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以为救了只白眼狼》化鲸

7、第 7 章

　　第七章

　　翌日，屋里三个人都起得很晚。

　　醒得最早的是小雪巴，小丫头踩在小板凳上刷完牙，跑到敖犬房间敲门。
　　敖犬睡眼惺忪打开门，打着呵欠走到厨房给雪巴做早饭。

　　空气里有弥漫着一股牛奶和蜂蜜的香甜气息，锅里水沸腾着，敖犬抓了把面下去。
　　小雪巴捧着玻璃杯喝牛奶，她面前还有一块小蛋糕，是昨天原本属于敖犬没动的那份。
　　老旧的木制机械钟走到十点半，西面的一间侧卧门打开，沈衾踩着拖鞋走出来。

　　跟昨晚的死亡重金属妆不同，他素着一张脸，唇色很淡。眼睛微微睁开，似乎还没有完全清醒，神色全然被长长的睫毛掩盖。头发是原本的黑色，乖顺地贴着额头，似乎有些长了，都快到眼睛部位。

　　男生看起来有些瘦，下颚尖锐，锁骨突兀。

　　敖犬关了火，望了眼走到客厅随意摆弄窗边玻璃罐金鱼的家伙。

　　白天屋子里很亮堂，阳台的窗户都开着通风。阳光一缕缕不要钱地洒进来，空气中还能看到细小旋转漂浮的尘埃。衬得客厅里站着的人都不像真的。

　　沈衾在雪巴的纠结心疼的眼神中，收了戏弄金鱼的手。
　　他清醒得差不多，留意到敖犬看过来的目光。

　　“早。”
　　“吃点东西？”
　　“嗯，我先去洗漱。”

　　吃过饭，沈衾去敖犬店里坐了坐。
　　敖犬经营的是一家手机维修店。平时也会有个阿姨接待客人，顺便在他忙的时候照看一下小雪巴。

　　沈衾没呆久，买了张手机卡，见敖犬在忙，便自行出门逛了逛。

　　晚饭约在一家烧烤摊，敖犬没带雪巴，说小姑娘今晚去阿姨家睡。两人聊着闲事。
　　其实能聊的不多，大多数时间都是沈衾在看敖犬喝酒。

　　半打啤酒喝完，他们没再续菜，沈衾没跟敖犬抢着结账，等在路边。
　　“你喝这么多我来开吧。”
　　“嗯。”
　　沈衾没骑过电动车，敖犬也不担心，这玩意儿上手容易。
　　最开始有些晃，很快开稳了。

　　敖犬没有放开抓着沈衾衣摆的手，微醺的脸吹着夏夜的风。
　　额头在车辆行驶的轻微摇晃间抵住驾驶者的背。
　　沈衾仿佛没有察觉，一路将人送回家。

　　车停好，敖犬先去洗澡。
　　等他再出来时，家里空空荡荡。
　　沈衾走了。他的房间里，东西都拿走了，仿佛没人来过。
　　敖犬在床边坐了一会儿，如往常一样关了房门。

　　他在饭桌上看到一张纸条，用雪巴喝空的奶瓶压着——
　　【走了，有空聚。】

　　——

　　夜幕浓墨，霓虹闪烁。
　　城市最喧嚣的街道，人来人往。成群结队盛妆浓抹清凉打扮的年轻男男女女，或嬉笑怒骂或摇头晃脑地在大街上游荡，一转眼，又钻进了响着不同风格音乐的房子里。
　　与之相比，两条街相隔的高端会所则显得幽静雅致得多。

　　“雾语”是九区雾灰市著名高端会所之一，老板换过几次，名头倒一直没改。
　　沈衾上初中那会儿就知道它，“雾语”曾经一任老板还是被他父亲亲自抓进去的。自然也知道它后来的接任者有官方背景。
　　沈衾把它当作临时的跳板，消息来源渠道之一，也是看中这一层。
　　况且相对于其他鱼龙混杂的地方，“雾语”至少不会太出格，从安全性和隐蔽性来说都是最佳选择。

　　“雾语”老板换过几次，里面的工作人员按理也大换血过好几次。但也可能存在老实本分被留下做事的老员工。沈衾不愿意去赌自己被人认出的可能，宁愿最开始麻烦点弄了张假身份，换成女装去应聘。

　　沈衾这次选择了清纯女高中生暑期打工挣学费的人设，代表服装是没有烫染过的黑长直和微微泛黄的白色连衣裙。
　　名字叫“肖梅”。
　　面试在他“小白花”的脸和自卑乖顺的性格加持下顺利通过。因为是短工，身份证也只是看了眼没有查得很仔细。
　　自然，也不会给沈衾安排接待VIP客户的工作。
　　沈衾也不着急，试用期一周，先过了再说。
　　七天有四天都是白班，沈衾手脚麻利，闷头干活，他心思敏锐，不找事也避着事找上他。
　　经理和同事对他都很满意。
　　试用期最后一天恰逢周末，会所比平时忙碌许多，沈衾被留下来加班，按照他的人设，“肖梅”是不会拒绝的。
　　当晚有个客人，直称他看着眼熟，被叫过去喝酒。同事帮着推了一次，推脱不过，只能去喊经理。
　　沈衾佯装无措地站在包厢门口，脸憋得通红。
　　经理匆匆赶来，怕得罪客人，见面就干了一杯白的。客人见状也不多找麻烦，指明沈衾只要也像经理一样喝杯白的就放人走。
　　只见“肖梅”眼含泪水，抖着身子，双臂微颤地接过酒杯。她低垂着脑袋，脖颈更衬得修长。待酒杯倒满，方仰头，宛若引颈受戮的天鹅，喝下那杯热辣的透明液体。
　　众人眼中，“肖梅”是忍着哭腔在经理的“呵斥”声中走开的。所有人都知道经理在替那个小姑娘揽事，当然，在场所有VIP的客人也都知道“雾语”来了个纯真无邪的少女服务生。

