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10、丑小鸭的羽衣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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卧室。
绯离将一串水晶手链，对着月光洒进来的地方，举起。淡紫色的水晶在皎洁的月光下发出冷幽的光。
这是母亲的遗物。
如果，三年前，她能多问，多唤几声父亲，是不是今天，羽山绯离就不会出现在这里？
三年前——
残冬的余雪还留在松柏常青的叶上，路边已经有那不怕风雪的小草，冒出嫩绿的头，小小一根，在寒风里面摆动。
墓园里面只有父女两个，站在一座新立的墓前。墓碑上贴着一个温婉女人的照片，下面刻有‘羽山千惠’的字样。
扎着小辫的小女孩撑着一把小小的花伞，牵着大人的手。做父亲的一直沉默，小女孩也懂事的不去打扰父亲。
墓园里只有冷冷的风，呼呼刮过树梢的声音。
良久，羽山弘季的叹息一声，蹲下身抱着女儿的肩膀，“去向妈妈道别吧。”声音嘶哑、低沉而悲哀。
羽山绯离点头，然后向那墓碑鞠躬，稚嫩的声音也带着嘶哑和悲伤：“妈妈……”妈妈，再见。
尽管她是带着前世的记忆重生而来，和这一世的母亲的缘分只有七年的时间，然而这七年里她享受到前世求而不得的最真挚的亲情。没有前世大宅门里的勾心斗角，也没有那样即使血脉相连也相互利用的复杂算计，这七年的时间里她就像活在蜜罐里，每一天都是幸福的。如今母亲忽然去世，怎么能不痛彻心肺？
“绯，我们走吧。”做父亲的牵着女儿的手，离开。
那个时候，羽山绯离刚结束小学升国中的考试。
回到冷清的家里，羽山弘季摸摸女儿的头，说：“去和你的小伙伴们告别吧，我们要走了。”
“不在回来了吗？”
“不回来了。”
得到父亲的答复，绯离迟疑了一下，跑了出去。
穿过种有栀子树的庭院，来到邻居家的房子前，绯离却没有去敲大门，而是绕去侧面，来到一个窗子下。踩在窗户下面的大石头上，从防盗网那缝隙里面伸进手，敲了几下，窗户就打开了。露出一张短发的，眉眼端正的男孩脸。
绯离一见他，脸上露出一丝笑容，朝他勾勾指头：“小虎，出来。”
“绯离，你等等哈！”男孩一见绯离站在窗外，就裂开嘴笑了。
绯离站在原地等了一会，名为小虎的男孩就从家里跑了出来，带了妈妈新做的炸团子两个。
“我要走了，爸爸说要去东京。”绯离接过炸团子，却不吃，只是告诉眼前的小伙伴她要离开的消息。
“什么？”小虎很是吃惊，睁圆了眼睛：“要走了？什么时候走？”
“今天。”
小虎叫起来：“这么快！”
“嗯，爸爸说的。”
“还会回来吗？”
“爸爸说不会的。”
“明明之前还说好，要一起去海边看日出的。”声音里面满满都是失落。
绯离叹口气，满脸老气横秋，手放在小虎头上轻轻抚摸：“是呀，我走了以后，没人罩着你，你可怎么办啊？”
男孩子发育的晚，这时候的小虎还没有绯离高，边上和他一样年纪的绯离却高了半个头，再加上绯离一副老大的气派，衬得小虎有点瘦瘦小小的感觉。
“……是我罩着你好不好！不要搞错主次！”男孩子当然不肯承认自己比女孩差。
“切，”绯离丢了他一个藐视的眼神：“每次都是我出主意，我指挥，还说我不是老大！”
小虎低下头，仔细想了想，好像每次都是绯离出主意，他动手，然后被大人们发现了，受责骂的都是他。
口胡！这么多年来帮她背了许多黑锅！
“切！”想清楚的小虎同学同样丢出一个藐视的眼神：“你走了我就不会背黑锅了！嗯哼！”
绯离摆出一副懒得同你计较的神情。
两个孩子跑到墙边上的长椅上坐下，墙上爬满了一些褐色的藤。想来春天，万物复苏的时候，这藤上一定长满了绿叶，覆盖着整面墙。
小虎带着满满的失落说：“上次是不二，这次是你。你们都走了。”
“乖啦，乖啦，不要难过，”绯离拍拍小虎的头：“以后我会回来看你的！”
“真的？”小虎又抬起头，眼睛大亮：“对了，不二也在东京，你以后可以去找他呢！”
绯离认真看着小虎：“我走了以后，你不要太寂寞啊，要努力去多交一点新朋友。”咬一口炸团子，唔，佐伯妈做的点心真不错。
“什么？！不要说得我好像没有你就不行一样！”男生刚咬了一口炸团子，塞得嘴巴里面慢慢的，吐字都不清晰。
