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世一角》星集

6、第六章

　　眼见时间一点一点的靠近五点，黄兴芬克制不住焦虑的在保安岗亭附近转来转去，皮鞋的粗跟在地上敲出沉闷的响声。

　　“黄经理，你还是进来坐会儿吧？”岗亭内，保安小李无奈的陪站在门口。

　　“都这个点了，园区里能撤走的人早就撤走了，剩下的事也不是你跟我能管的……”

　　“我不是在想这个。”

　　黄兴芬烦躁的打断下属的话，眉毛紧紧拧成一团。又仿佛保安的话给了她决断，她停下无用的转圈功夫，朝园区内部看了眼，抬手抹了抹额角的碎发：“谢队长他们不知道什么时候会来，我今天晚上和你一起值班。”

　　“啊？你家里没事吗？”听到黄兴芬的话，李乐兵猛地抬头。

　　“我之前打过电话了，家里还好。园区现在这个情况，谁也不知道下一步会发生什么，两个人守着肯定比一个人靠谱。”

　　可他晚上根本没打算在这里继续值班……警察都不来，他们干嘛要在这里守着？守变异物吗？

　　门岗这边眼下是安全，可谁知道园区里的变异物会不会半夜出门来散个步？

　　清楚黄兴芬的性格，李乐兵只能暗地里嘀咕几句。含糊地应了声对方，他努力在肚子里搜刮着晚上的请假理由。

　　忽地，李乐兵听到黄兴芬在外面提着嗓门开口：“小李，小李！你看那里是不是有个人！？你能认出来那是谁吗？”

　　“人？”

　　这个点园区里怎么会还有人？

　　走出岗亭，李乐兵的视线投向黄兴芬所指的方向，不可思议的扬起眉毛——

　　居然真的是人，身形看上去也有几分眼熟。

　　眼见路尽头的人影越来越近，李乐兵壮着胆子开口：“就是你，你给我站那别动，你是哪个公司的？几号楼？”

　　“我是七号楼的……七号楼汉杉科技。”

　　有人就好！

　　在园区里绕了半圈终于见到人，即使是被对方疾言厉色的用棍子指着，姜一言也是精神大振。因为冒汗，他的衬衫有一小片紧粘在身上，发丝凌乱，脸色苍白，整个人都显出一丝狼狈。

　　他眼神发亮的在保安的命令下停住脚步，几乎控制不住心底的激动。

　　“请问现在几点？今天是八号吗？我有午睡的习惯，我在公司里睡了一觉就发现一个人也没有了，整个园区都没人，到底是什么情况？发生了什么？”甩出早就想好的说辞，姜一言有一连串的问题想要答案。

　　“午睡……你这一觉睡得可真好。今天是八号，八号四点五十一分。你手里那个手机是坏掉了？”

　　“不知道，突然就打不开了。”

　　姜一言尽力向两人展示自己的无害。与此同时，他留心观察着两人的神色，一颗心越发地往下沉：“到底发生了什么？我能在你们这里充会儿电吗？或者借一下手机，我想给同事和家里打两个电话。”

　　“发生了什么一时半会儿说不清楚……你过来吧。”

　　跟李乐兵对视了一眼，黄兴芬拍板决定。

　　姜一言连声道谢。一提背上的双肩包，他快步赶了上去。

　　正值下班时间，灰白色的厚实云层将天空围堵的密不透风，园区外的马路上却空无一人。各色建筑沉默的伫立在道路两旁，偶尔从中飞出一只麻雀，路口的红绿灯跟它各跳各的，似乎一切都与往日无异。这种情况下，看着自称物业经理的黄兴芬在她手机上给他搜出展示的紧急新闻，姜一言紧紧皱起眉头。

　　“这上面说的……”是真的？

　　新闻发言人的脸是熟悉的脸，网页的地址也是标准官方地址，短短百来字的新闻措辞简单严谨。姜一言再三确认过，艰难的接受了新闻里公布的现实真相。

　　“一级红色警告……看来是真的很严重。”

　　“就是说，所以我可是被你吓了一跳，突然冒出一个人影。”

　　“黑潮的污染粒子剧烈活动，我们这边以前就被污染过，政府害怕情况恶化，第一时间通知我们要求疏散人员。”黄兴芬给李乐兵没头没尾的话做补充，“大概就十二点半那段时间，我们是一家一家通知到位的，打的是你们企业安全负责联络人的电话……除了有几家实在联系不上。”

　　“联系不上是指？”姜一言一时没反应过来。

　　“电话打不通，人也找不到，就是上次被查过的那几家公司。”黄兴芬的面上有些无奈，“”园区在那里布置的监控坏了，是真的坏了，所以谁也不知道里面是什么情况，总不能我们拿命去冒险。”

