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噩梦之下》时桑

3、偶遇

　　帝历 1036年12月6日 傍晚19：12分

　　温道照旧在车站等到了公交车，他在衣兜里摸索一会儿，才扣到角落里的那一块星币，随即投到投币箱里。

　　“诶，小伙子，残疾人半价的。”司机眼尖，连忙叫停了温道。
　　待和温道凉飕飕的眼神对视，司机懵了一下，又道：“不要钱也行，你赶快上去吧。”

　　温道收回了目光，将星币干脆利落地扔了进去。
　　“不用。”他说，撑着拐杖找了一个位置坐下。

　　司机没敢吭声，被温道刚才的眼神吓到了，只关上车门，老老实实开车。
　　温道贴着车窗，眼睛望着窗外的雨景。
　　外面车水马龙，不时有行人打着雨伞匆匆掠过，充满了人气。
　　他却觉得自己格格不入。

　　到了站点，温道下车。
　　雨天就是麻烦，不谈左脚隐约传来的疼痛，他一边撑拐杖一边打伞，就极为不方便。

　　等到家门口，温道从兜里找钥匙。
　　钥匙不知道怎么回事，死活插不到孔眼里，他动作粗暴地往里捅了好几次，还是没进去。
　　一时间烦躁恼怒，温道‘啪’的一声将钥匙扔到地上。
　　他阴沉着脸，手掌冲门用力锤了好几下，门被锤的咣咣作响。
　　随即泄了力气，他低着头把额头抵在了门上，声带嘶哑又带着点疲惫的妥协。
　　“操他妈的。”

　　温道此刻模样有点滑稽。
　　他一手撑着拐杖，头抵着门，姿势怪异。
　　男人宽薄的背脊高高耸着，雨伞和钥匙搭在一起，地板上一摊水迹。

　　这样僵持了很久。
　　许是情绪发泄完只剩下一片空虚，温道扶着门弯下去，拾起钥匙，开了门。

　　屋里没有人，一片黑暗。

　　温道开了门，门口玄关处的鞋柜最上面摆了一张全家福。
　　他进门第一眼就看到了。
　　然后和以往一样，他靠在墙上，盯着面前全家福，开始发呆。

　　这张全家福，是温道六年前刚考上帝都军事高等学府后，和父母一起在学校门口拍的。
　　那时候母亲很开心，眼睛笑的眯了起来。父亲搂着他的肩膀，满脸骄傲。
　　“以后等你毕业了，就是我们帝国的军人了。要好好保护自己的国家。”父亲说。
　　他点了点头，郑重其事道：“我会的。”

　　温道的这个公寓是他大二时，父母送给他的。
　　地方不大，一个人生活却也绰绰有余。
　　刚搬进这个公寓时，母亲过来帮忙收拾时将这个全家福摆在鞋柜上。
　　她笑眯眯道：“放在最显眼的地方，这样你这没良心的小子就不会忘了我们了。”

　　“您说的什么话。”他抽了抽嘴角。
　　“我忘了谁都不敢把您二老忘了。”

　　“噢哟，今天你嘴里可算舍得说点好话了？”
　　“您就跟我贫嘴吧。”
　　“哼哼。你也别嫌妈妈啰嗦。有什么难处记得给妈妈说哦。妈妈帮你。”

　　“您就放心吧。”
　　他笑着说，“我都多大人了，还不能自己解决啊？”

　　“总有自己解决不了的呀。”
　　母亲说，“那个时候，你就告诉我，毕竟我是你妈嘛。”

　　温道回过神。
　　他眨了眨眼，感觉眼有点涩。

　　白炽灯照的屋子冰冷冷的，没什么人气。
　　他撑着拐杖在阳台拿了一桶泡面，自己泡上，然后他打开电视，里面正放着帝都新闻。
　　他吃着泡面，看着新闻。

　　冰冷的灯光照在他身上，映出了一个孤独的身影。

　　——

　　帝历 1036年12月13日 上午十点

　　作为一名业界知名的心理医生，纵使有时不耐，魏和风还是得微笑着倾听贵太太、名媛小姐们的感情咨询。
　　此刻，他和贵族小姐正坐在一家高档咖啡厅，听着贵族小姐捧着脸诉说她和一位平民男子的浪漫爱情。

　　“魏医生，你知道吗？他真的很帅，而且非常绅士温柔。我的鞋带开了，他在大街上帮我系鞋带。一起吃西餐时，他专门把我的那一份牛排切好，临走前还送了我十分贴心的礼物。”

　　魏和风微笑着喝了一口咖啡，“听起来是不错的男朋友。”
　　贵族小姐听到很开心，可随即又捧着脸叹了口气，“但是他是平民，一个月的薪资才十万星币，还不够我买一个包的钱。我……我倒是无所谓，可是我父母肯定不会同意的。但他人真的很好，我真的很喜欢他。”

　　魏和风笑了笑，“陈小姐有告诉陈少将和萧夫人这件事吗？”

　　“诶。”
　　陈小姐愣了一下，随即犹豫道,“……还没有。我怕父亲生气，报复他。”
　　魏和风哑然失笑，“陈少将不是那么小肚鸡肠的人。”

　　魏和风顿了一下，随即转移了话题，和贵族小姐聊她和男朋友的感情经过。
　　因为太过无聊，他有些走神，便随意向外瞥了一眼。

　　下一秒，他看到了温道。
　　对方正朝中央银行的门店走去，看样子是去取钱。

　　因为惊讶，他注视的时间长了一些，陈小姐也发现了魏医生的走神。
　　她有些好奇，顺着魏医生的眼神看过去，忽然惊讶地‘咦’了一声。
　　“诶？那是…那是温大哥吧？”

　　“温大哥？”
　　魏和风饶有兴趣，“你是说温道吗？”

　　陈小姐看到不远处的那个身影一瘸一拐，表情复杂，回过神来眼神又有些躲闪。

　　“啊……嗯，那是我父亲手下的兵。温大哥以前……唉，他家境虽然只是一般，但天赋特别出众。毕业时候参加的军事演练还破了纪录，那可是帝国五大军校联合举办的军事演练。那一次之后，父亲特别赏识他，就把他和路忱一起带到身边好好培养。”

　　说着说着，她表情也变得有些怀念，“那个时候的温大哥，真的是帝都军部一颗横空出世的新星。唉，可惜……”

　　她不再言语，魏和风却心知肚明。

　　“说起来，魏医生怎么认识温大哥？难道他是你的病人？”陈小姐问。

　　窗外的身影已然不见，魏和风把目光收回来，轻笑着摇了摇头。

　　“不是。”
　　魏和风说：“他是我的……一个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