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套路我都懂》莫道南

7、第七章

　　经过八天“紧锣密鼓”的拍摄，项北杀青了。
　　杀青宴自然是不会有的，整个剧组的表现也和平时普通收工时并无二致，几句辛苦便再没有其他。
　　如果放在前几年，项北可能还会因为地位一落千丈的巨大落差而闷闷不乐，但如今的他早就接受了自己是个十八线大龄过气男演员的事实，心态平稳无比。
　　倒是杨之淇对他表示了祝贺。
　　“项老师，恭喜杀青”，杨之淇真诚地说。
　　她其实并不是多么坏心眼的人，之前对项北出言不逊以后一直心中有愧。再加上项北从没计较过，对她的态度不错，杨之淇便更是过意不去，犹豫着要不要在项北走之前正式道个歉。
　　谁还没个年轻气盛的时候，项北一眼就看出了她的来意，抢先截住了她的话头：“合作愉快，期待下次。”
　　杨之淇点点头，露出一个甜甜的微笑。

　　“项老师辛苦了！”林青青跑过来，冲着收拾东西的项北说道。
　　项北抬起头来，暂停了手上的活儿，挑着眉看明显诚意不足的某人：“犒劳就凭一张嘴啊？都不表示表示？”
　　那次一起吃烧烤以后，他们两人算是正式成为了朋友。互留了电话，互加了微信，在剧组碰见的时候都能乐呵呵地打招呼开玩笑。
　　“啊……”，林青青露出一个刚刚反应过来的表情，马上补充道：“项老师您说，怎么表示能令您满意？”
　　项北露出了一个得逞的微笑。
　　林青青被这个笑吓得一个激灵，眼前飘过城里有名餐馆的名字，每个名字后面都坠着长长的人均价格。
　　她赶忙撇嘴，赶在对方开口前哭穷道：“项老师！你也知道我们编剧不容易！干得多，赚得少，我到现在连房子首付都没攒够呢。” 说着还装模做样地抹了抹眼角。
　　项北双手抱胸欣赏着她的表演。
　　“谁说要你请我吃饭了？”项北失笑：“我可没说过。”
　　不吃饭？林青青一脸茫然：“那干嘛？”
　　项北清咳一声，慢慢地说道：“我来这座城市十几年了，都没去过无奇山……”他停在这里，瞟了林青青一眼。
　　林青青很是上道：“好说，我带你去。”
　　无奇山是本市的著名旅游景点之一，风景秀丽，水流潺潺。林青青一个本地人，加上自家出去玩的，带着朋友的，去过的次数没有一百也有八十，可以说闭着都能摸到山顶。
　　项北露出满意的微笑，思索片刻又乘胜追击：“听说那儿是个看星星的好地方？”
　　林青青给了他一个“功课做挺足”的眼神，点点头道：“郊区雾霾少，星星比市区多很多。现在天气也正好，项老师有机会可以去露营……”
　　“那不如这次顺便去露营吧”，项北一脸期待地眨眨眼，没等她说完便兴冲冲地开口。
　　林青青眼皮微动，挑着眉看他。
　　荒郊野外，孤男寡女……项老师还是贼心不死？
　　项北当然读懂了林青青心中所想，镇定地迎上她的目光。
　　“你要说我没有一点想法那是不可能的，毕竟我又不是十几岁的纯情小男生”，项北认真地解释：“但我更多地只是想多和你呆在一起。”
　　和她？呆在一起？林青青睁大了眼睛，有什么东西呼之欲出。
　　“青青，我在追你”，项北笑着说。

　　“我在追你。”项北上前一步，声音极尽温柔，带着笑意。
　　干燥的冷气，化妆品的味道，外面的嘈杂，室内的静谧。林青青的感官在这一瞬间得到了放大，就像电影里的慢镜头，所有的声、色、形都陡然变得灵动，扭着身体钻进来，连空气中的尘埃都在跳舞。
　　所有的表白戏，浪漫是基底。编剧都深谙此道，因此无论是生离死别时的孤注一掷，还是普通日子里的怦然心动，都会极力营造浪漫的氛围。
　　林青青过往写过的表白戏里，时间不定，但一定不会是白天；地点不定，但一定不会是化妆间。
　　这突如其来的浪漫是怎么回事？她不停地思考。难道地点、时间不是浪漫的必然要素？
　　项北一开始以为她是吓住了，却发现她眼神空洞，很明显是思绪已经跑到九霄云外去了。
　　他一巴掌拍在林青青的脑袋上，无奈地说：“姑娘，我这儿表白呢.”
　　“抱歉抱歉”，回过神来的林青青赶忙道歉：“突然想起来了一些技术问题。”
　　技术问题是什么鬼……项北决定先不计较，将话题拉回正轨。

