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落沉沉雪倾天》秦卿鸾

23、第三章

　　第三章

　　这天上地下，有这个辈分又不嫌肉麻，会唤我卿卿的，便也只有东皇雪君这一个了。
　　在凡间见着东皇雪君着实是大大出乎我的意料，东皇的面容也有些微变化，虽说仍是与原本的样貌很是相似，却是敛了许多风华，这么瞧起来少了许多缥缈仙气，也就是那所谓，“不属于人间的美丽”。
　　我瞧着东皇此刻的样貌，总是莫名生出一种曾经见过的微微感觉，这叫我很是奇怪。我暗自嘀咕，大约是因为他原本的样貌我见惯了。

　　我对于东皇雪君的问话纠结的很，咳咳，在仙界说来，我与他也算个平辈，如此丢人的事情，甚叫我不好意思说出口。
　　难不成我得说：我是专程跳下来给个凡人接一接的。如此一想，我便不由抖了抖，觉得十分掉我堂堂神女的价。
　　我万分踯躅地纠结来纠结去，一个不当心便忘了我此刻与东皇保持着颇喜剧又颇戏剧的，所谓“英雄救美”式专用姿势，暧昧不说，还颇考验我这副新鲜出炉的身体的腰肢柔软度。
　　不觉间，便吸引了一干凡人围观，甚至是那云觅初也终于从被雷劈的打击中缓了回来。
　　东皇雪君沉着的面色不觉恢复许多，却是很耐心地坚持保持这个动作，没放开手摔我一把，他似笑非笑地看着我唤了声：“卿卿。”
　　我“唔”了一声回了神，便见四周一圈人，结结实实吓了我一吓。眼瞧着人越围越多，我一个激灵紧赶地弹了起来。
　　不妨此刻我忘了方才保持那姿势下腰许久，一个不当心弹的狠了，颇凄凉地将腰给闪了。
　　作孽啊！我含泪咬牙，不得不扶着腰，继续僵了下去。
　　东皇雪君此时很是表现了一番同胞爱，大约是想着与我都是仙界的外来户，便友好地帮了一帮我这个故旧，甚周到甚友爱地扶着我，好叫我站的稳当些。

　　云觅初忽然步到东皇雪君面前，目光炯炯地开了口：“阁下可是蜀中唐门唐远大公子？”这话着实是确定的意味大于疑问。
　　周围的人中我估摸着有混江湖的，开始窃窃私语。
　　东皇雪君面色上依旧看不出什么，半晌才道了句：“你认错人了。”
　　东皇这话说的艰难，我估摸着，他这是被认作凡人，颇觉丢人的噎了一噎。
　　那云觅初笑得成竹在胸：“公子可知，我方才身子麻了一麻。”
　　东皇雪君很是意味深长地笑了笑，看着我半晌，我估摸着，东皇大人定是看见电母那道隐约的电光，心中有数。
　　他半晌才转头对着云觅初，语气淡淡的，慢悠悠道：“那又如何？”
　　云觅初笑的优哉游哉，继续他的推理游戏：“唐门唐远，久居天榜第三，以轻功与暗器见长，一手‘化石针’出神入化，中者即刻麻了身子僵住，片刻之内如同化作石头一般。‘化石针’凝冰而成，细若毫毛，打在人身上便是连伤口也不见一个。”
　　我听着他这话，不由笑的颇愉快，真真是一个美丽的误会啊！不然这一道电便不好处理了。
　　反观东皇大人，倒是一张笑脸僵硬，额角青筋跳的欢乐。
　　云觅初总结性发言：“区区不才虽只是个三流的武林人士，却也自信普天之下能使我如方才一般的只有唐远了……唐公子，你说是么？”
　　云觅初啊云觅初，你也好意思将“三流”说出口，你可知，有一位伟人说的好：过分的谦虚就是骄傲呀！

　　我反手握住东皇大人的手，绞尽脑汁地表现出我最纯洁无辜的表情，万分期待地看着他，厚着脸皮用眼神示意：背黑锅背黑锅……
　　咳咳，其实我心中也很是愧疚了一把，可我几万年的老脸皮了，还是得该出手时就出手哇！
　　东皇看了看被我捉着的手，又抬眸看我，大约是被我灼灼的视线扰的狠了，有些不自在地闪了闪目光。
　　我估摸着，是不是我素来长辈惯了，撑死了也没有萝莉的天分，一个不当心，便将表情惊悚化了。
　　惊悚？
　　我忙敛了表情，掩饰地咳嗽两声，面上不觉烧了烧。
　　东皇目光沉沉地看我一看，随即给我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又看着云觅初不语，做沉默状。
　　约莫云觅初将此理解为默认状态。
　　我蓦然想起命格星君那个苦命的老儿，这给电母这么敬业地搅了一搅，又有东皇大人这么一来，这命盘上本就纠结成团团的命线，约莫着得绕到不可预测的方向去了。

