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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司徒庄园(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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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徒庄园位于英格兰南部威尔特郡,占地近千英亩,除了巨大的哥特式石质主宅,还包括了大面积的森林和农庄。著名的肯尼特河从庄园南部流过,河边甚至还有个专供垂钓的渔场,据说是全国最佳的捕鳟鱼地区之一。这庄园本来是英国某贵族的封地,历经几个世纪,也曾有辉煌的过去,只是二战期间局势不稳,没落的贵族举家移民至美国,将记载了家族历史的庄园低价卖给了当时还比较年轻的司徒仲麟。
尽管司徒仲麟出生于英国,却有着强烈的中华情结,故而在庄园内部大兴土木,试图打造一个中国特色的庄园。可惜的是冷战期间,哪里有合适的设计施工人才,最多只是在细节方面做些改动,反而弄出了不伦不类的效果。
比如此刻,司徒仲麟换了一身月白色中式长衫,在三楼图书室的落地窗前席地而坐,身前的矮几上摆着一套翠绿的竹制镂花茶具,阳光透过五彩拼花的玻璃照在上面反射出诡异的色彩。
司徒夫人也是中式打扮,斜倚在贵妃榻上一边扇扇子一边看着司徒仲麟的茶艺表演,两人之间的红泥火炉上,铜质的水壶正发出噗噗的声响。
“你也真是的,父子俩有什么话不好说,怎么又弄成这个样子?”
司徒仲麟闷声不语,手上却异常灵活的用茶汤反复冲洗失而复得的紫砂壶。
“哎,我问你话呢!”司徒夫人刷的合上了手中的檀香扇,用两只手指拈着捅了捅自家老伴。
“哼!你就向着你儿子,我还能有什么好说?”司徒仲麟像小孩子似的撇了撇嘴,索性转身将背影留给对方。
“你这是什么话?我儿子还不是你儿子啊?再说了,湛儿现在可是牛津大学的教授,说话做事都有分寸着呢。反倒是你,一把年纪都不知道活到哪里去了,根本就是个老小孩儿。我瞧今天这事儿,八成是你无理取闹。”
“我无理取闹?那个不孝子打算把我孙子送到洋鬼子的寄宿学校去受罪,我拦着他,这也算是无理取闹?”
“什么?”司徒夫人忽的坐直了身子,“他要把渊儿送走?怎么都不跟我说一声?”
“跟你说了干什么?反正你儿子说话办事都有分寸,他提出的意见,你不是举双手赞成么?”
司徒夫人听见老头子这阴阳怪气的说辞,恼得伸手便在他手臂上掐了一把,恨恨说道:“说你像个小孩一样不懂事,你还不承认!渊儿上学这事,儿子怕我拦着不让我知道,你怎么也不跟我商量?莫非你以为就你是他的亲祖父,我却是巴不得将他赶走的么?”
“我……我当时被那个逆子气成那样,哪里还顾得上告诉你……”
“你顾不上!真不知道你那脑袋里都想着什么呢?怎么连轻重缓急都分不清楚!”
“我……我这不是……我年纪大了老糊涂了……夫人,你别生气了,气大伤肝,当心气坏了身子……”司徒仲麟耷拉着脑袋陪笑着,哪还有半点一家之主的威严形象。
“少在这儿出洋相!”司徒夫人被他逗得用手帕捂住嘴直乐,“同样的话,咱们儿媳妇说出来是天真烂漫,你说出来呀,可真是……”
“真是什么?既博得了美人一笑,是什么我都值了。”老帅哥露齿一笑,揶揄道。
“就会贫嘴。”司徒夫人娇嗔的白了他一眼,“你给我正经一些,湛儿不会那么容易死心的,咱们俩得好好商量一下对策。要是渊儿真的被送走,你到时候哭都来不及!”
司徒湛知道司徒仲麟对于孙子及其宠爱,甚至到了言听计从的地步,既然无法说服父亲,那就只能向儿子直接下手了。
于是,一个晴朗的夏日午后,父子俩来到后花园的八角亭,共享中西结合的下午茶时光。
司徒湛心不在焉的用叉子叉着抹茶蛋糕,想着要怎么说服儿子选择他所中意的莫德林学院学校。
司徒余渊以一种写意姿势的坐在父亲对面,看着对方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不禁有些好笑。父亲身为牛津大学历史教授,能够在众多学生、同事、专家面前侃侃而谈,可每次面对自己时却不自觉的有些小心翼翼。恐怕是因为自己从小在祖父母身边长大,对待父母总是不像一般的孩子那么亲近的,搞得父亲也不知道应该以什么样的态度对待自己吧。
手中捧着青花盖碗茶杯,司徒余渊小口的抿着里面的碧螺春,等着父亲开口。
“渊儿,这个暑假过后你就该上中学了,有没有什么喜欢的学校?”
“喜欢的学校?”司徒余渊低头想了一会儿,“我还真的没有留意过,既然全国的课程设置都一样,哪个学校有什么区别?”
“话可不能这么说,毕竟师资和生源的水平都会对学校的水平有所影响,你应该对孟母三迁的故事很熟悉了。”
“环境固然重要,但为学重在修身。父亲,我已经不是不知事的小孩子了。周围事物对我的影响毕竟有限。”
“那你的打算呢?”
“祖父希望我去莫尔伯勒(Marlborough)的圣马丁(St. Martin)中学,他已经宴请过学校校长,对方也接受了祖父的捐款,许诺了在我就读期间在生活方面提供方便。既然事情到了这个地步,我也愿意遵从祖父的安排。”
司徒湛听说父母竟然先下手为强,眉头紧皱,不禁暗自后悔,毕竟还是人生阅历不够,又被两个老狐狸算计了。
只是他还不死心,试图说服司徒余渊改变主意。
“渊儿,你也不小了。你不觉得应该开始培养自己的独立性了吗?”
司徒余渊挑眉笑道:“父亲觉得我缺乏独立性?”
“那倒也不是……只是……”司徒湛看着儿子似笑非笑的样子,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司徒余渊放下手里的茶杯,习惯性的伸手拨了拨额前的刘海,丝绸般的黑发在空气中划出流畅的弧线随后飘落在白皙的额头上。
“父亲,您跟母亲远在牛津,祖父母二老住在这么大的房子难免孤单,自然将感情寄托在我的身上,舍不得我离开。古人说‘父母在,不远游’,大概也就是这么个道理。圣马丁中学虽然比不上父亲中意的莫德林中学,却也没有差的太多,我自信学业方面不会有所影响。所以……”
“所以你只顾及祖父母的心意,却不体谅父母的心意么?”司徒湛冲儿子做起了鬼脸,故意用哀怨的声音说。
“怎么会?我在祖父母身边,不也是替父亲母亲尽孝么?”司徒余渊依旧笑得云淡风轻,完全不顾对面父亲那变黑的脸。
“你……哼。”司徒湛呼的站起来,想了想又一屁股坐下去,不再出声。
司徒余渊开口刚想劝慰父亲几句,却在抬头的瞬间,露出惊讶的神情。司徒湛顺着儿子的目光转头一看,也不由得瞪大了眼——一只灰色的猫头鹰正跌跌撞撞的向着两人所在的凉亭飞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