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世柔情》信哈

3、池塘里的鱼

　　次日清晨，晨露未消。
　　芯儿遵着昨日的吩咐，准备喊江君柔早洗漱上妆，好去陪王爷用膳。

　　一进门，就看见坐在床上顶着俩大黑眼圈的江君柔，芯儿差点吓的蹦回院子里。
　　江君柔一晚上辗转反侧，脑子就是很清醒地，一直回放昨天下午的情形，想这以后的路该怎么办。
　　看到芯儿，江君柔仰躺回床上，无力道：“芯儿，你跟王爷说一声，我身体抱恙，去不得了。”

　　芯儿一瞧，以为她主子碍于形容憔悴，不敢见王爷，便信心满满地说：“柔主子，您不用担心，我上妆技术一流，这眼圈给您盖妥了。”
　　江君柔张张嘴，想争辩些什么，可是无奈太累了，最后只发出一声叹息，权当是下馆子吃早饭，快些吃完再回来补觉。

　　待梳妆完，出了花涧院，日头已经从东边翘起了一点点。
　　俩人一路走着，芯儿带她去了王爷寝院，昨儿个宁世仁便吩咐，今日早膳直接送到他的卧房。
　　走到卧房门口，知雨做了个请的手势，便是王爷吩咐了不必通报，直接进来就行了。

　　江君柔把发麻的头皮硬起来，做好战斗准备，推开卧房的门，看见宁世仁微笑着招手道：“柔儿，过来坐吧。”
　　因为早起而十分不适的江君柔，敷衍地作揖一下，也没有客气寒暄，径直走到桌边坐下，端起自己的米粥，准备早吃完早滚蛋。
　　宁世仁不动筷子，只盯着江君柔姣好但是略显疲惫的脸庞，突然冒出一句：“柔儿，你近日的妆容，越发的好看了。”

　　江君柔继续嚼着口中的油果子，近日在她的强烈要求下，芯儿终于给她上淡妆了。
　　　待咽下嘴里的吃食，江君柔才开口道：“王爷过誉了。在家嘛，也没必要天天上那么隆重的妆。王爷，快吃啊！”
　　宁世仁略微一顿，拿起筷子，夹了一筷子小菜放到江君柔碗里，柔声道：“听惯了王府二字，倒是甚少听到家这个称呼。也是，这就是本王与柔儿的家，本王很喜欢。”

　　江君柔急了，不顾嘴里还有未咽下的油果子，慌忙摆手，含糊不清地说：“不不不，这是您跟王妃的家，我就是个借宿的。”
　　宁世仁看着被呛的毫无形象的江君柔，大手拍着她的背，不容置疑地说道：“本王说是就是。”
　　江君柔很是郁闷，行吧，你厉害，跟这种封建大男子主义扯什么犊子，吃完快跑。

　　宁世仁看她不再反驳，有点看穿了她的心思，继续说道：“近日本王难得清闲，今日你便陪本王赋诗作画，你我二人……”
　　江君柔忙打断他：“王爷，可惜了，我不会赋诗，也不会作画，没有这个福分。”
　　“既是如此，那柔儿便陪本王睡个回笼觉吧。”
　　“我想了想，还是赋诗作画比较适合我。”
　　“本王还是喜欢看柔儿睡觉。”
　　“我昨晚睡得太好，现在睡不着。”
　　“那本王便听柔儿的。”

　　江君柔连饭也不想吃了，合着吃完饭还不能回去睡觉，那吃这么急赶个毛线啊。
　　“那王爷，那什么琴棋书画的，咱快开始吧。”

　　上午的阳光，不热不躁。王府花园，小桥与流水，假山与松竹，凉亭与作画的宁世仁。
　　不巧，一滴口水破坏了案上那副山水写意画，正是那不争气的江君柔。还好作画之人并未注意到。

　　本来她还挺争气，用自己贫乏的词语一直在夸宁世仁的画，给他助兴，希望他尽兴了，也就赶紧放自己回去睡觉了。
　　这时间长了，就撑不住了，默默地看着他画，看着看着，这头就开始小鸡啄米了。

