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男友的自我修养》云乔子苏

16、第 16 章

　　次日一早，晏东升来的时候钟言已经开工了。垃圾桶里扔了许多鼻涕纸，钟言的声音听起来也是沙哑的。

　　晏东升忽然有些不是滋味，夺了钟言的笔，说：“不准再画了，生病就得休息，床上躺着发发汗才能好。”

　　钟言说：“你小心点，我用碳素笔画的，要是歪了又得重画。”

　　晏东升：“什么叫‘又’？难道已经重画了？”

　　钟言说：“画草图的时候让用铅笔，画完草图忽然又要求用碳素笔了，说是要装裱起来的，防止褪色。我不擅长用碳素笔，对线条的把控不是那么精准，画了两稿都不太行。”

　　晏东升说：“这也不能怪你，你是主攻油画的嘛，素描足够应付考试就行了。要不然你把前两稿拿给我看看，也许能提提建议。”

　　钟言很欣然递上，谁知晏东升一看，差点惊掉了下巴，“我说你啊，你这就过分了啊！”

　　钟言不解，“是有什么硬伤吗？”

　　晏东升说：“什么硬伤，是你这家伙，竟然对着我凡尔赛。请问瑕疵在哪里，需要用显微镜找吗？”

　　钟言却一本正经地指着下方角落里的某处说：“你看这儿，还有这儿，线条走得不流畅，拼接的痕迹太明显了。”

　　晏东升：“……”

　　没有拼接痕迹那是什么，一笔成型？

　　晏东升现在十分庆幸大二那年没有跟着钟言一起做项目。他去找教授申请来着，教授却劝他不要，说那个项目只适合钟言做。原本他还不信，觉得是教授偏心，现在他信了，钟言这家伙简直丧心病狂。

　　晏东升说：“你严于律己就算了，我想知道那个顾客是怎么想的，为什么找你一个画油画的买素描？吃饱了撑的吧。”

　　钟言说：“客人爱猫心切又对父母有孝心，心情可以理解。说来不怕你笑话，以前我也养过一只宠物，当成亲儿子疼呢，后来它生病了，死了，我有大半年都走不出来。”

　　晏东升一听，立即搬了椅子坐到钟言身边，放缓了声调问：“怎么回事，生了什么病啊？”

　　钟言说：“胃病，捡回家的时候就有的。本来都快养好了，结果那天偷吃了我养在玻璃缸里的一只龙虾，过敏性中毒了。我从外面回来，发现它浑身发冷还抽搐，赶紧送它去了宠物医院，可惜还是迟了。”

　　钟言说的是团子，他和聂峋从垃圾桶里捡回来的一只小萨摩。

　　团子长得肥肥糯糯的，钟言很是喜欢，想着这辈子怕是不能有孩子了，就把它当成孩子一样疼。

　　团子中毒那天，聂峋还在公司里开会。出租车不愿意载中大型犬，钟言就花十倍价钱雇了一辆黑车。到达宠物医院时团子已经很虚弱了，但医生说送得还算及时，输解敏药和消炎药就能好。

　　钟言稍稍放了心，把团子抱在怀里哄着。团子的嘴唇和舌头都是凉的，钟言就用手去捂输液管。像是奇迹降临，输完液后团子竟然真的好转了。钟言把它放在地上，它还自己跑出去撒了泡尿。

　　聂峋给钟言回电话的时候钟言已经带着团子回了公寓，听说团子没大碍就直接去了聂家大院，说第二天要见客户，从家里过去近一些。钟言没说什么，可没想到，半夜里团子又不行了，还发起了高烧。

　　送团子去医院的路上，钟言给那个宠物医生打了电话。对方说可以灌一支退烧口服液，钟言照做了，但没几分钟团子就开始吐胃液，胃液里还搀着许多红色絮状物。钟言问医生现在该怎么做，那医生只说了句“胃出血，没救了”就直接挂断了电话。

　　钟言不肯放弃，又转去另一家宠物医院。医生一看却是连连惋叹，说这种情况是不可以灌退烧药的，要给狗狗断食断水慢慢养着才行。而之前输的解敏药和消炎药里可能也掺了过量的止痛药，否则狗狗不会那么快就能跑能跳。

