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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第八章 你要离开我的身边到什么时候呢? ...

  •   刘小君刚走出会所,还没来得及汇入拥挤的人流,就被两个彪形大汉一左一右夹击,身不由己地带到一个隐秘的过道。一辆黑色的加长版劳斯莱斯犹如一只蛰伏的黑豹,隐没在一片阴影中。刘小君心里一窒,下意识的想要停下脚步,但依然被挟持着身不由己地走了过去,守在车旁的人打开车门,示意他进去。
      车里很宽敞,俨然一个小小的会客厅。里面没有开灯,借着隐隐绰绰的路灯,靠驾驶室那面坐着一个白发鹤颜、精神抖擞的男人,一双锐利的眼睛漫不经心地打量着刘小君,待他坐定,才缓缓开口道:“念念,好久不见。”
      “本该永远不见的,不是吗?”刘小君冷漠地看着这位将自己从小带大的男人,再一次听到伴随自己二十多年的乳名,难以遏制的,他的心脏霎时浸泡在一片冰湖中,通体发寒。
      是的,此人正是申家家主——申州。申州的一生充满传奇色彩,从一个帮派小弟混成名噪一时的云龙帮二当家,又在帮派如日中天的时候,毅然和当时的大当家白景奇决裂,带着一帮兄弟通过经商洗白,用了二十年的时间,做出了申氏集团,英雄不问出身,现在谁敢在申州面前揭短当然,其间申州也付出了惨重的代价,为了和白家断绝干净,他的大儿子和儿媳妇在和白家的斗争中被杀。后来,整个白家在一场连环车祸中被灭门,就连侥幸逃脱的白家老大,也在几年前在一场大火中丧命。外界都在说是申州动的手,但只是传说,没有证据。现在,申家已经彻底摆脱了帮派阴影,俨然已经是上流社会的重要角色。
      “你要逃离我的身边到什么时候?”眼前的申州和传闻中凶神恶煞的样子完全不同,他仿佛一个宽和的长辈,容忍了申念的冷漠,慈爱地笑了笑:“念念。”
      “你想怎么样。”刘小君,不,申念听到这人泰然自若地喊着自己的小名,好像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一般,虽然早已经觉悟,还是免不了喉头一紧,为了避免失态,他不由得用指甲狠狠地掐着手心,对抗心里的隐痛。还在不甘心什么呢,从11岁那年不就什么都明白了吗,这个人从来没有真正爱过自己,他看待自己,和看待一辆车、一栋房子、一个茶杯有什么区别吗?自己不过是,不过是一个可有可无的替身,一个可以随时抛弃的物品罢了。
      “你在外面玩够了,该回家了。”申州语气平和,俨然一个亲切和蔼的长辈在劝解贪玩的孩子。
      玩?申念苦笑一下,为了给申州的亲孙子——申颜铺路,自己像个畜生一样,毫无尊严地被申家送给王志,差点儿死于非命,如果不是刘小乐两母女在垃圾场捡到自己,两年前他就已经是一缕孤魂了。然而这些,在申州眼里,只不过是玩闹一场。申念对申家早已经死心,可听到申州厚颜无耻地说出这种话,依然觉得胸中有股难解的郁闷。
      “您忘了,我是被您逐出申家的。”申念短促地笑了一下。
      “念念,你这孩子,就是心思太重,现在我亲自来接你回家,还不消气吗?”申州摆弄着手里的茶杯:“刘家你不必再回去了,我会安排人照顾他们的生活。你是个聪明孩子,上次你敢动用啊豹,就应该知道我一直在关注你。”
      “看来,我现在又有了新的用处了。”申念直视申州,嘲讽道。
      “念念,你是我一手带大的。”申州靠近申念,把手轻轻地按在他的肩膀上:“如果不是你不听话,两年前我也不会那样小小的教训你一下,谁知道你这孩子居然还记仇了。”
      “我不会回去的。”申念懒得跟他废话,申州这种人从来冷酷无情,人在他眼里只是有用和没用之分,纵然荣华富贵,在申家自己连人都算不上。申念现在只想每天踏踏实实地挣点钱,累了能坦然入睡,醒来有人等自己吃饭,如此而已。
      “我不喜欢任性的孩子,你知道的。”申州似乎没有感觉到申念抵触的情绪,从善如流地安排到:“给你两天处理好这边,周一到公司报到。”
      “去公司?”申念这次真的笑了:“您之前大张旗鼓地把我赶出申家,现在又让我回去,就不怕我抢了申大少爷的风头?”
