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套路我都懂》莫道南

5、第五章

　　林青青走出片场，看到项北仍然站在昨天的位置，唯一的不同是今天天还没黑，项北以数云朵代替了数星星。
　　她骑了电车过去，重复了一遍昨晚的流程。
　　项北接过头盔，一脸正直地说：“我不会让你白送的。”
　　“哦？”林青青很是好奇：“那项老师打算如何报答我？”
　　“请你吃饭”，回答倒是干脆。
　　“吃什么？”
　　“随你挑。”
　　“真的？”林青青尾音上扬，一脸坏笑：“芙蓉轩也行？”
　　项北的心颤了一下。当年风光无限的时候，他可是芙蓉轩的常客，如今也好几年没去过了。
　　“行”，项北心一横，决定回去再安慰滴血的荷包。
　　“那还等什么”，林青青笑开了花，待项北坐稳后使劲一转油门：“出发咯！”

　　相比夜间，白天的街道过于拥挤。再加上正好赶上晚高峰，道上的电动车此起彼伏，你超过我，我追上你。
　　林青青一往无前，遇神杀神遇佛杀佛，在保持着油门轰到底的同时灵活地穿梭于车流中，丝毫无愧于她昨夜所说的十几年驾龄。
　　项北对她的操作很是不放心，一路上提心吊胆。每次濒临危险一颗心都揪得像是要逃出来，但她又总能化险为夷。
　　在这种紧张的感觉中，项北竟品出了一丝走钢丝般的刺激。
　　林青青一路畅通无阻地逼近芙蓉轩，越逼近目的地，项北就越感觉到手机的灼热——银行卡上还剩多少钱来着？
　　真正的勇士，敢于直面惨淡的人生，敢于正视淋漓的鲜血。
　　他抱着视死如归的心情看着越来越清晰的门面，谁知林青青毫不停顿，径直驶了过去。
　　“跑过了啊！”项北大声喊道。
　　林青青好像是没听到，自顾自地往前，最后停在一条狭窄的巷子口。
　　“到了”，林青青摘下头盔，冲着项北说道。
　　他朝巷子里望去——也就是过两个人的宽度。
　　“这哪儿？”项北问。
　　“芙蓉轩啊。”林青青笑着回：“我带你去。”
　　项北跟着她走进去。斑驳的墙面，仿佛轻轻一碰就会抖落一地的墙灰，头顶的凉棚明显有些年月了，破了许多处，碎片在风中无助地摇曳着。
　　大约走了一百米，他们拐了弯，视野突然开阔起来。
　　芙蓉轩烧烤店。
　　项北盯着那个破旧的名牌，又看了看露天摆放的十几套桌椅，长大了嘴。
　　林青青一脸胜利的微笑：“项老师，我可没骗你吧。”
　　项北无言以对：还真是芙蓉轩。

　　“你还真打算请我去吃芙蓉轩啊？”两人坐下后，林青青好奇地问。
　　项北点头：“不然呢。”
　　林青青双手抱拳，一脸钦佩：“不愧是项老师，就是大气。”
　　“不过都是圈里人，项老师的收入我也有个大概了解。虽说你赚得比我多，但开销也比我大不少，这样算下来我们俩生活水平也是半斤八两”，她补充道：“。而且芙蓉轩我去过两回，说实话，没什么吃的，还真不如撸串来得实在。”
　　项北从她的脸上看到了一份与外貌不符的成熟，他这才真正意识到：林青青是他的同龄人啊。
　　林青青朝那个破旧的招牌努努嘴：“别看牌子旧，这家可是烧烤界名符其实的‘芙蓉轩’。”
　　项北心中感动，笑着说：“那我可得好好尝尝。”
　　“老板娘！”，林青青显然是常客，朝着柜台嗷地一嗓子：“点菜啦！”

　　项北即使这几年没落了，也没敢太放肆，依然控制着饮食。烧烤这东西他吃得很少，便全权委托给林青青点菜。林青青一脸了然，欣然接受了这个任务。
　　鸡肉串，羊肉串，鱿鱼串……
　　烤蘑菇，烤辣椒，烤榴莲……
　　他听着林青青熟练地报菜单。
　　“好嘞“，老板娘笔都不拿，这边话音一落，便对着厨房准确无误地重复了一遍，语速飞快，毫不停顿。
　　项北心中佩服地五体投地：这老板娘如果做演员，肯定是记台词的好手。
　　“不点啤酒吗？”项北见林青青没点，好奇地追问。吃烧烤不配啤酒就过分了吧。
　　“你能喝吗？明天还得拍戏”，林青青有些犹豫。
　　笑话，项北心中暗暗道，他可是被生活毒打过的选手，忧郁的日子里啤酒可是最好的陪伴，几杯下肚跟玩似的。
　　“那行，不过我还得骑车，就不喝了”，林青青向老板娘补充道：“再来一扎啤酒，一听可乐。”

