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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8、解不开的题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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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离开的时候,我看到她后背衣服上有打湿的痕迹。我记得你当时在阳台上洗衣服。”
“… …”
“你别告诉我,是晾那的衣服水滴到她身上了。”
话是这样说,但他心里不免有一丝期冀,也许就是这样。
两人都知道那个“她”说的是谁。
下一刻,陈濯飞否认了,“不是。”
“… …”
“当时的情况很复杂。”回想起那天晚上的情形,陈濯飞冷静的表情终于有了变化。他的手往旁边伸了伸,似乎下意识地想拿一根烟在手上。
可这里没有烟。他本来也不是爱抽烟的人。
他没想过这个动作有着逃避的意味。
他不想谈论这件事,或者说,他不知道该怎么谈论这件事。
“说清楚。”
“这段时间发生的事都很复杂。?”他见杨一洲摆出打破砂锅问到底的姿态,便胡乱撸了下脸,心烦意乱地道:“最开始是我表白错了人。”
“表白错了人?”杨一洲没听懂,“你不是要和章芸溪表白?”
“不是。是我误以为她是章芸溪,向她表白了。?她误会了。”
他三言两语带过了这件事,没有说其中的细节,也没有说她的反应。
但造成的冲击力已经足够了。
杨一洲:“… …操?!”
“后来还有。”
“还有?!”
“你们知道的,我带着她的发圈,拿了比赛冠军。”
提到发圈,杨一洲也愣住了。
他给她送了好多发圈,在那次她的发圈被丢掉以后。
所有人都以为那只是一个无关紧要的意外,没想到在这个意外之前,还有另一个意外。
他不敢想象陈濯飞表白后,她是什么样的反应。
看见陈濯飞带着她的发圈赢得冠军,又会是什么感受。
他心里一阵憋闷难受,只能猜到她不会没有任何触动。
他突然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半天,才找回自己的声音,“那她… …”
她什么?
他不知道。
陈濯飞:“她应该觉得很困扰。”
这句话未尝不是说他自己。
因为事关另一个女生,他无法轻易向其他人吐露,如果不是杨一洲已经察觉到了什么,他刚才也不会开口。
而他在独自处理、消化这些情绪的过程中,只觉得一团糟。
他处理的一团糟。
杨一洲憋火的时候,他也满身的无名火无处发泄。
两人这段时间才会活像是火星撞地球。
气氛又松弛下来。
大概是这件事过于令人震惊,是杨一洲没能预料到的展开,瘪攒的怒火也无处发泄。
陈濯飞:“渴了,去买点水喝?”
杨一洲:“走。”
操场上新添了一台自动饮料贩卖机。??两人去买了两罐饮料,就近跳上看台,倚靠在栏杆上说话。
杨一洲:“怪不得你最近这么不对劲。”
陈濯飞垂下眼睑,“我没办法处理好和她之间的关系。”
“和万柠。”
他们一直没有直接说出这个名字,小心翼翼绕着讲,就好像这是一个禁忌。
眼下,他直面内心,坦然说破了。
原来不能说,现在有一个人能说,他只觉得心里也轻松了不少。
哪怕只是暂时的。
杨一洲猛灌了口饮料,哈了下气说:“没办法处理,那就应该先离她远一点,好好想清楚再说。”
“起初是因为愧疚,看她出了问题就想帮忙解决。而且大家都是朋友,我不可能看着她遇到问题什么都不做。至于后来… …”
后来,他也不能不承认,太近了。
近到他需要努力地克制自己,不让古怪汹涌的情绪在胸腔蔓延。
杨一洲骂了句脏话,“那你现在是什么意思,所以你现在不喜欢章芸溪了,你喜欢她?”
陈濯飞看着杨一洲气急败坏的样子,反而笑了,“你急什么?怕我说是,还是不是?”