　　“你……”，项北刚开了口，便被截住了。
　　“项老师，我们认识才两个星期”，林青青说：“我觉得我们得再多了解一下，不然迈的步子太大。”
　　项北点点头，这个答案在他预料之内。
　　“那不如我们先迈一小步？”项北提议道。
　　“怎么做？”林青青好奇地问。
　　“先改个口”，项北往前凑了凑，盯着她的眼睛轻声说：“我都叫你青青了，你还叫我项老师？”
　　林青青看着项北突然放大的脸，连眉毛的走向都清晰可见。
　　挺会撩啊，林青青在心里想。即使她在恋爱方面并不是纯洁的小白花，也还是被稍稍拨动了一下心弦。
　　“套路够老的啊”，她笑着说。
　　项北也跟着笑：“这套路啊，还是旧的好。你说是吧，青青？”
　　上扬的尾音像是柔软的羽毛，轻轻扫在林青青的心上，带来说不出的旖旎之感。果然是受过专业训练的，她暗暗钦佩，台词功底就是不一样，连停顿都恰到好处。
　　林青青慢慢开口：“项北。”
　　只是个名字而已，竟然令她有害羞之感。
　　项北的笑容不断扩大，占据了脸部的每一寸角落。
　　“哎”，他应道。

　　“咳咳。”
　　听到咳嗽声，两人忙收敛了笑意，装出一本正经的样子，同时朝门口望去。
　　“没打扰你们吧”，孙灵靠在门上一脸调笑。
　　“还行”，项北迎着她的目光，面不改色。
　　林青青之前倒是没见过孙灵，但也瞧出来了这是项北认识的人。她正纠结自己是保持沉默，还是找借口开溜的时候，孙灵直接上前几步握住了她的手。
　　“你好啊”，她笑得一脸灿烂：“我是项北的经纪人，孙灵。”
　　“你好你好”，林青青被她的动作吓了一跳，慌乱地回答道：“林青青，我是这个剧的编剧之一。”
　　“原来是编剧啊……”，孙灵还想继续八卦，被项北一把拽住。
　　“我还得去看看拍摄，就先走了”，林青青配合地抓住向北给的机会，冲孙灵点点头后溜走了。
　　孙灵一脸遗憾地望着她离去的身影。
　　“走啦走啦”，项北提上东西就往外走去。
　　“慢点！”孙灵赶紧追出去：“我还一大堆问题呢……”

　　出片场的短短一段路，孙灵一直试图从项北口中套出点有用信息。
　　“在追。”
　　“没成。”
　　除了这两句，任凭她孙灵如何三寸不烂，项北也一直守口如瓶。
　　孙灵垂头丧气地带着他到了车边。猛然想到一件事，赶紧开口：“那个……”
　　但是项北速度更快，已经打开了车门。
　　车里已经坐了一人，身形偏瘦，双腿修长，正刷着手机。那人闻声抬头，露出了一个标准的礼貌微笑：“师哥。”
　　项北在看到高霖时愣了一下，但迅速反应过来，微笑着打了招呼。他钻上车，将东西放到后座。
　　“师哥杀青啦？”高霖边看手机便问道。
　　“嗯”，项北点点头，补充道：“喊我项北就行。”
　　高霖也不推辞，以一种半开玩笑的语气对着项北说：“项北你是不知道，我这边都这么忙了灵姐还老是往你这儿跑。”说完转头看向孙灵：“灵姐，项北都杀青了，你可得全心全意管我的事了。”
　　孙灵系安全带的手顿了顿，开口想要说些什么，却从倒车镜中看到项北一副什么都没有听见的样子，闭着眼镜靠向座椅。高霖的助理紧盯着车外，不敢回头看一眼。
　　她笑了笑没说话，发动了车子。
　　虽没见到多少水花，但高霖想说的也说完了，便低下头继续玩手机去了。

　　车内一路无话，直到高霖下车。
　　“灵姐，明天记得接我”，高霖刻意叮嘱道，又敷衍地回应了项北的道别，便离开了。小助理当然明白车内气氛不对，很快地也找了个借口溜走了，只留下了孙灵和项北两个人

　　“是这么回事……”，孙灵试图给项北解释一下高霖为什么会出现。
　　她今天本来打算先送高霖回来，再去接项北。但高霖主动提出先来接项北，然后一起送他俩回去。孙灵看时间也不早了，便带着他一块过来了。
　　项北打断她：“没事，灵姐。”
　　孙灵还是想说几句，但项北没给她机会。
　　“灵姐，别再管我了”，项北看着窗外轻声说道。
　　孙灵一脚刹车停在了路边，惊讶地抬头。
　　项北转过头来直视着倒车镜，仿佛是看着孙灵的眼睛。
　　“别再管我了“，他又重复了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