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颜》墨十二

2、第一章 清明时节雨纷纷【上】（小修）

　　苏生闲闲慢步在青砖小街上。
　　清明时节，人烟稀少，街边往日本就不多的商铺小贩此时更加稀少。来往行人都行色匆匆，一场小雨一下，素来锦色秀丽的苏州城此时也似乎染上了一层无法抹去的灰色。
　　苏生百无聊赖得叹了口气，颇有些意兴阑珊。
　　再望一眼面前蜿蜒的街景，猛然看到一处安置在隐秘处的小小书画摊。
　　“这个时候……”轻轻呢喃一句，似乎对这个毫不起眼的小摊起了些微的兴趣，习惯性得展开手中的白扇，貌似不经意得踱到那摊子前面。
　　摊主是个穿着青色布衫的年轻人，低着头似乎在研究他手里的一副水墨素描。
　　苏生上下打量着这个人。
　　风骨似乎不错，只是苏州城里这样风骨的书生没有一千也有八百了。青布衫，真是普通的颜色，款式也极为普通，成衣店里二三两银子便可买上几件。看他握着画卷的双手倒是挺修长纤细，就是肤色稍嫌黯淡了些，想必平时生活也清苦了些。发质倒是不错，浓黑直顺，散在胸前鬓间倒是有些风致。只是不知这低垂的面孔生的如何。
　　正思考着，那人似乎是感觉到有人站在他摊前便抬起头来，正好和苏生若有所思的目光撞了个正着。
　　容貌至多也只能算是清秀吧，只是那双眼……
　　“风华……”苏生不由低叹。端是生出了一种，如果被这双眼满含柔情得注视一次，自己必定死而无憾的感觉。
　　“呵。”眼前人低头笑了一声，愣是把本来并不起眼的容貌衬托得清丽起来。“公子可是要购书画？”
　　“是……”软润如玉，略带沙哑的质感再一次把苏生的魂魄硬生生得勾了去。
　　“在下为公子画幅扇面吧。”注意到苏生手中的空白扇面，那书生提议到。
　　“好……”似乎还没回魂，苏生把手中的玉扇递了过去。
　　“请公子稍待片刻。”说罢提笔思索一阵，便细心得描绘起手中的扇面。
　　他专注的表情，为什么突然有一种熟悉的感觉。苏生为自己突如其来的想法感到迷惘。
　　“好了，公子可还满意。”书生说罢又笑了笑，对自己的画作，他一直都有自信。
　　闻言，苏生将目光转下还执在那人手中的玉扇。
　　刚入眼，苏生只觉得淡然无比，初看下去，似乎只是一丛毫不起眼的兰花。只是那一丛淡淡的墨色兰花中，竟隐隐得透出一抹幽蓝。蓝，兰，蓝色的兰。转而在那股幽蓝的兰花中又若隐若现得韵出一丝红。细看下，竟是半羞半掩在兰从中的一朵朵仿佛被水墨掩去的淡红云雾，那样淡淡的红，任谁第一眼看到都会忽略它。苏生只觉得自己仿佛嗅到了一阵甜香，清而不俗，很是舒服。那一点点淡红色，仿佛看不透，摸不着，却有无端生出一股想要碰触的向往。就好像，眼前的这个人……
　　他是红色的，隐现着风华的红，苏生这样认定，也认定了眼前人正是自己一直想要找寻的。
　　“到我身边来吧……”苏生如是说道。
　　“来？去？为公子绘图么？”一句本来暧昧非常的话语，却被书生那么云淡风轻得掩了过去。
　　“如果你愿意的话，带着这面扇，来西湖边来找我。”说完，苏生回转身子，毫无留恋得迈步，似乎刚才的一瞬只是梦里云里，从没有发生过的事情。
　　“如果我愿意……”书生看着他离去的背影，嘴角弥漫开的笑意，灿若烟花。

　　苏生依旧坐在那艘画舫的窗边，倒不是这画舫里的人儿有多美好，品味装潢也只能算是中等。只是这艘总是会刚好占着离西湖岸边最近的位置，而这窗的位置，也刚好很适合苏生打量湖岸。
　　“公子，您最近怎么总是望着窗外啊，是碧桃变丑了么？”一如既往的软玉温香，若在平时苏生一定会好好的疼惜一番，可是现在，他不想，他的三魂七魄都被那个在青石街边一个不起眼摊子后的不起眼书生勾去了。
　　“你很好，只是，不是我要的。”擎着一杯清酒，苏生淡淡得开口，一改他往日里的风流，淡漠而执着。
　　“唉，像我们这样儿的，枕边人来了一个，又走了一个。真是苦啊……”碧桃装模作样得自怨自艾着，试图唤回苏生的怜惜。但显然，她没有成功。
　　依旧喝着酒，却不再开口，他已经等了三天了，那个人，会不会来？他第一次对自己没有了信心。
　　被冷落的可人儿顿觉无趣，再续上杯水酒，便径自走了出去，不再搭理这个不解风情的木头。
　　还要再等多久？一天？一月？一年？或许……是一辈子……苏生顿感无力，轻巧精致的酒杯置于手中突然似乎有千金的重量。
　　那样的人……那样的一个人……就算等了这一辈子，恐怕自己还会等上下个一辈子，下下个一辈子。自嘲般牵动了下嘴角。又或者自己早已等了他好几辈子了。
　　百年修一回眸，千年修一情牵。如果哪天佛告诉他要再修上万年，自己也会心甘情愿吧。他到底是中了什么咒，竟如此死心塌地。不过只是一抬眼，一笑靥而已。
　　想着想着竟有绝望的冲动，那个人，为什么还是没有出现。
　　正烦躁间，眼角的余光却也瞥到一抹青色的身影。
　　猛然站起身来，也不管画舫还离了湖边数尺。一如癫狂般淌着水奔向那一方青衣。
　　书生转过来头来，苏生停了脚步。天地间的颜色褪尽了，只余眼前这一沫淡墨。
　　“公子，您的扇。”书生笑得触人心弦。“在下，云淡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