　　老四这一刻给我传了心音。
　　老四说：“三姐……我猜到了开头，却猜不到结局……”这话说的颇萧瑟，我不由感到了老四的痛心疾首。
　　我感叹，果真是多年姐弟，我俩想说的话都是同一句。
　　我安慰地告诉他：“老四你也不必萧瑟了，我亦是如此。”
　　老四哀号：“三姐啊三姐，我算计的呕心沥血，没成想忽略了东皇如此大的一个变数！”
　　我甚是赞同，这东皇是个仙上仙，可没有命数这死板的东西。
　　老四半晌道了句：“三姐，你，随机应变罢……这变数谁也没辙，只希望别将命格星君累趴下便好。还有，东皇我可打不赢，三姐你好自为之罢！”
　　说罢没了声响。
　　我抖着心肝颇郁闷地琢磨：好自为之？莫不是，东皇此番是下来寻仇的？
　　不……不会罢……莫不是天儿被大姐给弄丢了？

　　难为那些个护院魁梧的身体终于从严严实实的人群中挤了过来。
　　一人道：“雪脂姑娘，请跟我们回去。”
　　咳咳，这“雪脂”，便算是个艺名了。即便我脸皮再厚，也不好意思拿我神农氏碧卿的名字在花楼用，这也忒丢脸了。
　　云觅初颇惊奇地看了我一眼，然后笑着对我与东皇道：“雪脂姑娘？既是天香阁的‘枝上枝’，名花无主，那么……唐兄，我们到时，便各凭本事罢。”
　　这“枝上枝”是个较雅的说法，意思便是花魁头牌，咳咳，这是我这几日才学的新鲜词汇。
　　东皇看我一眼，笑着回了云觅初一句颇有意味的话，很是让人深思：“你相信命数么？”
　　我私以为，东皇该是已经悄悄掐指，算过云觅初的命数了。
　　云觅初嗤笑一声，颇豪气干云道：“我命由我，不由天。”
　　东皇只是看着他但笑不语。我觉得，东皇眼中很是有些怜悯之色。
　　不过话说回来，这下插足一个唤作“东皇”的变数，那云觅初的命数，保不准还真会变成莫测的。

　　那护院似乎对于自己被忽略个彻底颇有不满，又出声道：“雪脂姑娘？”
　　我咳了两声，淡定地信手拈来一句假话。我颇无辜道：“你们给我找找，方才我把玩簪子上掉下来的东珠时，将其抛出了墙外。”
　　东皇也不知受了什么刺激，闻言后，原本扶着我手臂的手蓦然捏的死紧，疼的我直抽气。
　　我结结巴巴地小声道：“东……东皇……淡定，淡定……你别激动……”我想着，东皇这仙上仙总不至于是被凡间一颗小小的东珠给刺激了罢？
　　东皇目光幽幽地看着我道：“你……方才，想起什么了么？”
　　我委实不太理解东皇的话，颇虚心颇诚实地问了句：“甚么？”
　　东皇转开头道：“没什么，我扶你进去罢。”
　　所以说，我与东皇、亦瑟他们做惯了主子的君王之流间，代沟着实不是一星半点。他们两个，我哪一个也无法与之正常沟通。
　　我不胜唏嘘：莫不是，与时代脱轨的那一个，却原来是我？
　　我甚悲凉地为自己哀了一哀。

　　东皇扶着我进了门，身后是护院们坚实的人墙，我估摸着是防我逃跑，这叫我哭笑不得。
　　东皇颇霸气地将护院都赶到院中，甩下一叠银票，关了房门与我对坐着，就那样勾着笑容看我。
　　这笑容灿烂的过分，叫我心中不禁有些发冷。
　　我干笑两声道：“啊，哈，缘分啊真是缘分，没成想在凡间也能见着东皇大人啊！”
　　东皇翻开杯子给我加了杯茶，淡淡道：“你以为我没事下甚么凡？”
　　我有些接不大下去，此刻方恨不得借老四的嘴用一用，这侃话儿，也是个技术活儿啊！
　　我绞尽脑汁，半天才接了一句，赞叹道：“东皇英明，果真是爱民如子啊！”这既是公干，我便不好多问了。
　　东皇看我一眼，不经意道：“凡间我素来不管。”
　　我嗯嗯啊啊地接了声，然后颇无奈地默住。
　　东皇半晌轻叹一声：“卿卿，我下凡，不过是追着你来的。”
　　我一口茶险些没噎着自己，蓦然想起老四那句“好自为之”的话语，不由紧赶道：“那那那……那个，若是天儿，大姐已经给你送回去了。”该不会真是大姐拐走了天儿，东皇跟我要人来的罢？
　　东皇似乎也僵了一僵，我觉得，他大约是没见过我这么没骨气没仙品的神仙，方开口便一二四五六推个干净。
　　东皇缓回来，慢悠悠道：“卿卿，你既爱躲，便躲好了，左右神仙无岁月……我们的时间，还很长。”他将我手中的杯子接过去，续了些茶，又塞回来，对我笑的颇粲然，眼神宠溺。
　　我被这眼神激的竖了竖汗毛，头皮发麻。

　　我不由万分无奈。
　　甚糟甚糟，我听不懂这话，莫不是，我果真与时代脱轨了？！

　　女主潜意识实在逃避感情的，于是，非常伪迟钝。
所以说，男儿们，革命尚未成功，同志仍需努力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