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以为救了只白眼狼》化鲸

4、第 4 章（修）

　　第四章

　　救护车呼啸而过。
　　天色渐暗，余晖笼罩的校园不再喧嚣。
　　“我没想到她真的会跳。”赵恒星涕泗横流，整张脸惨不忍睹。
　　“孩子，不怪你。”闻讯赶来接赵恒星妈妈安慰道，“有的人是拦不住的。”
　　沈衾抿着唇，默默看着赵恒星在他妈妈的陪伴下跟警察做完笔录。
　　赵恒星父亲在做完笔录后匆匆赶到，他先是给儿子脑袋一个大逼斗，又朝老警察递了根烟，套着近乎。
　　老警察摆手，说：“其实跟这小子关系不大，你们回去好好开导开导，有条件找个心理医生什么的……呐，家长在这签个字，你们可以回去了。”
　　临走前，赵恒星没忍住，回过头，对沈衾说：“我错了，你该答应她的。”

　　送走了一个臭嘴哭包，老警察睥睨着沈衾，问他：“你爸妈呢？”
　　“他们不在。”
　　“有电话打一个。”
　　沈衾摇头。
　　“行吧。”老警察点点头，“我们接着去警局唠唠。”
　　沈衾并无不可，顺从上了警车。

　　路灯点亮，下班高峰期的街道拥挤而喧闹。
　　老警察等着红绿灯，偶尔瞥一眼后视镜，窥探后座的少年。
　　眼前这个漂亮少年跟他的好兄弟完全不是一个路数。没被吓哭不说，神情似乎也少有波动，要不是他也尝试过去拉那女生……

　　到警察局已经八点多，老警察跟同事打了个招呼，把沈衾带到调解室。他递给沈衾一瓶矿泉水：“润润嗓子。”
　　沈衾喝了一口。

　　“你跟跳楼那女生什么关系？”
　　“同学。”
　　“她为什么跳楼。”
　　“不知道。”
　　“你为什么不答应她？”
　　“因为答应了一次，就要答应无数次，我并不喜欢她，不可能照顾她一辈子。况且，她很大可能并不是因为我而选择轻生。我答应不答应她应该都会那样。”

　　老警察心里也门儿清，知道这事儿本来怪不到眼前人，只是对其如此少年老成模样有些惊讶。还是说现在的学生都这么早熟？好吧其实也都不是重点，重点是——“流程上，没有你父母或者监护人签字，我没办法放你走。你真的没你爸妈电话吗？”

　　沈衾紧握住手掌心的瓶盖：“我爸爸去世了。”
　　“额……”老警察有些尴尬，还是得问，“那你妈妈呢？”

　　“我妹妹生病了，我母亲带她去三区看病，至于电话……”沈衾长叹一声，“我不确定能不能接通。”
　　老警察十多年的从警生涯，见惯人生百态的他在此刻不得不停下手中笔，他清咳两声，换了个话题：“听你们老师说你成绩挺好，努力学习，以后肯定有出息。”
　　沈钦笑了笑，没说话。
　　这一笑，像是霜雪融化，两人间的氛围也合睦许多。
　　此时，另一个警察推门而入，对老警察使了个眼色，老警察会意拍了拍沈衾肩膀：“饿了吧，想吃什么？叔叔请你吃饭。”
　　“盒饭就好。”
　　“小子，懂事儿啊！”老警察起身跟同事往外走，随手关上门。

　　“医院打来的，那个女孩子没有生命危险。”
　　“我估摸着也该没事，多亏了消防那边兄弟及时垫好充气垫。”
　　“里面那个孩子……我们查了下他家庭信息。”
　　“怎么了？有什么问题吗？”
　　“他父亲叫沈一军，警号64579，三年前在九区因公殉职。在九区政府的帮助下他们家剩下直系亲属才到能五区生活。不过后来……”
　　“亲妹子又重病，五区治不了亲妈只能带去三区吧。等下，他妈妈怎么得到三区入住许可？”
　　“……再婚了。”同事叹气，“我们刚刚联系到男生妈妈，说……”
　　“说什么？”
　　“说男孩生性顽劣，她管不了也不想管。小孩儿只剩半年成年，剩下的抚养费已经打到他卡里了。”
　　沈钦收拾好吃完的饭盒，调解室门推开，班主任扶着老腰喘着气进来。
　　“庄、庄晓梦没事儿了，老师给你签字，再送你回家哈。”
　　“谢谢老师。”沈钦赶忙上前扶班主任，“您签完字我自己回去就行。”
　　“应该的应该的，老师有车，送你回家，你早点回去休息，明儿早上还有考试呢。”
　　两人说着往外走，迎面而来一个身材高大的男性，对方冲到沈钦面前，不顾后面跟着的警察阻拦，揪着他衣领，语气不善道：“你就是沈钦？就是你害我女儿跳楼的？！”
　　说话间，手臂高举，拳头就要砸下。
　　班主任和老警察一个挡一个拖，将沈钦解救出来。
　　“干什么干什么，警察局还想打架，一个老大爷们儿欺负个小孩子有脸了？！”老警察见其还想动手，踢腿肘击反手将人压制，同时开骂，“你不去看你家孩子在这里耍什么威风！这个学生只是你闺女的暗恋对象，人小伙子就是长得帅被你闺女叫去洗眼睛的！你家孩子不懂事你还不懂事？！你以为你在哪？这是警察局！”