绯离没有理会他，只是转身看着自己家，指着二楼的那窗户摇头叹息：“我也不用再担心，你丢石头的时候，打破我家的玻璃了。”
小虎顺着绯离的手指看过去，有点微微的恼怒：“我没打碎过你家玻璃！”
“是啊，没打碎，”绯离点头：“但打出裂缝来啦！”
有的时候，小虎叫绯离出来的时候，就是飞石头到绯离房间的窗户上。石头敲得窗户上的玻璃咚咚响，片刻，女孩就会出现在窗户边。
羽山弘季收拾了一些简单的东西，丢到车上，径直绕到房子后面，果然两个孩子都在这里。
“绯，你该去收拾你的东西了。”羽山弘季简单招呼小虎自后，提醒女儿去收拾东西。
绯离吃掉最后一口炸团子，跳下长椅，拍拍手，对小虎说了声‘再见’。
小虎也跳下椅子，说：“那个，绯离，到了东京记得给我打电话。”
“我会记得啦！”
两个小孩子就这样简单道别，只是他们都不晓得，这样子一分别，绯离的境遇会发生多大变化。
收拾好东西之后，绯离对着趴在窗台上的小虎挥挥手，然后钻进副驾驶室。汽车滴滴响了几下，绝尘而去。
绯离之前问过父亲他们将要去哪里，做父亲的简单回答：“到了就知道了。”
明显是在敷衍她！作为一个心智早熟的孩子，绯离闭上了嘴巴，不再追问。
从千叶县，跑跨海大桥，沿着高速公路，临进川崎市的时候，羽山弘季拐了下来。
“绯离，我们先到海边住几天，好么？”羽山弘季发出询问。
绯离在心中吐槽，都已经决定好了，还来问我做什么呢。不过嘴里却说：“好，能看到海景我很高兴呢！”
小车继续向前行驶，渐渐接近一片别墅区，车速慢下来，羽山弘季又发话了：“绯离，这次带你去见见爷爷和大伯，见到他们要有礼貌，知道吗。”
“哦。”现在可以看出他们的目的地正是这片高档别墅区的某栋。可是，真是奇怪啊！以前就一直觉得，父亲身上的气质，不属于普通人。现在突然又跑出来以前都没有听说的爷爷和大伯，还有这别墅，看来，父亲真的不是普通人呢！
车子在一栋大别墅前停下了，按了两下喇叭，大铁门自动打开，这辆不起眼的小车滑了进去。
绯离从车上下来，就见别墅雕花描金的门打开了，出来几个女仆和一个穿着黑西装的上了年纪的男子。
乖乖的跟着父亲，踏进那扇门的时候，门口分两排整齐站着的人们都弯腰鞠躬，绯离听到那个黑西装的男子叫了一声：“二少爷”
二少爷？父亲是有钱人家的‘二少爷’？那么这个是所谓的管家？
带着满腹疑问，绯离跟随着大人们进入了一间书房。
书房里面有两个男人。一个坐在书桌前，头发花白，脸容冷峻，看到他们进来，神色也没有变化，只是用一双锐利的眸子扫过绯离的脸。
绯离心中一寒。
一个是中年人，站在那老人身后，微胖，嘴边的法令纹很深，看见他们进来，明显的激动起来，但很快被压抑下去。他眼神非常复杂的看着羽山弘季，嘴皮微微抖动。
这就是爷爷和大伯了么，绯离吸了口气。
这只是一个小小的书房，宽大的书桌，两排书柜，就占去了一半的位置。黑色的主调，如此深沉而神秘。
微胖的中年男人想说什么，但还是没有开口。
“父亲。”羽山弘季开了口，然后拍拍绯离的肩膀：“这就是我的女儿。”
那位严厉的老人和那中年人的视线就集中在绯离的身上，一个充满审视，一个满是慈爱。
片刻，那老人叹息一声：“真像你，孩子，过来。”他朝绯离挥手示意。
绯离乖乖走上前，但见那老人眼神已经收起锋芒，不在锐利，也没有审视，只是一位风烛残年的老人，在看着自己疼爱的孙女罢了。
“爷爷。”绯离试探着，犹豫着叫出口。
听的这声呼唤之后，老人眼里依稀有光一闪而过，他摸着绯离的头，“是的，我是你爷爷。”
“大伯。”绯离又转过头，对着那中年男人招呼了一声。
简短对话之后，老人按铃叫来管家，将绯离带到隔壁起居室。三个大人留着那里，商讨事情。
是在商量什么事情呢？坐在起居室的绯离忍不住猜测。明明有那么显赫的家世，为何父亲只是在小公司做一份小职员的工作，为何从来没有听他提起过所谓的爷爷，还有，她明显能感觉到，在书房的时候，父子之间表面上看起来很平静，暗地却是气氛沉重。
女仆推门而入，将手中托盘上的精制的点心一一放下来。这间起居室的风格和书房明显不同，白色碎花的窗帘，头顶上简单的吊顶灯具，米色的沙发，玻璃的茶几，风格简洁明快，绯离在这里呆着，感觉自在好多。
胡思乱想一阵，她的眼睛就慢慢合上。