　　宁世仁正抬笔蘸墨，又一滴清亮亮的口水，正巧滴在他的手背上，他奇怪地抬头，想看是哪里漏水了吗。
　　当他看到江君柔嘴角还有一丝长长的口水尾丝，他觉得自己想失仪一次，就是把按着江君柔的头往地上摩擦。
　　忍了又忍，还是没有发火，掏出帕子，仔细擦了擦手，脑中飞速转动，怎么报复流口水的这厮。

　　江君柔是被嘴上大力的摩擦搞醒的，还没睁眼呢，就本能地想往后退，可是后背有只手掌顶着她，让她动弹不得。
　　努力睁开眼，眼睛里映入近在咫尺的大脸宁世仁，还有嘴上的是——
　　抹布？！

　　见她睁眼，宁世仁收回手，扔掉擦桌子的抹布，淡定地说：“本王在给你擦口水。”说完，眼睛盯着她。
　　那边嘴唇泛红的江君柔，觉得自己现在就能把这个宁世仁的头，使劲按在旁边的池塘里，然后再提出来，按在地上摩擦。

　　奇妙的缘分就是，都想把对方的头按在地上摩擦，呵呵。

　　心里骂着娘，脸上笑嘻嘻：“臣妾失仪，让王爷受累了。”
　　这句话里明显带着不满，宁世仁好像一点没听出来，一脸正经地坐回椅子上，提起笔，继续作画。
　　江君柔就这么站在旁边，这么一搞算是清醒了。继续数数花园里有几块石头，花盆里有几片叶子，宁世仁有几根白头发。

　　半晌，宁世仁突然停笔，揉揉肩膀道：“哎呀，刚才给柔儿擦嘴，确是累到本王了，柔儿就给亲手做几个菜，犒劳一下本王。”
　　气愤之余，江君柔明白了，为什么人人都要争权夺位，这样才有本事明目张胆地气死别人，造福自己啊。

　　昨夜实在没睡好，江君柔想回去补觉，继续挣扎一下：“王爷，臣妾也想亲手给您做饭，可眼看这都晌午了，来不及了。”
　　“本王说的是晚饭。”
　　“臣妾想……，好吧。”她其实想回去睡觉。
　　“本王很期待，继续研磨吧。”

　　凉亭里，又恢复了安静。
　　就在江君柔又快小鸡啄米的时候，跑过来一个小厮，恭敬道：“王爷，柳侧妃、安夫人来了。”
　　还没等五王爷说话，就听见一个故作娇俏的声音越来越近：“王爷，柳儿想您了呢。”
　　江君柔被这声音恶心得一哆嗦，清醒了。

　　这柳侧妃、安夫人，便是原书中连全名都不配拥有的小炮灰，使命就是拼命纠缠王爷。
　　江君柔想，不要树敌，和平相处。

　　瞧俩人那婀娜的小身姿，都是扭着走来，手里都提着精致的小食盒，好像粘贴加复制，除了一个粉红衣服飘飘然，一个新绿色荡来荡去。
　　王府说大，其实也就这么大点，消息传得都快。听说今儿王爷点名要吃柔侧妃亲手做的晚膳，这俩觉得这是讨好王爷的新路子，就赶紧提着吃食来了。

　　柳侧妃要嚣张些，故意无视江君柔：“王爷，柳儿亲手做的花胶燕窝粥，您尝尝。”
　　安夫人朝着柔侧妃略微福身，叫了声柔妹妹，便也对着王爷：“王爷，安定给您带了红参鹿茸补气汤。”
　　这个安夫人居然叫安定，江君柔差点没笑出来：“补不补气的不一定，安定带来的，吃了一定睡得好。”
　　“本王怎么不知鹿茸有安神之效。”
　　“哈哈，你当然不知道，你就知道鹿茸能壮阳吧，哈哈——”笑到一半，江君柔张着嘴傻了。