　　“你胡说！放开我！警察局怎么了？！我女儿从来都是很乖的，要不是这小白脸蛊惑，她根本不会做傻事！”庄晓梦父亲叫嚣着，“老子今天就要让这个有爹生没爹养的兔崽子知道花儿为什么这样红！”

　　这话一出口，在场了解内情的人都变了神色。老警察直接把人扣上，让另一个同事将人带到冷静区去。

　　班主任赶紧安慰沈钦：“庄晓梦爸爸可能是急昏了头，爱女心切，说胡话呢。”
　　老警察心中嗤笑。这什么爸爸，摆明了就是个只会推卸责任，欺软怕硬虚张声势的卵蛋。也就是他在警局，穿着这套制服，不然他也能让那人知道“花儿为什么这样红”。妈的，还是个老古董，这么老的梗。
　　老警察揉了把少年的头发，“你父亲是个英雄，你也是个好孩子，跟你老师回去吧。”
　　沈钦微微红了眼眶，感激道：“谢谢警察叔叔。”

　　人都走后，老警察和同事再三感慨：“你说这么一乖孩子，摊上的都是些什么事儿啊。”
　　“以您十多年的从警生涯看，这里面会有什么内情吗？”同事问。
　　“能有什么内情，跟去医院的小李不都问清楚了，那姑娘是因为家庭原因才想不开，而其中九成九在她爹。天天逼她读书跳舞，要她去三区，柠黄一高，还要她找个有权有势的对象。这不摆明了要卖女儿吗！”

　　老旧的巷子口，四周静谧，唯有虫鸣。
　　沈钦再三婉拒班主任将人送到家门口举动，目送轿车离开后，踱步向家走去。

　　钥匙打开铁门，再关上，锁门。
　　沈钦没开灯，有微弱的月光洒进窗户里，他走过去，拉上窗帘，在黑暗中准确找到沙发的位置，坐下来。
　　他蜷缩着身体，深深呼吸，不知过了多久，才一点点展开四肢。

　　沈钦侧躺在沙发上，无神地看着漆黑的上方。
　　眼睛已适应黑暗，他能看清天花板，圆形的灯泡，秃了好几块的墙面。

　　这是他家，小小的两室一厅。曾经一家四口十分拥挤，如今只有他一人，倒是宽敞。
　　沈钦自嘲，没再让自己陷入无用的颓废情绪。他起身打开灯，将关机许久的老年机接上电源，然后往浴室走去。

　　第二天，沈钦七点半到校，八点开考。
　　这天的考试规模较小，是一场选拔考试，只有报名参加升区考试的考生。

　　在五区，联考前十且升区考试前三的学生将获得资格，与全区教育金字塔——三区柠黄市第一高中的学生竞争。

　　柠黄一高号称全区第一是有原因的，升学率百分百。里面的学生非富即贵，大部分都是前三区高层资本政客官宦子弟。每年仅有三成名额面向剩下九区各市学生招生，且这三成名额还是流动制——在每年一次的联考和升区考中挑选优秀的考生替代柠黄一高中校考排名靠后的学生。

　　今天来学校参加考试的大部分是学校的尖子生，大家对彼此的面孔都很熟悉。偶有几个生疏的，大家也见怪不怪。毕竟总有人能有路子，走上另一种“青云梯”。

　　倒是沈钦的出现，让人意外，毕竟昨天学校出了“大事”，他还是其中的“男主角”，竟然能不受丁点儿影响，继续参加考试，还有没有心啊！

　　至少同考场教室外候考的学生都很惊讶，监考老师还没来之前，相熟的几个没忍住交头接耳，议论纷纷。
　　而在场众人俨然与其形成一个真空地带，无人敢与之交谈，
　　有人在进考场前偷偷拍了照片，分享到校园网上。很快论坛上出现热帖，无数人惊呼——
　　“男神是男神，人美心更狠。”
　　“你跳任你跳，下笔更有神。”
　　“女神别示爱，不如上柠高。”