      “那你乖乖的不就行了?”申州无所谓地回答。
      “......”申家人的特点,就是自说自话,你在说什么,你想表达什么,你需要什么,他们都不在乎,只需要你当好一个傀儡,按照他们的要求去做。

      申念回到家的时候,刘小乐已经带着刘母休息了,冰箱上贴着一张字条:哥,锅里还热着妈给你熬的汤。
      申念走到厨房,打开锅盖,熬得黄澄澄的鸡汤散发出浓郁的香味,两母女根本没怎么吃,把鸡腿和好肉都留给了他。申念眼睛一酸,小心翼翼地舀了一碗,就着蒸腾的热气,喝了起来。这是家的味道,是被需要、被珍惜的味道。这是自11岁过后,自己从未体会到的温暖。
      刚才申州的话还在耳边,他要自己回去,继续为申家做垫脚石。申念可以带着小乐他们搬家,他有信心能逃离申州的掌控,但是那会毁了小乐的学业,庆华多难考啊,那是小乐熬了多少个不眠之夜换来的,底层的孩子想要翻身太难了。申念摸了摸脖子上的玉石吊坠,心里一烫,为了给自己买礼物,那傻孩子还去那种地方打工,还是太单纯了,这样的家庭怎么经得起一点儿风雨飘摇呢。是啊,申念不知不觉已经把这两母女当成了自己的亲人了。
      回去吗?什么时候才回得来呢,还能回来吗?
      一股巨大的无力感袭来。申家啊,自己曾经在那里度过了最幸福甜蜜的童年,虽然自小没有父母,但申州是他心目中的神,无所不能。大周叔叔、小姨妈......他们给予了自己数不清的关爱和温情。可是这一切,在十一岁那年就已经撕下了面具,露出最恶毒的真相。

      申念还记得那天,自己在学校参加比赛得了一等奖,悄悄地躲在申州的书房,想给爷爷一个惊喜。良久,他听见申州走进了书房,正要从书柜里钻出来的时候,又进来一个人。
      一个毕恭毕敬的声音响起:“老爷,颜少爷出国的事情已经安排好了。”
      哦,是大周叔叔。应该要谈正事,颜少爷是谁啊?小申念疑惑地把耳朵贴在书柜上,安静地听着。
      “你亲自带几个人过去,要确保他的安全。顺便打理那边的公司。”申州道。
      “那个事情办得怎么样了?”
      “很顺利,白家的那个小儿子的情妇是我们的人,下个月六号下午三点白家人在富水码头坐游轮离开,这次他们全都跑不掉。”
      “白家敢动我儿子,我要他全家的命!”申州在书桌上重重一捶。
      “老爷节哀,至少小少爷很平安。很快你们就可以见面了。”大周叔叔安慰道。
      小少爷,不是我吗?为什么说我和爷爷很快可以见面?我和爷爷不是天天在一起吗?小申念不明白。
      “老爷,白家让人递话,想要谈和。”
      “没得谈。”
      “白景奇生性残暴,很有可能负隅顽抗,最近您和大小姐他们一定要小心,估计他要狗急跳墙,弄些事情出来。”
      “哼,安保的事情你不用担心,我已经让小张接手了,白景奇不过是一条落水狗,奈何我不得。你抓紧出国,啊颜那边要紧。”
      接下来,申州和大周又谈了些其他的事情,两人一起出了书房,小申念的惊喜也没有搞成。
      只是从那天起,大周叔叔就从申家别墅消失了,负责申念安保的换成了另外一副生面孔,爷爷很少回家,连经常陪着自己的小姨妈也不再来了。申念也问过申州,大周叔叔去了哪里,申州只淡淡地说,他安排大周到国外处理事务去了。其实小申念想问爷爷,那个颜少爷是谁?为什么要让大周叔叔去保护他,当初爷爷让大周来保护自己的时候,曾说过大周是申家最厉害的保镖。但直觉让他不敢开口,小申念已经隐隐觉得有些不安。
      很快就出了事,那天放学回家的途中,申念被劫持了。几个蒙面大汉当场枪杀了司机和保镖,把他虏到一个仓库。申念自小就很不平安,所以爷爷为他安排了保镖,最惊险的一次是乘坐的车被撞坏,头磕破了,其他几次都是有惊无险。这是他第一次目睹有人为了他死掉。
      绑匪粗暴地把一块破布塞进申念的嘴里,给他蒙上眼睛,掼倒在地。申念纵然从小经历过多次险境,但毕竟还是个孩子,况且这是第一次被抓住,身边一个亲人都没有。他不由得心如擂鼓,黑暗更是让恐怖被无限放大,但是他努力保持冷静,爷爷肯定会来救他的。
      这时,申念听到有人阴恻恻地说:“我不相信那个王八蛋连自己亲孙子都舍得,给他打电话!免提!他要是敢耍花样,我就让他听听他孙子的嚎叫。”
      电话接通了,传来申州的声音。申念又怕又急,哽咽着想要喊爷爷,但是嘴巴被堵住,什么也发不出声音。
      “申州,成王败寇,我的手段比不过你!我们白家已经退出帮派了,也不在你眼皮子底下让你不痛快,我们出国!你为什么还要赶尽杀绝!当初你儿子儿媳的死是意外!你不也要了我儿子的命吗,大家扯平!”
