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苦》阿念Aurora

2、二

　　请帖是顾子朝亲自送去沈府的。沈明成看着那大红的请帖，半天才说出话来：“你真的要娶她？”
　　皇上亲封的昭勇将军居然要娶一个舞姬。这件事震惊朝野，连深宫中的惠仪太后都被惊动了，请了芷雪入宫，等出宫她已经成了嘉和县主、太后兄长安左丞的义女。
　　芷雪搬入安府，顾子朝正儿八经的请了媒人下了聘礼定了婚期，到了日子去安府迎亲。
　　金线绣鸾凤纹大红蜀锦襦裙，嵌宝石云纹莲花冠；四季如意金项圈，福寿空花金套迦南香镯。描眉、点口脂，拜父母、出门。直到坐在大红六帷软轿上，芷雪才慢慢收起了笑。
　　莲花冠沉的很，这一身御赐的喜服也压得她喘不过气。她不明白太后为什么要给她这样的恩赐，就像不明白顾大人为什么要娶她。
　　哦，该改口叫夫君了。
　　她疲惫的闭上眼，就这么到了顾府。玉容道长是个心思细腻的女子，仆人在她的调动下将顾府打理得井井有条。来客很多，大多是来看这位曾经是舞姬的嘉和县主到底是个怎样的美人儿。
　　孔雀羽扇遮着她的正脸，沈明成只能看到她清瘦的脸庞和高挺的鼻梁，然后笑着对苏景明说：“的确美，只是没有你师姐英姿勃发。”
　　苏景明瞪了他一眼，悄悄指了指旁边的玉容道长。只见她神色如常，瞧沈明成看她还淡然一笑，只手中那把挂着刻芙蓉羊脂玉佩的剑仍不离身。
　　顾子朝父母皆早亡，对着牌位拜天地实在不好，于是就由沈老将军和沈老夫人坐上座，受了拜，说了几句吉利话，芷雪便由侍女梓蔷扶了下去。
　　芷雪坐在喜帐内，冰冷的金饰垂在面颊两侧。她一动不动，也得了旁人一句“当真是安府姑娘，是个端庄的新娘子”。可谁不知道她不过是个舞姬呢？面上不说，私下里却猜测她是否还是完璧。
　　不过她不在乎，此生能有一个人尊重她、让她做正头娘子，她已经很知足了。
　　坐床的喜童在她旁边掏红枣桂圆吃，她也咬了口梓蔷递来的薄荷凉糕——从早到现在她都没有吃过一口东西，连茶水也不敢喝。
　　她就这么端坐在黑漆嵌螺百花纹床上，直到宾客散去，直到顾子朝带着一身酒气而来。
　　羽毛扇被他拿开，入目是一片红。她眨了眨眼，向上看去：自大陈同南凉互通贸易后，南凉那种男子也可上妆的思想也传到了大陈，现在京城男子偶尔也会略施薄粉。不过顾子朝从来不施粉，按他所说他粗糙惯了，学不来。
　　但他今日描了眉，虽也不过是画的浓了些，却显得越发英气了。
　　顾子朝并不习惯被这么看着，麦色的脸颊浮现一抹不易察觉的红晕。二人一言不发的饮下酒，梓蔷拎了食盒来，里面是几盘糕点和莲子汤，顾子朝这才想起她什么也没吃，心下愧疚。
　　卸了冠清了面，芷雪才喘过气来。累了一天的人儿恹恹的没有生气，顾子朝握住她的手，轻声说道：“我会对你好的。”
　　“嗯。”她笑了笑，“我知道。”
　　三日回门，梓蔷早早给她换上榴花红的衣裳，梳了牡丹头戴了银镀金珊瑚珠翠花卉簪，脸上不用上胭脂也显得气色好。安右丞和安夫人对这便宜女儿没什么感情，对这三品女婿倒是有几分巴结，硬生生慈父孝女、阖家欢乐了起来。安右丞带顾子朝进书房，安夫人就领芷雪去了后院。
　　安夫人年轻时也是名满京城的世家才女，名唤清梅，住所取名梅香苑，院内种了大片红梅，可现在季节不对，看不到宛若红云的美景。
　　听安夫人向她抱怨这些，芷雪勉强笑了笑，等到进了屋闻见梅花香片的味道才真的绷不住了。
　　安夫人名字里带梅也爱梅，芷雪却自小不喜欢梅花——不止梅花，她厌恶着冬日的一切，认为冬日冷的像要夺走人的一切，到了春日才是好的。因这一份厌恶她曾想让安右丞给她改的名字，可安右丞却说这个名字是你亲生父母所起，他一个义父怎好擅自去改。
　　“岸芷汀兰，郁郁青青；雪又瑞雪兆丰年，你爹娘当年给你取这个名字必有用意。”安右丞头也不抬的说。
　　白芷春播冬收，难不成是在说她命止于冬吗？她心中暗想，却也无可奈何。
　　大婚后第七日，顾子朝出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