　　沈衾应聘之前就做好了会被灌酒的可能，他本人确实没怎么喝过酒，为了确保自己不会酒精过敏，特意买过各种酒尝试了一下。而且为了避免人设出问题，他还不敢多喝，只浅尝则止。
　　如今，人设没有崩，喉咙倒是火辣辣的，一直烧到胃里。
　　经理见他身体不适，让他提前下班，还询问他是否需要叫车帮忙送他回家。
　　沈衾应声道谢，做戏做全套：“我家就在附近……车费够买一套学习资料了。”
　　“你真的没问题吗？需要人送你回去吗？”
　　沈衾晃了晃老年机，“不用这边都忙不过来，我又走了，怎么好再麻烦大家。我喊我哥哥来接我。”
　　经理也不强求，倒是给他准了一天假。
　　沈衾感激地抿嘴笑。鬼知道他的便宜哥哥在哪。

　　出了会所，夜已深。
　　风是冷的，迎面吹来，倒是让脸颊发烫的沈衾感到一丝清爽。
　　他走过车来人往的大街，转入幽静深黑的小道。
　　他知道有人在跟着“肖梅”。
　　“雾语”里不方便做的事，“雾语”外面总有人喜欢钻空子。
　　沈衾踩着不怎么合脚的小白鞋，轻轻地哼着不知道从哪里听来的小调。仿佛第一次偷喝爸爸酒的小丫头，喝醉了，不知觉地轻晃着腰肢，裙摆摇曳。
　　是昏暗的路灯，是尾随的祸害。
　　沈衾心跳得比往常快些，他醉了，他知道；不是害怕，他亦知道。
　　他静静地等待着身后的小鱼出来，同时引来更大的家伙。
　　“小妹妹～”男人一声甜腻恶心的问候堵住了沈衾的前路。
　　沈衾仰起脸，雾烟迷蒙地看着中年老男人，天真烂漫。
　　对方调笑说着下流话，沈衾似被惊扰，仓促后退。
　　中年老男人步步紧逼，终是急不可耐地伸出手去抓。
　　沈衾自然躲闪。却因醉酒脚虚，鞋跟拌石子，重心难稳，只能直直朝后摔去。
　　然后被一个温暖的怀抱半拥着稳住了身体。
　　高了沈衾半个脑袋的男生，用无奈又礼貌的口吻，喟叹道：“拜托，大叔，做个人吧，长这么丑就别出来祸害花花草草……和小白裙了。”
　　沈衾心想，lucky boy，他赌赢了。

　　英雄救美。
　　影视小说作品中惯用的戏码。
　　烂、俗套，但有用。
　　沈衾不惜抛下诱饵，以身犯险，只为将人引出。
　　他其实并不在乎尾随他的是谁，也不在乎救他的是谁，他只要知道这两拨人都属于“雾语”VIP的目标客户。也能很快分辨出哪一方更适合继续接触。
　　本衾也没想到机会会来得这么快，但他总是会提前做好准备，不会轻易放过每一次机会。

　　“英雄”打跑了坏蛋，接下来该安慰被解救的“美人”了。
　　“肖梅”局促不安地拽着裙角低垂着脸，她干净白洁的脸上隐约泪痕流淌。
　　“谢谢你。”少女啜泣着，肩膀轻轻颤抖道谢。
　　“不客气。”回应的是充满少年气息的声音。
　　沈衾隐约间有些耳熟，他没有抬头。
　　“如果方便的话，能不能麻烦你送我回家？”
　　“方便是挺方便，送也是可以送你回家，不过……”
　　“不过什么？”强压下心中疑惑，沈衾目光所及之处，是一双看着十分眼熟的马丁靴和破洞牛仔裤。
　　“救人是一个价钱，送你回家是另一个价钱。”
　　“……”
　　沈衾有点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喝多了。不过一杯白酒……
　　“你……说什么？”
　　“九区的规矩，救人两千；送你回家……额，看你长得还不错的份上，两万？”少年声中含笑，似有玩味。
　　沈衾心中微佯，面上不显，不断默念着不能崩人设。他缓缓抬起脸。
　　意外，又或者是没那么意外。
　　英雄救美的“小英雄”，是他刚来九区有一面之缘的“移动金库小王子”。
　　如今对方的打扮倒是挺符合九区小流氓的模样，就是这身衣服和头发……他能告对方一个抄袭吗？
　　除了那张脸，几乎完美的复刻了自己刚下飞机的模样，抄袭可耻不知道吗？！
　　沈衾差点崩不在，几乎是咬着后槽牙开口：“我没听懂您在说什么。”
　　谢谢了您嘞，拜拜了您嘞。
　　我总能碰到冤大头，不差您这个！
　　“啊我说，肖梅……小玫瑰是吧。”阎玖摸了一下因打架扯得有点生疼的黑色耳夹，“小王子送你回家是要收钱的。如果没有钱的话，等价物也接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