市做活动，凡是到超市购物的人都可以凭小票领一个毛绒玩偶，你看，就是这个，粉嘟嘟的，还挺可爱的。”

　　小徐能够听到自己尽量咬牙让自己的话不那么发颤的声音，在听到那句“是呀，今天是愚人节”，他再也忍不住自己的颤意。

　　所以，真的是因为愚人节！

　　他勉强笑了笑，“顾哥，愚人节快乐！”

　　说完，立马转过头。

　　顾言因为没睡几个小时，这会儿比较困，也没太在意小徐的话，只是也回了他句“愚人节快乐”就继续睡了，

　　小徐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将车开出停车场的，又是怎么开到顾言家的。

　　直到顾言准备下车，他才终于忍不住，喊住他，问：“顾哥，你今天的话是跟我们开玩笑的吗？”

　　顾言不解问：“什么话？”

　　“就是你刚刚说以后要听公司的话，还有要和那家人拉清界限。”小徐的心里很乱，也顾不得什么合适不合适，就干脆直接问出来了。

　　顾言没说话，小徐又道，“顾哥，其实不是我不信任你，是因为今天是愚人节，愚人节你知道吧，是可以光明正大说假话的节日，我怕你只是和我开个玩笑，毕竟……”顾哥你今天好说话得让我觉得你就差在你所有的话头后面跟句“愚人节快乐”。

　　“不是玩笑。”顾言看了怀疑的小徐一眼，突然认真说，“我是认真的，从来没有这么认真过。”

　　四目相对，小徐望着顾言，其实有很多的疑问，比如，他怎么忽然就想通了，他昨夜彻夜未睡是发生了什么嘛，他今天为什么表现得这么奇怪，但这些话，和顾言的这句解释相比，他更愿意无条件相信顾言。

　　小徐忽然释怀了，他笑了一下，然后催促道，“顾哥，我们快下车吧，我今天看到超市的虾在打折，比平时便宜好多，就买了，抓的时候还是活的，得赶快到家拿出来，不然死了就不新鲜了。”

　　如果，这真的是个愚人节，那就让这一天永远不要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