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我依旧没能死去》叫竑

4、露出破绽

　　很久以前，在阿道司遇见这个混血的肮脏孤儿时，他的剑术老师雅克对她进行了能力测试，最后这样对阿道司说。
　　“那是个废物，没有利用价值。她禁不起伤害，只是朵柔弱的杂花。殿下愿意的话，勉强做一件装饰品。”
　　于是阿道司对她说：“我可以为你找一户愿意收留你的人家。在那之后不要再来找我。”
　　瘦弱的女孩看起来柔弱至极，但是语气是不符合气质的坚定。
　　她说：“我想跟着殿下。”
　　“即使你会很难看地死掉？”
　　“我早就死去了，而现在为您活着。”
　　她这么回答。

　　米岚是孤儿。
　　所以她在很小的时候就懂得该怎么自我保护。
　　阿道司来之前那个壮汉没有下死手，再加上她巧妙地闪躲着避开了几处要害，虽然现在看起来伤的很重，但实际上只要好好修养，这些伤可以完全好起来。
　　但是要好好修养。
　　这里很明显不是合适的地方。
　　阿道司蹲下来看了看米岚身上的伤痕，思考要怎么做。
　　米岚这时开口，声音沙哑：“谢谢您出手相助。”
　　这里的集合点也已经有了不少人，他们的谈话可能会被听到，或者被那些人体监控拍到。
　　这里并不是叙旧的好场合。
　　阿道司知道这一点，而米岚作为曾经的观赏者，更清楚这些监控的全面。
　　于是阿道司说：“我只不过是见不惯有人恃强凌弱而已。”
　　说出这句话，阿道司自己也觉得有些可笑。他不打算再继续寒暄。
　　他向米岚伸出手：“还能不能起来？”
　　米岚点了点头，把手叠在他的掌心。阿道司顺势握住她的手，拉她起来。
　　可是毕竟受了不少伤，她答应其实也勉强，起身时还是踉跄了一下。
　　她马上控制自己稳下来，小心翼翼的样子好像担心下一秒自己就会被丢下。
　　这种小心翼翼的态度不是一天两天了，所以阿道司只仅仅皱了皱眉。
　　隐秘处，一道森冷的视线悄无声息地定格在他们身上。

　　这里的集合点比起先前那一个，人要少一些。或许是因为投放位置的缘故，大家离得比较远，所以这里的人少了很多，看起来物资也显得很充裕。
　　也有人挑选武器，但看起来并不打算在这里动手。
　　这不是阿道司喜欢的氛围，但是在米岚受伤的情况下，这样反而方便很多。
　　阿道司拿了一份物资包，打开来一看，里面是一些干粮和水，和常见的药物绷带。
　　倒没有其他东西了。
　　他又塞回去，把包裹递给米拉。
　　米拉愣了愣：“您——”
　　“你拿着，”阿道司说，“我去看看有什么趁手的武器。”
　　没什么武器了。他最后只拿了一把弓，一盒箭矢，和一把匕首。

　　在被过膝杂草掩埋的山洞里，阿道司抽出了扶着米岚的手，让她靠着石壁坐下。
　　确认没有别人后，米岚抬起手按住了脖颈一侧。
　　阿道司意会，拿起匕首绕着那里割开一道浅浅的口子，然后往伤口里探入食指，果不其然碰到晶片的边缘。
　　米岚用另一只手抓起衣服下摆塞到嘴里。点点头示意自己做好准备了。
　　阿道司也抬起一只手，覆上了米岚的头顶，轻缓地揉了几下。
　　米岚吃惊地睁大了眼睛，而阿道司趁着时机飞快地探入拔出了晶片。
　　看见晶片掉落在地，米岚终于忍不住喘了一口气。
　　她的衣服下摆掉回去，那只手也忍不住地颤抖着。
　　这样的伤势对一般人而言就已经是种折磨，更何况是她。
　　阿道司给她敷了一层药粉，然后开始为她裹上绷带。