　　太阳还没落，烧烤大部队并未出动，整个院子只有寥寥几桌客人。
　　老板娘离开后，沉默突然侵蚀了整个空间。两人这才想起他们其实并没单独呆在一起过，一时无话。
　　“今天怎么去片场这么晚？”项北找了个话题切入。
　　“开会”，林青青回答：“公司买了一本网络小说的版权，想要改成电视剧，开会商量一下怎么修改。”
　　项北点点头。这几年网络IP大热，现在播的电视剧用原创剧本的不到一半了。
　　“那本小说我看了”，林青青叹气：“字数倒是不少，但内容过于单薄。改的话肯定得大改，但这样估计书粉意见就大了……”
　　“哦？”项北有些意外：“我还一直以为翻拍小说的话，编剧的工作会轻松很多。”
　　“并没有”，林青青摇头：“小说里的很多场景都是很难搬到屏幕上的，意境多多少少都会打个折扣。而且现在电视剧动辄四五十集，内容单薄根本不可能拍这么长，但如果注水的话……”
　　她无奈地说：“注水我心里又过意不去。”
　　项北托着脑袋看她，不自觉被吸引了去。林青青的长相一般，眉眼却极其灵动，认真的时候两只眼睛都发着光，仿佛将漫天的星河映在其中。
　　察觉到项北的目光，林青青赶紧止住了话头。
　　“抱歉，说太多了”，她吐吐舌头：“吃个饭还要让你听我吐槽这些破事。”
　　“我听着还挺有趣”，项北笑着说：“我们接到烂剧本还经常吐槽编剧，现在看来你们也很不容易啊。”
　　林青青哈哈一笑：“以后就多多相互理解啦。”
　　项北也跟着笑。

　　他们正聊着，服务员把烤好的肉串送了上来。焦黄的肉串表面滋滋冒油，配上孜然和辣椒粉，看着就很有食欲。
　　林青青抓起一串，大快朵颐起来，边吃便招呼着项北：“怎么样？”
　　项北咬了一口，香味和辣味在口中爆开，唇齿留香。
　　“确实不错”，他点点头。不过习惯性的克制令他只吃了一串便停了下来。
　　对于项北的举动，林青青并不意外。她半理解半同情地看着项北，小声说：“当演员真辛苦啊，饭都不能好好吃。”
　　项北失笑，抿了一口啤酒道：“我们赚的就是这份钱嘛，这也是工作的一部分。”
　　她讶于项北的通透，心中多了几分对他的好感。
　　“我给你点了粥”，林青青说：“这家的海鲜粥挺好喝的，一会儿就上来了。”
　　“谢谢”，项北笑着感谢她的细致。
　　他们边吃边聊，气氛很是融洽。接近八点的时候，酒足饭饱的两人离开了烧烤摊。
　　林青青和项北一前一后地走在狭窄的小巷里，晚风轻拂，裹挟着一丝淡淡的发香钻进他的鼻子里。
　　项北脚步微顿，似乎有些醉了。反应过来后他加快了几步，令那缕暗香更加清晰了一些。
　　酒不醉人人自醉。

　　林青青将钥匙插进电车右旋，仪表盘亮了起来。
　　“哎呀，只剩两格电了”，她自言自语道。随后转头对着项北露出了一个抱歉的微笑，不好意思地说：“对不起项老师，我可能不能送你了。”
　　项北虽心中遗憾，面上仍保持着宽和的微笑：“不打紧，我打个车就行。”
　　这条巷子比较偏僻，不好打车，得往繁华地带走几步。
　　“这段我送你吧“，林青青示意项北坐上来，带着他往外骑去。
　　她的几缕长发抚过项北的脸颊，干燥的触感，微微有些痒，却并不想拨开。项北吸吸鼻子，感受着愈发浓郁的发香。
　　这是什么洗发水？项北心想，怪好闻的。
　　林青青将项北放下来，说是要看他坐上车再走，但被项北拒绝了。
　　“一个大老爷们儿让你送，我还要不要面子了？”项北坚持让她先走。
　　林青青看他顶着一张称得上俊逸的脸称自己“大老爷们儿”，觉得很是好玩。
　　她笑了笑，没再争辩。同项北道了别后便发动电车走了。
　　项北目送着她离去，看着那个背影熟练地汇入五彩的车流，直至消失不见。他回过神来，准备抬手拦车。
　　一辆黑色的轿车停在他的身边。后窗落下，露出了一张戴着墨镜的脸。
　　是何伶。
　　她望了林青青消失的方向一眼，又转回到项北脸上。嘴角带笑，朱唇轻启：
　　“项老师这又是与哪位佳人共度良宵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