      “白哥,扯没扯平,你说了不算。”申州的声音不疾不徐:“地盘丢了算什么,你们想拿着钱安安心心出国逍遥?做梦!我要你们全家给我儿子陪葬!”
      “申州!你孙子在我手里,大不了拼个鱼死网破!”白景奇气急败坏地大吼。
      申念感觉到那冰冷的刀锋从脖子闪过,紧接着,猛地刺进自己的大腿,“啊啊啊啊啊!”申念痛得弹起来,很快被一双有力的手死死按住,动弹不得。
      他从小锦衣玉食,何曾吃过这种苦头,很快就被那汹涌而来的疼痛给淹没了,喊不出来、动弹不得,死亡,就在眼前。
      “怎么样,申州,你要是再不合作,我下一刀可就捅在其他地方了。”白景奇恶狠狠地威胁。
      申念的眼泪打湿了黑布,他拼命地摇头,想要甩掉嘴里的破布,“爷爷,救救我,救救我。”他怕极了,痛极了。
      申州一言不发。
      “申州,你连自己的亲孙子都不管了?”白景奇声音里充满了不可思议。
      很快,尖锐的刀尖“噗呲”一声扎进了申念另外一条腿,申念的唇色早已褪尽,苍白的脸色和身下积起的那一大滩猩红的血液形成了鲜明的对比,他抽搐着,已经叫不出来了。
      “白家人的命我要定了。那个孩子你想杀便杀。”极度痛苦中,申念听得非常清楚,那个说自己是申家希望的爷爷,那个说自己是申家最重要的人的爷爷,那个给自己讲故事、陪自己挖蚯蚓的爷爷,把电话挂了,他,不要他了。
      申念觉得自己的心也被刺了一刀,太痛了,太痛了。
      爷爷不要他了。
      “你们是不是绑错人了,为什么申州连自己亲孙子都不管了。”白景奇和申念一样震惊。
      “就是他孙子没错啊!申州真的狠到连自己亲孙子都不要了,只要白家人的命啊,白爷。”
      “快,快去码头!他们全都过去了,申州这么狠,是铁了心要我们全家的命,赶紧叫上剩下几个兄弟过去!晚了肯定要出事!”
      “这个孩子怎么办?”
      “杀了。”
      话音刚落,申念感到腹部一阵冰凉,一把刀扎了下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很快消失,空旷的仓库里,一个孩子双手被捆绑着,眼睛蒙着黑布,嘴巴被一块破布雇堵住,犹如一个被撕扯坏的布娃娃,已经被自己的血液浸透。

      “这孩子命大,这样都死不了。”申念再次恢复意识的时候,耳边有人在说话,过了好一阵,他才勉强听清楚。
      是爷爷和大周叔叔的声音。是梦吗?申念有些疑惑,但随着意识的逐渐恢复,大腿和腹部的剧痛也席卷而来,无情地提醒他,这不是梦。
      “这说明小少爷洪福齐天,当时大少爷和大少奶奶被逼到那样的绝境,差点儿保不住小少爷,没想到老天爷把这孩子送来,替小少爷挡了灾。”
      小少爷,应该,不是自己吧。申念紧闭着眼睛,缓缓流下眼泪,事到如今,难道这样他还不明白吗?自己只是那个“颜少爷”的替身而已啊。
      难怪啊,爷爷让大周叔叔亲自去保护他,大周叔叔是申家最厉害的保镖,肯定要保护最重要的人啊。
      难怪,大周叔叔说爷爷和小少爷很快就能真正见面,自己是个替身罢了。
      难怪,爷爷会毫不留情地舍弃自己,自己不是他的亲孙子。
      “养着吧。”申州的声音是那么冷酷:“白家老大跑了,那人历来疯狂,又纠结了一帮不怕死的兄弟,难保不会再回来报仇,在彻底解决他之前,还是让啊颜暂时呆在国外。”
      “说起来,委屈了这孩子。”申州又说。
      这是在说我吗?申念麻木地想。
      “这孩子的父母能在他刚生下来就卖给您,说明根本不想要他,要不是您,早死在那个垃圾堆里了,如今他在申家锦衣玉食,又由您亲自教导,他替小少爷受点儿罪是应当的。”这是那个自小对自己轻声细语的大周叔叔的声音。
      原来我经历的那些爱和期许都是假的,原来我生来就被人抛弃,原来,我只是个替身。
      十一岁那年,小小的申念第一次懂得了什么叫心如刀割,什么叫心如死灰。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8章 第八章 你要离开我的身边到什么时候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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