　　更有通宵一整晚八卦昨日之事，刚准备去睡觉的老哥，冒着猝死的风险，给男神好哥们儿打电话——
　　“喂，赵恒星，你不是说沈钦昨晚上被带到警察局喝茶，他今儿怎么还稳如老狗的来考试？！他这开得什么挂？”
　　“开你奶奶的挂！这叫大家风范！他准备这个考试准备了一年，别说是跳楼了，就是天塌了他也会去考！”赵恒星失眠到天亮，脾气暴躁，不知想到什么，烦躁的抓了把头发。万一他哥们儿发挥失常怎么办，明年就没机会了。

　　这么一想，赵恒星刚起的一点儿睡意，又没了。这导致他在他妈妈跟他吃午饭的时候，直接在饭桌上睡着了，嘴巴还无意识地咀嚼着饭。

　　赵恒星妈妈看着自己一脸蠢样的好大儿，恨铁不成钢，把儿子哈喇子擦擦，扒了衣服，扔到床上睡觉。

　　赵恒星一觉睡到四点半，醒来就是抓手机，一看时间，吓得赶紧穿衣服换鞋：“妈，我出去一趟！”

　　也是他运气好，刚赶到校门口就碰到要找的人。

　　“阿衾，阿衾！可算是找到你了！”
　　沈衾将手机放回裤子里。
　　“你看到班群了吗？老班让我们明后两天找个机会和庄晓梦关系好的同学一起去看她。”
　　“嗯。”沈衾知道这个消息，“你们去吧。”

　　赵恒星看出他不想去，他像平常那样勾着他肩膀，若无其事道：“哎呀，我知道发生这种事后你肯定不好意思再见她了嘛，但同学一场，还是要去看看。如果不方便跟其他人一起的话，我俩现在去咋样？反正市中心医院也不会跑，对吧？”

　　沈衾拉开他的手，没说话，但拒绝的意思很明显。

　　赵恒星有点装不下去，但也不想放弃，认真劝道：“去吧。是兄弟就跟我去看看人妹子。”

　　沈衾看着他，眼睛黑黢黢的。
　　“你别这样看我。”赵恒星别过脸，烦躁地抓了把头发，又叹气，再看向沈衾时，表情可怜，“好吧，我错了还不行吗。我昨天不该说那种话。你又不是第一天认识我，我有时候说话不过脑子你不是不知道，啊你肯定不知道庄晓梦……她老可怜了，我跟她青梅竹马，她爸对她可凶了。她既然喜欢你，都到这个份上……阿不是我不是说她是因为你跳楼……我……草，我他妈在说什么！”

　　“你黑眼圈挺重的。”

　　“啊？”赵恒星被沈衾这牛头不对马嘴的一句说愣了。

　　“你回去睡觉吧，我不会跟你去见庄晓梦的。”

　　“今天不去，那明天，或者后面再找个合适的机会？反正后面休两个月……”

　　“走了。”沈衾摆摆手。

　　赵恒星猛地意识到沈衾对庄晓梦，不，或者说是对这整件事是一点触动都没有，他不想相信，也不敢相信。

　　少年之所以是少年，大多直来直往。

　　“你真的不去？”

　　“不了。”

　　“你知不知道你这样做，会显得……很……很……”赵恒星艰难开口，“很凉薄。”

　　沈衾笑了笑，看上去毫无所动，“是吗？也许吧。”言毕，也不再多言，抬步向前，背影融入喧嚣的街流中。

　　出乎所有人预料，沈衾考了第一名。联考、升区考双料冠军。他的成绩单在校内网传疯了，说什么的都有。但……大部分的发言并不是什么好话。尤其是曾经暗恋庄晓梦的学生，说出的话更是不堪入目。少部分替他说话的人要么被打成颜控恋爱脑，要么被贴上没同理心标签。

　　沈衾所在A班几乎整体失声，连他最好的兄弟赵恒星都没有在网上替他对线。

　　倒是原本在A班口碑不怎么样爱打小报告且喜欢阿谀奉承常年嫉妒沈衾跟他不对付的一个男生带学生证发言——【你们懂什么，人家沈衾可是要升入三区柠黄一高的学霸，以后跟你们都不是一个区了，无论你们在这里骂得再猛都改变不了这个事实。等人家考上柠黄大学，毕业后在三区落户，成为人上人，你们以后想去拍人家的马屁都拍不到，更别说见面。要我是你们，还不早点儿趁人还在五区，多拍几张美人照片存着，以后等人发达了说不定还能转手大赚一笔。】

　　此言一出，更是激起千层浪。

　　沈衾本人并不在乎校园网上的腥风血雨，收到成绩单时，他正在填写三区柠黄一高的入学考试申请和入学资格登记表。

　　登记表中有一个附件添加位置，是三区柠黄市其他高中没有的要求，即入学推荐信及推荐人身份。

　　沈衾暂时没有填。
　　手机震动，是一条短信。
　　【今天下午四点，市中心医院住院部708号病房，跟护士说好了，你直接过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