但没等对方再开口,他就坦白了:“我不知道。”
“如果我知道,这段时间就不会是这个样子。我就是觉得自己好像在解一道很复杂的题,我一直在求解它的过程,但我不确定是不是思路出了错,我没有得到答案。”
杨一洲原来执着于让对方立刻给出一个答案,但他几乎没有见过陈濯飞脸上出现这样的表情。
明明在笑,但就像被装进玻璃瓶的蚂蚁,橡木塞堵住了出口。它计划的每一条出路都是死路。
焦灼、困惑,而且渺小。
是蚂蚁面对生存的宏大课题表现出的渺小。
他知道陈濯飞对人和事都很有优越感,骨子里的教养让他不会轻易流露,但一个无论做任何事都能轻易获得成功的人,很难体会得到卑微和渺小的感受。
现在竟然有了。
他顿时忘了要说的话,只挖苦了对方一句,“也有你解不出来的题。”
陈濯飞轻摇头。
畏怯于解开这道题,他在不停逃跑。
“有这么难吗?”杨一洲还是想不通,“你对她,是什么感觉?”
“什么感觉… …”
陈濯飞单手拉开易拉罐的环,却没有喝。眼睛看着前方,没有具体的落点,似在晃神。
他好像在思索措辞,但半晌都没出声。
杨一洲有些着急,又问:“那章芸溪呢?”
“芸溪,”他想了想,笑道,“我一直觉得她是个有意思的人,很有冲劲,对人和事都很热情,像颗小太阳。”
杨一洲瞟他神色,突然说:“我觉得你喜欢的还是章芸溪。你提到她的时候会笑,还有你的形容词,小太阳。”
就像他觉得万柠像月亮。
“但提到万柠,你看起来烦恼更多。她也许只是你的一道难题。”
陈濯飞一怔,“一道难题?”
“你说的,解不出的题。你们认识的头就开的不对,所以你投入了很多乱七八糟的情绪,愧疚、后悔、纠结。拜托,谁提起喜欢的人会这么痛苦啊。这不就等于这道题的前提条件都是错的,所以你才解不出结果。”
陈濯飞想。
他这段时间确实很颓丧,甚至学会了抽烟。
所以那些对她产生的复杂的感觉,真的是因为不该有的开头才出现的吗?
两人之间安静下来。
陈濯飞一点点整理自己的思绪,杨一洲也懒得继续充当恋爱顾问。
作为兄弟,他应该支持陈濯飞的任何选择。
但作为喜欢万柠的人,他不能保证自己没有私心。
操场上起了微风,吹牵起他们的发梢衣角。
长久的静谧过后,只听到易拉罐被捏瘪进去的“滋啦”一声。
“但我觉得万柠喜欢你。”
杨一洲猝不及防反身捶了陈濯飞一拳,将他推远,满含警告:“所以你要是想明白了,最好离她远一点。”
*
午休没结束,这座学校还深陷梦乡。
陈濯飞和杨一洲在操场分开,提前回到了教室。
教室里有人在午休。
她趴伏在课桌上,手下压着草稿纸,大概睡前还在演算老师留在黑板上的大题。
她的脸侧朝着走廊窗边,恬然静好,只是光线刺得她睫毛微微颤动。
陈濯飞不经意地一抬眼,便伫立在门外不动了。
1秒,2秒,3秒… …
许久,他的脚步才开始移动。
空气里似有引力,将他引向那道难解的题,但不是黑板上的那道。
他没有办法不被难题吸引。
但这种感觉到底是什么,是越来越深的愧疚,还是这些时日养成的习惯?
不管是哪一种,他都应该听从杨一洲的警告,离她远点,在事情越来越失控之前。
他的脚步走向另一个方向。
然而心脏倏地产生了一种陌生的被拉扯的感觉。
有那么一瞬间,他觉得杨一舟的判断出了错。
可如果那个结论是错的,他已经喜欢上了万柠,那也太过可笑了。
在学期开始和一个女生交往,却喜欢上了另一个女生,而那个女生,还是他女友的好朋友。
是一个他会对主人公嗤之以鼻的故事。
这份喜欢太轻浮也太廉价,而这个人更是卑劣到了极点。这样的混蛋又怎么值得被人喜欢?
运动鞋最后停留在女生的课桌前。
一本书被打开呈三角状,放到了那对颤动的眼睫之前,替她挡住了扰人甜梦的阳光。
这是最后一次。
万柠午休醒来,轻伸个懒腰,看见了桌子上突然多出来的书。
她有些困惑,她不记得自己把它立起来了。
回过头,教室后排空荡,没有其他人。
只听到走廊有聊天声传来。
“来这么早?难得啊这么勤奋。”
“早到了,出来接杯水。”
回话敷衍且懒散,是杨一洲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