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有一天》S飒

1、（一）

　　周薇想，如果有一天，再也忍受不了陈宁文的不冷不热，就把他甩了，三年的感情打包扔掉，去认识新的人，脑热也好玩票也罢开始一段新恋情，哪怕时间不长。

　　周薇还想，如果有一天，再也忍受不了工作的紧张乏味，就把它辞了，用几年的存款买辆小车，再换个老人机，屏蔽一切信息，沿着国道往北自驾一个月，哪怕目的地未知。

　　这些事情出现在她心里有段时间了，任哪个发生都有足够准备。

　　但她就是没想到，这两天是同一天。

　　PART1 出发

　　两周后，周薇在4S店提车，接到了陈宁文的电话。

　　“别再打了啊，我要换号了。”她绕着圈看自己的新车，钻进驾驶位，砰一声关上车门。

　　气势了得，就像个感叹号。

　　“不是，你什么意思啊？”陈宁文语气颇为无奈，带上那么点嘲讽，“听说工作也辞了，微信不回微博不上，这还换号，要归隐啊？”

　　“跟你有什么关系啊？”

　　“成年人了，分个手还是别玩儿失踪吧，我良心不安。”

　　周薇一边摆弄中控，一边随口接话：“用不着，我只是在你这儿失踪。”

　　那边传来长长一声叹气。

　　沉默了几秒钟，还没等再开口，销售敲了敲车窗：“姐，咱跟新车合个影好吧？”

　　“哎，好。”

　　周薇忙不迭按掉手机，隐约听到了陈宁文半截的话：“你还买了车？——”

　　是啊，买了，10万以内的预算没多大选择空间，也就没怎么犹豫。

　　但提这么个车还要合影吗？她心里犯嘀咕，又不是豪车，4S店里人不少，真有点难为情：“照片就不拍了吧，手续办完我就开走了。”

　　“这不是喜事嘛，再者我们有这传统，您看那边的照片墙了没？”销售一指，笑说，“那都是提车拍的。”

　　特别像朋友圈里微商的摆拍。

　　想拒绝终究没狠下心，周薇靠着引擎盖拍了张照片，可以预想下面配上烫金文字：恭喜周小姐喜提爱车。

　　自己终于成为了既没工作又没男朋友的成功人士。

　　PART2 国道316

　　一辆小车载着超大行李上路了。

　　公路在丘陵地带蜿蜒，车不多，前景一片光明。周薇心情大好，几次有停下拍照的冲动，只能睁大眼睛记录。

　　跟着广播哼唱自己喜欢的歌，唱着唱着就飙起高音，再配合几声尖叫，淹没在风声里。

　　向未知的旅程狂奔。

　　大概接近傍晚，离城市远了，路况也变差。好几段路被压得坑坑洼洼，速度连带着降下来。

　　天色渐暗，到处都是大车扬起的尘土。周薇有点累，却不得不更专注，她把广播音量调小，抿着嘴身体前倾，生怕错过一个指示牌。

　　终于在天黑之前，进入了村庄。

　　周薇把车停在土路边，没着急熄火。她留意了一眼车还锁着，才放心地打开手机查地图。

　　出发前买了部老人机，功能极其简单，里面只有父母和闺蜜的电话，基本派不上用场。一路靠车载导航开到这里，面对住宿吃饭这些更细致的信息就无能为力了。

　　现代人离不开智能手机。得亏她还是带了出来，拦截一切来电，权当上网工具。正在搜索地图，前挡风玻璃突然冒出个人脸，在路灯下忽明忽暗，泛着黄光。

　　周薇吓得本能往后一躲，重重靠在座椅后背上。恍了恍神，这才看清是个阿姨，正招呼着让她把车窗摇下来。

　　“吃饭啊小妹？”

　　“啊……”周薇顺着阿姨的目光往旁边看去，是一家小破饭馆。桌椅都露天摆着，借路灯的光亮，没有一个客人。

　　她有点犹豫，半天故作潇洒问了一句：“能打包吗？我路上赶时间。”

　　这晚，周薇住进了村里的招待所，拎着已经凉成一坨的拌面。

　　房间阴冷潮湿，带着股霉味儿，角落有个小小的电暖气，看起来像三无产品。

　　她扒拉两口拌面，实在吃不下，顺手打开电视就听见晚9点新闻报时。

　　条件反射似的去找电脑，摸了半天才反应过来，自己已经不需要工作了。不需要盯着新闻舆情，看着统计数据，在每晚10点准时推送消息。

　　几年新媒体工作落下的习惯很难改，解脱感也来得后知后觉。周薇换了个频道，正在播放连续剧，她有一搭没一搭地看着，心想明天不走国道了，改成高速会顺利很多。

　　PART3 福银高速

　　果然顺利很多。

　　早上出发没多久进了服务区，居然有家咖啡店。周薇在里面吃了早餐，开始规划路线，沿途会经过几个城市，她计划傍晚前后下高速，找个落脚点。

　　心里有了底，这就满意地收拾东西，拎上咖啡准备撤。她从店里出来，刚推开门，就跟一个急匆匆进去的男生撞个满怀。

　　咖啡洒了小半杯，在塑料袋底部积着。男生忙道歉：“不好意思啊，再给你买一杯。”