　　空气一下子安静了，对面两位夫人佯装羞赧地捂着脸，宁世仁盯着她，脸色有点黑。
　　吱——吱——
　　砚台在江君柔手底下发出声音，她没发觉，手上继续用力快速地转着墨碇，结结巴巴地说：“我说的壮、壮阳，不是你们想的那样，是说，阳气十足，很有精神的意思。”
　　看她手上死命地磨着，宁世仁抬手轻轻握住她研墨的手，嘴里道：“你对本王的阳气不满意？”
　　“你别瞎说！”江君柔使劲一挥，挥开他的手。
　　但是她忘了手上还有墨碇，于是一副泼墨图随即展开，在地上，在案上，在画纸上，还有在宁世仁的脸上。

　　锅底有多黑，宁世仁的脸色就有多黑。在场的人哪见过这场面，都憋着笑。
　　江君柔慌忙伸手，想把王爷脸上的墨擦掉，这一擦，本来星星点点的黑色晕开来，宁世仁彻底变成了花猫脸。
　　知雨噗地一声笑出来了。宁世仁瞥了知雨一眼，眼里带着熟悉的危险。知雨连忙努力正色：“小人这就着人收拾。”

　　一场小风波终于结束。
　　待下人收拾好，柳侧妃和安夫人迫不及待地把吃食摆好，柳侧妃更是主动拿起勺子，想喂给王爷。
　　宁世仁没有看她，抬眼瞧着江君柔说：“柔儿刚才不是饿了吗，你吃吧。”
　　那边江君柔还在沉浸在刚才的慌张中，听见这边宁世仁叫她吃东西，连连应声，条件反射地伸过头去，张嘴吃掉了柳侧妃勺里的粥。

　　嘴上放开柳侧妃手里的勺，江君柔尴尬地笑：“嗨，我不用您喂，我自个吃就行。”
　　说着，她就端过柳侧妃手里的碗吃起来，边吃边夸：“这花胶，真是好花胶！这燕窝，一吃就很贵！”
　　柳侧妃抿着嘴，一言不发，那可是她为了讨好王爷，专门花大价钱买来的。

　　那边江君柔还在吹着彩虹屁：“这味道，真是美极了，不愧是柳姐姐亲手做的！这碗，做工真好，上面还有字，醉仙居——”
　　她心里思索着，醉仙居，怎么听着像个饭店的名字，没想到搁这儿是碗的牌子。
　　坐着的宁世仁好心提醒她：“醉仙居是上京城有名的酒楼，做出来的东西想来一定不错。”

　　柳侧妃狠狠剜了一眼自己的贴身侍女，赶紧搪塞道：“想这定是下人用错了碗，扫了王爷的兴，回去臣妾一定好好罚她。”
　　本就不想树敌的江君柔，也陪着笑脸帮忙解释：“这肯定是柳姐姐亲手做的，醉仙居做的肯定比这好吃。”
　　解释还不如不解释，柳侧妃拉着安夫人气哼哼地走掉了。

　　江君柔虚虚拿着勺子晃，对着门口，声音越来越小：“哎，我不是说这粥难吃……”
　　“本王知道。”
　　江君柔听到声音，转身，目光撞进了宁世仁的眼里，那一贯低沉的眼里，现在好像闪着星星，很亮，很温暖。

　　她回避开宁世仁的目光，想来是睡得太少，脑子不够用了，办了这么多糊涂事。
　　欠欠身子，江君柔以要去准备晚饭为由，快步离开了。

　　想起刚才柳侧妃说扫了他的兴，宁世仁不禁哑然失笑。
　　她说错了，自己很久没有这么有兴致了。

　　宁世仁几步走到池塘前，端起知雨递上的饵食，扔进水里，平静地看着水里，那争相恐后扑上来的鱼群。
　　远处涟漪几片，是有另外的鱼儿跃起，在享受宽阔自由的池塘。

　　画上人似是愁眉苦脸，水中鱼更添欢愉几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