　　在最初通讯时，米岚和他讲过，城主说注射在参赛者身体里的那些晶片，不仅仅是说明书上说的可以定位，其实还可以监视。
　　那些晶片似乎是依靠人体里的微小生物生存，以此发挥监视作用。每个人都是行走的监视器。而只有死亡时，微小生物伴随着死亡，晶片才会失去作用。
　　阿道司把晶片从米岚身上割离，在监控投影里看来，只不过是又死了一个人而已。
　　毕竟城主说过，这些晶片在普通状态只能定位，就算是擅长机械这一块的人也无法看出晶片的第二用途。
　　所以也没人会猜到会有人利用这个漏洞。

　　做完这一切，他转头看向米岚。
　　“现在感觉怎么样？”
　　米岚点点头，然后不小心扯动了刚刚的伤口，动作一滞，却说：“我还可以撑得住。”
　　“身上还有什么要处理的吗？”
　　米岚犹豫一下：“都是些淤伤。那个人在戏弄我。”
　　“你知道那个人的身份？”
　　米岚说：“他是莫斯特的手下。莫斯特让他跟着我进来，确保我在这里面彻底死掉。”
　　看起来是今天早上才有的事。
　　阿道司于是盘腿在她对面坐下：“小老鼠发现你的身份了？”
　　地下城城主，据说名字叫肖可莫斯特。或许是化名，但是不重要。阿道司只叫他小老鼠。
　　米岚说：“他应该没有发现我的真实身份。他知道我和雷瑟有联系。”
　　雷瑟是阿道司的审判长，目前代理他掌管帝都的事物。
　　阿道司问：“小老鼠知道我在这里？”
　　米岚说：“至少到现在都是不知道的。”
　　阿道司有些奇怪：“那你具体是怎么被发现的。他难道一开始就对你起了疑心？”
　　米岚在外城的身份是知名歌姬，身份完整，履历清白，按道理来说不会被怀疑。更别提那个城主是主动追求的米岚。
　　米岚否定说：“不是。”
　　她犹豫了一下，似乎不知道该怎么说，但是最后还是开口：“莫斯特的旧情人对他死缠烂打。她诬陷我说我在外面有着不少男人。他起疑了，于是调查我的通话记录，然后才发现了雷瑟。”
　　雷瑟和米岚私下也有交流信息，但是雷瑟在外也有伪装身份，倒不至于被轻易看出是帝都的审判长。
　　阿道司说：“他难道以为雷瑟是你的情人？”
　　米兰皱着眉着点头：“他很讨厌背叛。”

　　仅仅是这样吗，阿道司想。
　　如果莫斯特真的只是认为受到了米岚的背叛，他应该有不止一种的办法让她去死或者生不如死。
　　偏偏他把米岚送了进来。
　　应该是起疑了。
　　虽然具体不清楚是哪里露出了马脚，但是那不是阿道司关注的点。
　　毕竟他一向习惯用最糟糕的想法想事情。
　　这些事发生了就是发生了。
　　阿道司并不讨厌计划里出现变化。
　　他说：“虽然现在小老鼠或许还什么都不知道，但是到了我们目前这个现状，他迟早会知道的。这局结束后你就退出，好好养伤，不要关注这件事，也别做什么多余的举动。”

　　及时退出这场游戏，才是米岚应该做的。

　　【说明书
　　……
　　第三：除去在场次杀戮中牺牲的参赛者视为退出，场次结束之际或下一场次开始之时，参与者因为不可抗力无法继续参与计划，也可以申请退出计划。】

　　米岚有些犹豫。
　　“抱歉，陛下。我会出去，不拖累您的，可我在外面也想——”
　　“谨慎地思考，”阿道司说，“你只有活着，对于我来说才有利用价值。”
　　他又说：“而且虽然这个计划说参与者可以退出，但是在我看来，它本不应该放过任何一个知情者。任何一点小瑕疵都有可能会让它被提前暴露。所以你要退出，它很可能会找时机杀掉你。”
　　他看着米岚，浅蓝色的眼睛里好像带着一丝怜悯：“活着也并不容易。”
　　米岚于是沉默了。
　　良久，她回答说：“我会活下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