夕阳西下，光移动到绯离的眼皮上，眼睫毛扇了几下，她醒来了。抬头只见对面墙上有斑驳的树影，窗外橘色的光，虽不明媚但却温暖。
原来我竟然在这里小睡了一会呢，绯离心想。真是没心没肺，不是应该为未来操心吗？算了，这是大人们操心的事情，不该我想的事情，就不要想吧。
墙上的油画，地上的红毯，窗外常青的树，夕阳的光，看着那样光影交织的画面，绯离金黄色的眸子在橘红色的光里闪闪发亮，她无声的微笑，彷如黄昏中盛放的玫瑰。
这是绚烂归于平淡的时刻。
又或者，是从一场激情到另一场盛宴的时刻。
夜之宴。
茶几上放着的英国红茶的茶壶口还冒着微微的热气，想来是女仆已经换过。倒出一杯，绛红色的液体在瓷杯里翻腾。轻轻端起来，放在嘴边，正要往口里送，门就被推开了。绯离抬起眸子，看向门口。
一个年轻女仆站在门口，看见绯离的眸子看过来，似乎被吓一跳，随即反应过来，弯腰行礼：“小姐，晚饭已经好了呢。”
绯离从沙发上站起来，问：“我父亲和爷爷呢？”
“已经在餐桌边了。”女仆回答。
已经谈完了么？绯离跟在女仆后面走进餐厅。
三个男人果然已经坐在餐桌前，长椭圆的餐桌，老人坐在最主位。其他两个一左一右，绯离自然坐到父亲身边，只是她觉得，父亲看她的眼神带着愧疚。
安静的结束晚餐，父女两个进行了一次长谈。
“绯离，春天的时候去法国，好吗？”又是象征性的询问。
“好。”很平静的回答。
羽山弘季似乎吃惊于绯离的平静，从沙发上站起来，蹲在她面前：“绯离，是要出国呢！”
“我知道啊，”绯离知道她表现的太平静，像是解释般的说：“只要和爸爸一起，去哪里都是可以的！”
做父亲的脸上却没有欣喜的表情，只是内疚：“我不跟你去的，你要一个人。”
“一个人？！”绯离很吃惊，“爸爸为什么不去？”
“我……我要工作的。”
“但是，我也可以不走啊，就留在爸爸身边，为什么要去法国？”绯离几乎有些语无伦次，她不知道大人们是这么安排的。
羽山弘季低下头，组织了一下语言：“妈妈不在了，爸爸我一个人照顾不了你。”
“我可以自己照顾自己。”
“绯离！就算你可以，我也会担心。我从前没有告诉你，其实爷爷是羽山集团公司的董事长。现在，我想，把你交给他们，是最好的选择。你一向很懂事，那么这次，也请体谅爸爸的苦心！”
于是绯离不在反对，她沉默下来。头扭到一边，闷闷的说：“要给我电话。”
“跨国电话好贵呢，写信好不好？”羽山弘季脸上浮现出一个微笑。
绯离撅起嘴巴：“……我还真是好说服呢！”
这件事情就这么定下来。之后，绯离一只住在这座海边的别墅里，有时候羽山弘季会留在这里陪她，有时候离开。很多时候绯离都是在陪着羽山家的大家长，她的爷爷，羽山阵内。
春天的时候，她离开日本飞往法国，开始父亲还如同他承诺的那样给她写信，后来说要旅行，再后来，就只有明信片，没有信了。
也曾经好奇问关于父亲的事情，可是大家一个个都讳莫如深的样子。管家就只有‘小姐的父亲是二少爷’这样简单的话。
她并不是随随便便就可以糊弄过去的孩子，今生前世的阅历告诉她问这些人是问不出什么的。
也曾经试探的在大伯羽山广志面前提起父亲。
“爸爸以前，也带我去过东京迪斯尼玩呢。我总觉得，父亲和大伯是不一样的！”说这话的时候，绯离手上拿着氢气球，站在带她去法国迪斯尼乐园玩的羽山广志身边。
他们身处中央大街，优雅的老式马车从眼前经过，两旁是古香古色的店铺。身边尽是嘈杂的人群，多数是父母带着孩子。
“大伯在羽山集团公司，爸爸是小公司的小职员，而且，”绯离低下头，又抬起：“有的时候，觉得很奇怪，以前都没有听到爸爸提起过爷爷和大伯的事情。”
看着绯离疑惑的眼，这位大伯，一脸沉重的说：“这是你的父亲选择的路。”
绯离转过头看着不远处高高的过山车架，耳边听到大伯一句轻声的：“抱歉。”
为何要抱歉，当她回头探寻的时候，却见羽山广志站起来问她要不要去坐过山车。
于是她摁下了那颗好奇的心。
她曾经在爷爷面前提起要见父亲，疼爱她的爷爷只是说，要绯离先问问羽山弘季。
可是父亲仍然只给她回一封明信片，简单回答说他正在外地，不能与她团聚。
这算是什么呢？！
好吧，她就安心当她的羽山家的小姐，有一个常年在外的、和家里关系不怎么样的父亲。
作者有话说
第10章 10、丑小鸭的羽衣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