　　“不用。”嘴快了。

　　她说完才瞄了对方几眼，年纪相仿，高领毛衣配风衣，长相干净带点斯文气，是自己喜欢的类型。

　　出发前想什么来着，认识新的人。但机会到了跟前，还真没勇气搭讪。

　　就这么两句话擦肩而过，周薇懊恼地回到车前，倒掉塑料袋里的残余。早晨的风有点凉，只有这半杯咖啡冒着缕缕热气，还没升空就被吹散。

　　慢吞吞擦了半天，听见身后“诶”一声。

　　是刚才的男生递过来个袋子，眼神示意封口处：“又给你买了一杯，我没动，不好意思啊。”

　　有一枚订书钉。

　　周薇惊讶于对方的细心，接过来笑了笑：“没关系。”

　　稍微有点尴尬，她觉得自己的脸急速热起来，谢天谢地男生找了话题：“去哪儿？”

　　“嗯……”难以回答，“随便逛逛。”

　　他愣住，噗嗤一声笑出来：“在高速上随便逛逛？”

　　“咳，”周薇摸了摸脑门，“我就沿这高速往上走。”

　　“要开到银川啊？”

　　“……”还真没想过这个问题，她几不可见地皱了皱眉，目的地要不就选在这儿？也未尝不可。

　　男生自然不知道周薇的心理活动，只当人家全程在敷衍，犹豫片刻，往后退了几步道别：“一路顺利，先走了啊。”

　　“顺利……”

　　反应迟钝的人不配拥有艳遇。

　　PART4 城市

　　情绪突然就没那么高涨了，随后的路途周薇越开越累，到了中午实在顶不住，临时下了高速。

　　没多久，远远看见车流，收费站前堵成了停车场。她的车小，七拐八拐倒往前排了排，等着的功夫，开始用手机查酒店。

　　龟速挪动，周薇摇下车窗透口气。一转头，发现并排的司机是位熟人——

　　风衣脱了，只剩件高领毛衣，正看向自己，挑着眉好像在说：不是要开到银川吗？

　　真是巧了，两人在车流里聊起天来。周薇得知男生在一家广告公司任职，这趟是出差来的，要去甲方提案。

　　短短的距离愣是堵了将近一小时，也就聊了一小时。礼尚往来，她还给人家扔了块巧克力，隔着两扇车窗，正中他手心。

　　眼看就要进入收费站，即将分道扬镳，他们才想起问对方的名字。

　　“周薇，紫薇的薇。”

　　“林警，警察的警。”

　　四目相对，林警问：“加个微信吗？”

　　周薇好久没登录微信了，甚至可以想象信息会潮涌般把自己吞没，犹豫一阵回答：“我没有微信，给你手机号。”

　　晚上，陌生的城市，老人机的铃声响起来，震耳欲聋。

　　周薇刚在酒店洗完澡，匆忙跑出来一看，是林警的电话。

　　“那个，一起吃个饭？”他问。

　　“……好啊。”

　　早上偶遇，晚上相约，这对周薇来说是完完全全的新鲜事。她和陈宁文是同学，直到大学毕业那年才谈起恋爱，关系又在步入社会的冲击下急速冷却。

　　都忙，忙得还很不一样，缺乏话题。见面频率逐渐减少，不冷不淡地相处，竟然过了三年……陈宁文这个人，就像这份工作一样，在周薇的忍耐极限反复试探，就是不过界。

　　温水煮青蛙。现在青蛙跳出来了吧。

　　----

　　从地图上看，只往北了一点点，温度却差很多。

　　周薇穿了件长款的毛衣开衫，仍旧被冻得嘶嘶哈哈。从餐厅出来，猛吸一口凉气。

　　是深秋的味儿，牙齿打颤。

　　“你还真是随便逛逛，范围是整个地图是吗？”林警接着吃饭时的话题，随口笑问。

　　“是哈。”

　　“那等会儿去哪逛逛？”他看了眼时间，“还早。”

　　周薇没什么主意，本身带着期许和迟疑，很是矛盾。她一面觉得太快了，一面又想让自己洒脱点。

　　就这么搓着手，小心地建议：“看电影？”

　　林警点点头，拿出手机查附近的电影院。路边有车驶过，他下意识伸手把周薇往里面揽了揽：“站里面。”

　　然后没有拿开，反而拎着她袖子，就像担心小孩走丢一样。

　　“这后面就有一家，走吧。”说着非常自然的移到手上，就这么牵住了。

　　周薇每一步都感觉到了，就是没想明白这动作是怎么自然串联的。她略显僵硬地动了动手指，没有挣脱。

　　“冷吗？”

　　“啊？还行。”心跳已经超速了，笑意逐渐爬上眼角。

　　她已经能看到电影院，莫名期待这段路再长一点。一阵风吹过，林警把她的手揣进了自己衣兜里。

　　然后——

　　然后她的指尖碰到了小小的金属圈，大概……是枚褪下来的戒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