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我依旧没能死去》叫竑

5、单向试探

　　地下城是在阿道司第三次对外征战时出现的，名义自然是讨伐阿道司这个自上位以来就频繁征战，无视民间疾苦的暴君。
　　那时阿道司还处于很无聊的阶段。
　　所以他耐心地等着这个组织的成长，甚至有意地保护它，帮助它成长。
　　但是后来意外发生了。
　　好久不见的原皇储殿下，他名义上的哥哥，从流放地回来了。

　　当年这位殿下还是原定的皇储，率领着几队亲卫兵，奉命远征梵尔多。
　　梵尔多是一个亡灵庇护的国度，而何泽那时也被雪域之王眷顾。
　　但是大家原本以为的势均力敌却被意外的诅咒打破了平衡。
　　那是来自梵尔多脚下的一座小村庄，隐隐有自给自足的现象，祥和安宁和每一个国度都有的那种小村庄没有差别，所以皇储殿下根本没有在意。
　　可是在他想要灭村过境那一天，村庄里出来了一个背着巨剑，披着斗篷的男人。
　　他仅仅只是挥舞着他的武器，就瞬间扫清了一半的兵力。
　　直到皇储惊慌失措，报出名字想要换取生路时，他冷笑一声，却没有继续进攻了。
　　然后皇储倒地，不省人事，最后的记忆是漫天的冰雪。
　　征途在这里停止。
　　他被护送回国后，老国王大吃一惊。
　　为皇储治疗的术师说他被亡灵布下了诅咒。

　　“他的领土将失去生机，他的国度将残破不堪。他将孤独一生，无法善终。”

　　老国王在那时或许也是出于无奈，只能选择把他废除，驱逐出境，流放到何泽彼岸的沼泽地，期限是永远。
　　而事实上是，这位殿下在老国王逝世的第二年就忍不住回来了。
　　他声称解除了诅咒，带着他当初带走的亲卫兵，和在沼泽地收纳的流民，浩浩汤汤地回归，要回来夺回原本属于他的皇位。

　　其实阿道司本人对此倒没什么意见。
　　他其实还蛮乐意的，有人能接替自己的位置。
　　只是这个殿下也并不是什么合适的君王。把何泽交到他手里，何泽想必会加速灭亡的速度吧。
　　所以阿道司只能稍微耗费一点时间，把这位殿下“劝”回了沼泽地。
　　只是没想到他残留的一些亲卫兵加入了那个地下城，连同那位殿下在外城占据的几处分散而隐秘的地盘，也一起交给了那里。
　　这个地下城于是就忽然就有了人力，有了领地，甚至有了一个非常正规的名分。
　　虽然还是不能对阿道司造成什么实际威胁，但让他对地下城这个组织确确实实地升起了兴趣。
　　给他们成长的余地，他们是不是就可以推翻自己的统治？
　　阿道司很感兴趣。
　　于是他偶尔给小老鼠一点点打击，诱导他们稍稍成长，然后再给一点打击，但是从不把他们连根拔起。这样的戏弄甚至让雷瑟都感到疑惑。
　　疑惑是正常的。

　　出于非常多的复杂的原因，在这里很难一言以概之，但是简单来说，阿道司需要被推翻统治，或者说被杀死。
　　为了这个最终目的，他正在寻找有能力做到这件事的人或组织。
　　当然，加入深渊计划这个决定倒主要是为了找点乐趣。
　　阿道司常常感到无聊。
　　他的生活绝不像大多数传闻里那样从酒池里醒来，在美人怀里入睡。
　　他的日常生活除了选地方出征，在出征路上，出征得胜归来，好像就没有什么乐趣了。更何况他因为自身出色的战斗能力，甚至没有像样的对手。
　　剑术老师雅克在他年纪尚轻时就对他有很高的评价。
　　他的剑术高超，难逢敌手。而这种成就主要归功于他对外物的兴致缺缺。
　　他很少对什么东西感兴趣，所以可以做到专心在剑术上面。
　　他可以成为很好的将军，名副其实的杀人机器。只是并不适合做帝王。
　　老国王最后把皇位传给他也是犹豫很久。
　　但是传给阿道司有一个显而易见的好处。
　　他不会让这个国家繁荣昌盛，但也绝不会民不聊生。
　　所以虽然传言里这个暴君是多么多么糟糕，但实际上阿道司自认并没有到那种地步。
　　阿道司做暴君，基本靠虚假宣传。

　　时间回到现在。
　　米岚正试着拉弓。
　　阿道司从集合点带回来的那把弓是轻型弓，材质也是较为柔软的雪松木，相对来说对使用者的力量要求会低一些，但是格外考验精准度和瞬发速度。目前来看是最适合她的武器。
　　当初为了当上外城第一的歌姬，米岚在各个方面都受过一定的专业训练，也包括一些基本武器的使用。虽然结果显示她在这些方面上的天赋的确低于常人，可她的毅力要远远高于常人。
　　不断的坚持，哪怕微小，也是在进步。
　　她在不断练习拉弓的同时，阿道司在和雷瑟联系。
　　雷瑟还不知道米岚被扔进来这件事。

　　“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情？”雷瑟问。
　　“今天早上。你在外城的身份大概会暴露了，有没有发现有人在对你进行调查？”
　　雷瑟的声音停顿一会儿。
　　“至少外城没有。那里的情报贩子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
　　“唔，”阿道司说，“安全起见，你暂时切断那边的联系，叫个替身过来。你知道怎么做的吧。”
　　雷瑟说：“知道了。”
　　他又犹豫片刻：“达可儿小姐现在怎么样？”
　　阿道司回头看了米岚一眼，后者还在尝试着拉满弓。
　　阿道司意味深长地微笑：“很不好，估计会死掉。”
　　雷瑟沉默了一会儿：“抱歉。”
　　阿道司眯起了眼：“没关系，不是你的错。”
　　“可是——”雷瑟仅仅说出这个词，就忽然止住声。
　　“……帝都有我看着，陛下可以放心。”
　　他最后这样说。

　　阿道司挂掉了通讯。
　　他抽出腰间的十字剑，突然转过身，剑尖就横架在米岚的下颚。
　　米岚的箭正好向外射出一支。
　　她保持着这个姿势没有动。
　　阿道司低头问她，用着懒散的口吻：“你可以为我去死吗？”
　　不像是请求，更像一个命令。
　　暴君的特征，至少有一点阿道司是完全符合的。
　　他喜怒无常，阴晴不定。

　　米岚说：“只要您说，我就去做。”
　　她的神色平淡，甚至依旧是那幅放松的状态。

　　可这时一声惊叫传来，然后是梭梭的拨开枝叶的声音。
　　“是谁！？难道只敢背后放冷箭，不敢出来堂堂正正地打一场？”
　　阿道司沉默片刻。
　　到底是多么烂运气的人才能让这种随便放着玩的箭居然也能有命中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