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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8、出来混是要还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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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片大火之后,本来就破落的村子几乎不辩原貌,只有几处断壁残垣勉强还能看出是有人住过的痕迹,几十个灰头土脸的高大男人依墙而坐,他们尘土满面,五官不清,眼里透着愤怒不甘和沮丧,仿佛被人抽掉了脊骨一般瘫坐着,毫不怀疑如果墙塌了,这十几个男人都得跟着倒地。
西北风带着寒气飕飕刮骨,这面半塌的墙壁能勉强遮住一点。
不远处,几匹马凑在一起在废墟里找着什么能入口的东西,但是很难,高大的马此时看起来也没什么力气,行动慢腾腾的,连身上的毛凌乱支棱,没有一点光泽。
“我说,去生把火吧。”一个男人踢了踢身边的人,“这几天也太特么冷了,依我看,保不准要下雪。”
旁边的男人摸出怀里的火折子,“你们去找柴火。”
几个人有气无力的站起来,嘴里骂骂咧咧在把没烧透的房梁椽子收集起来,至于村外的树,他们是万万不敢出去砍的,本来以为上将军转攻平沙城把他们留下来是个美差,专门打劫乡村扰乱寻漠城里大庸军的视线,不用对上大庸军不说,还有吃有喝有女人,谁知道大庸人跟装了千里眼似的,只要他们一出村,必定能被庸兵围堵,别说打家劫舍了,连饭都吃不上,只能像丧家之犬一样窝在这个破村里。
一百多个兄弟现在就剩下十几个,要是一下雪,他们也得玩完。
好容易收了些能烧的木头,他们小心地点燃,围着火堆坐下,手脚不住地往火边上凑,“你们说上将军攻下平沙城了吗?会不会带兵回来打寻漠城?”
“谁知道呢?听说寻漠城里镇守的将军是那位王爷,就算上将军打下平沙城也不会回来。”守城战,本来就是大庸的优势,更何况,城里还是荣王呢?
“那咱们怎么办?我想回草原,我家崽子还等我回家呢。”肚子的咕噜声比说话的声音大。
“我也想回家,阿朵说等我回去就嫁给我。”
“别说回家了,我现在就想吃香喷喷的烤羊肉,配上一壶马奶酒,那滋味……”
十几个人七嘴八舌,说着说着声音越来越小,“也不知道这次能不能活下来。”上将军虽然是难得的勇士,但远水不解近渴,没有用。
他们现在连出村都难,不是饿死就是被冻死。
“干他娘的,与其被冻死饿死不如干一票大的,进寻漠城!”
其他人纷纷用你疯了的目光看着他,是要上赶着被刀剑砍死吗?
“你们不去我去,我北胡勇士,就算是死也不当缩头乌龟。”
“你们去吧,我不去,”一个男人道:“我阿妈还在家等我呢,我家崽子才会走路,我要是死了他就没爹了。”
“我也不去,我本来就不愿意来,我们祖祖辈辈在草原放羊,要大庸的城池干什么?”说着泄气的话,小兵耷拉着脑袋,看不清表情,“你们愿意当勇士就去当,我要回草原,扔了这身衣裳,带上家人和牛羊去东胡,不回来了。”
……
沉默蔓延开来。
“那……我们现在杀一匹马吃饱了,等天黑趁夜各走各的吧。再不吃东西我就……”那男人话没说完,整个人都呆在那里,眼睛和嘴巴都长得老大,“那、那是不是寻漠城?”
十几个人都随着他看过去,阴云白日下,一股浓烟冲天而起。
“是、是吧。”他么忽然意识到一件事,寻漠城着火了,战时的边城着火了,烧的是什么可想而知。
“大庸的粮草也着火了?谁烧的?”十几个人一头雾水,先是自己的粮草大营神不知鬼不觉被烧了干净,这才不到十天,大庸的粮食也被烧掉了?
比他们更茫然的是寻漠城里的徐清明,赵无拘不在,他爵位最高,由他主持寻漠城事务,没想到三天不到的功夫,城里的粮草就化作了一团大火。
他连铠甲都来不及披便跑出来,“快去救火!把今夜负责巡夜和看护粮草的看押起来。”
李副将等人也急匆匆跑过来,拍着大腿痛心道:“娘咧,快把兄弟们都叫起来,一起去救火。”一边跑一边系腰带:“这回可捅了大篓子,怎么跟王爷交代!”
徐清明一把拉住李副将:“让他们去救火,你随我来,叫上文书。”出了这样的事,第一时间就是救火、统计损失、调查元凶,以最快的速度上报荣王和朝廷。
眼下荣王不在,寻漠城里就他两个官职相当,不能自乱阵脚。
救火用了小半个时辰,多数粮草化为灰烬,抢救出来的不到五分之一。文书一一统计完来到知府衙门交给他们。
徐清明面色比天上的乌云还要黑还要沉,“这些够吃几天的?”
“俭省一些,七天。”
李副将痛骂道:“这帮北胡混账,竟然混进城里来了,别让老子逮住他们,否则老子弄死他们!”
徐清明皱眉,摇头道:“不是北胡人。”
“不是?”
徐清明理清了思绪,肯定地答道:“不是。自从王爷来到寻漠城,这里就如同铁桶一般,根本不可能有北胡人混进来,只可能是之前混进来的,但这也说不通,若是之前混进来的,早在北胡攻城的时候就该里应外合烧了粮草,大可不必等到现在。”
“那是什么人干的?”李副将薅了一把大胡子,“总不能是自己的兵。”
“未必不是。”徐清明挑眉,若有所思,“我只是有一件事想不通,放火的人意图明确,没有伤人的意思,就是为了粮草,而且选的时机也很不一般。”
若是放早一些,跟北胡里应外合,他们必败无疑,再说选的方式也很有意思,要是铁了心要害他们,干脆往水井里撒几包毒药,保管成事。
但他偏偏在这个时机选择了烧粮草这样的方式,在外无强敌的情况下,看似损失惨重,实际上只要朝廷的救援来的及时,倒也没有大碍。
徐清明双手从脸部向上揉到额头,从两侧顺下来,试图让自己的思路更清楚,现在的问题是找出始作俑者,并且想办法跟荣王交代。
没一会儿,士兵从外面抬进来一具焦黑的尸体,据说是唯一被烧死的士兵,和大半粮草一起,粮草烧没了,人也烧死了。
“可查明白了是什么人?”徐清明一边问一边自己去查看,烧的太焦了,完全看不出个人样来。
“回侯爷,是□□孙壮,幽州人,今日本应他当值守粮草,但他们一队不巧半夜都拉肚子,火着起来的时候,属下把他们关押起来,唯独少了此人。”来人汇报。
事实明确,火应该就是这人放的,徐清明皱眉,他蹲下身扒开尸体的口腔,干干净净的,几乎没有烟灰,应该是死后被人丢在火场的。
“人都已经死了,也查不出什么,抬出去吧。”王清明吩咐。
实际上他的内心绝不如表面看上去那般平静,至少,他确定放火之人不是这具没办法为自己辩解的尸体。
“传令下去,二十人为一队看守粮草,互相监督,一人出问题,全队问责,反之,举报可疑者事实确凿的,赏。”徐清明当即下令,亡羊补牢,剩下的就不是粮草了,那是命!
李副将亲自去督办,徐清明又点了一盏油灯,见桌子上确实明亮许多,才拿碳条给夫郎写信,“夫郎,离别半月有余,甚是思念……”他的字歪歪扭扭,如同初学写字的幼童,甚至有些复杂的字缺胳膊少腿,勉强可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