　　要说园区东北片的情况，现在最清楚的大概反而是刚从那里出来的姜一言。

　　借到手机联系上父母，确定了他们的安全，姜一言也有了耐下心跟人交换信息的心思。修饰了一下自己苏醒前后的情况，姜一言尽可能详细的把自己的经历供给两人。

　　“……就是这样。除了我们公司所在的七号楼和新茂餐厅，其它地方其实我也不太了解，毕竟那时候就感觉全世界突然只剩下自己一个……”

　　“我懂，害怕是吧？”李乐兵善解人意，“你已经算是胆大的了。要换了我，一觉醒过来发现周围一个人没有，我肯定开着车就跑路，肚子再饿也要忍住。”

　　“车开不了，没法启动发动机，我怀疑也是没电了。”姜一言苦笑一声。

　　想想他一路从餐厅到这里的经历，想想他一路上碰到过的那些打不开的电器和用不了的插座，姜一言深深怀疑藏在普斯兰公司里的那只变异物是变异成了皮卡丘。

　　或许还有一点精神催眠之类的特殊力量。

　　只希望他的那些经历真的能对他们有用。

　　“肯定能用上，等政府那边的人来了，我就把这些情况全告诉他们……”

　　“要是他们明天才来呢？黄经理，我不是反对你，但你让这位、让这位来评啊，中午刚出事的时候那边就打电话过来说马上会到，马上马上，马上了三、四个小时，这还要让我们等到什么时候？”

　　黄兴芬的话不待说完就被李乐兵打断，姜一言的视线在两人之间转了圈，对这场突然产生的冲突表示沉默。

　　黄兴芬脸上的迟疑一闪而逝：“我知道小李，你别急，我一直在打电话催……”

　　“催催催你催不到人有什么用。现在是全世界都在处理这个污染，变异物现在到处都是，你没看抖音里拍的，部队都出动了。申春江里那条大鱼，那么多枪炮围着都没打死，要多久才能轮到这里？”

　　越说，李乐兵越觉得自己有理：“刚刚你也听到了他说的，园区里那个东西也很危险，他能逃出来是他运气好，我可不一定这种运气。半夜守在这，到时候万一撞上了，我俩谁先跑？

　　我这个岗位本来就没有夜班，当初上岗的时候说了不做夜班，要等人你自己一个人等吧。”

　　姜一言权当自己没看到黄兴芬尴尬的神情，也没听到李乐兵的话，低头摆弄着桌角的手机。

　　充了一阵电，他原本只能用来砸人的手机已经可以重新开机了，第一条跳出来的消息就是“中央应急灾害管理办发布首个红色预警！”

　　黑潮出现在世界上这么久，麻痹了所有人这么久，在这个时间爆发，倒完全符合历史上“三年不鸣，一鸣惊人”的规律。

　　把这个让人笑不出来的地狱级巧合抛到脑后，姜一言一边处理着手机里堆积的消息，一边悄然分出一部分注意力到物业两人身上。争执了一阵，两人的冲突点已经转移到了另一个方向。

　　李乐兵显然打定主意要拒绝今晚的加班，就连黄兴芬用事先说好的奖金说事，也被他一口回绝。

　　“我不挣这钱了总行吧，有什么大不了的！不过中午到现在的钱你得给我。之前说的一千块，晚上我不留，但你也不能把该我的贪掉！一个下午就算三百好了，要不是你，我中午就可以走。”

　　“你这样……”

　　“就这样！三百！不行我找吴经理去。”

　　李乐兵话说得快，行动更快。姜一言甚至来不及劝，就见他一个闪身出了岗亭，坐定启动墙角的小电驴，只给他们留下一个穿着保安制服的背影。

　　姜一言无言地陪着黄兴芬站了会儿。

　　“……就不应该指望这种人。”

　　“那您打算继续等下去吗？”

　　姜一言望向黄兴芬。

　　出乎他的意料，虽然才被仅剩的一个下属在外人面前下了面子，黄兴芬脸上的神情却是犹疑尽去，给了他一个肯定的答案。

　　“你走吧，趁着现在时间还早。谁也不知道接下去会发生什么变化，路上一定注意安全。”

　　“我不能再待一会儿吗？”姜一言发问。见黄兴芬似要反驳，他抬手举起还连接在插座上显示“正在充电中”的手机晃了晃，“等它的电充满？”

　　“对不住，我把这个忘了。”黄兴芬拍了拍额角，沉重的气氛陡然松动开来，“那你随便坐，能有人陪一阵当然是最好的。”

　　姜一言笑了笑，提起另一个话题：“你刚才有没有看到什么东西闪过去？我好像眼花了。”

　　“哪里？我没看到有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