　　钟言后悔不已，找人处理了那家无良宠物医院，让那医生再也不能从事相关行业的工作。然而于事无补，团子永远都回不来了。

　　晏东升说：“小狗狗来到主人身边都是为了报恩，你要是因为团子闷闷不乐，团子在汪星也不会开心的，它可是个小天使呢。”

　　话音刚落，门外传来了响亮的咋呼声，一听就是于飞扬。门是开着的，于飞扬进门就问：“谁是小天使啊，在说我吗？”

　　晏东升对着钟言叹气，“我就知道，只要我一来找你，不到五分钟他准到场。喂，于飞扬，我说你是属狗的，你还不承认？”

　　于飞扬放下手里的两只保温桶，又踢了晏东升一脚，说：“我来找我最好的朋友，又不是找你。话说你怎么又来打扰我家小言，小言要画画很忙的，你少来几次。”

　　晏东升哦了一声，“那你怎么能来？”

　　于飞扬说：“我当然是发挥余热来了。小言你看，一罐银贝雪梨，一罐胡椒姜汤，一个润肺，一个发汗，都是我妈亲自下厨煮的。”说完还冲晏东升皱鼻子，仿佛在说：瞧瞧咱，可比你有用多了。

　　晏东升有点儿惭愧，眼睛瞄到那两张弃稿，当即有了说辞：“我是来哄人开心的，开心就是最好的治病良药。钟言，你那两张稿子别扔，送给我呗？我得挂起来炫耀，叫别人看看我有一个多么厉害的朋友。”

　　钟言果真把画稿卷起来送给晏东升，又拉着于飞扬坐下，说：“你们俩谁来我都开心，话好听，汤好喝，都好。”

　　于飞扬又朝晏东升翻了个白眼，继而把钟言拉进卫生间，关上门来悄悄问道：“小言，最近我偶像有来过你家吗？”

　　钟言说：“没有。想见他了？”

　　于飞扬说：“想是肯定想的，但我仔细考虑过了，他来这儿对你不好。虽然他是我偶像，但要连累你也被人黑成同性恋，我肯定气死了。所以他再来的话你就对他冷淡点吧，不用考虑我。”

　　钟言讶异于这小傻瓜竟然还能想通这一环节，也顾不上什么同性恋不同性恋的了，点头道：“我家扬扬还真是个小天使。”

　　于飞扬乐开了花，像只猫似地蹭过钟言的肩窝，屁颠颠地跑回客厅给钟言倒雪梨汤，而后开始在手机上飞快地打字。

　　钟言喝着雪梨汤，问他在和谁聊天，却没想到他竟然脸红了，答道：“就是先前跟我打听你的，我们学校的校花。”

　　晏东升说：“聊什么能把你聊成这样？”

　　于飞扬说：“能聊的可多了，学校老师、宿管大爷、影视导演系的某个学长，都聊。哈，校花说她跟我很聊得来呢，还夸我聪明、善良、乖巧、可爱来着。”

　　晏东升噗嗤一声笑，“夸一个大老爷们儿乖巧可爱？还聪明？你连小言十分之一的智慧都没学到，笨死了。”

　　“你说什嘛！”于飞扬气鼓鼓，抓着钟言说，“小言这个名字是只有我一个人能喊的，小言你快骂他，扇他的脸！”

　　钟言：“……”
　　晏东升：“……”

　　晏东升不自觉摸摸自己的脸，不知怎么的有点臊得慌，怼回去的话都已经到嘴边了又给咽了回去。

　　于飞扬自以为占了上风，敲字的速度更快了，写道：我只知道学长名叫邵泽，比咱们大一届。听说他可厉害了，刚读大二就有了自己的作品，还拿了国内的新人奖呢。

　　对方回复：没错，他很厉害。

　　于飞扬：你采访过他吗？听说他又高又帅，也不知道是不是吹嘘。

　　对方：不是吹嘘，很高很帅。

　　于飞扬：啊啊啊[暴躁][暴躁]为什么优秀的人还辣么努力！

　　对方：因为如果不努力，就要回家继承公司。

　　于飞扬：……给大佬跪了。

　　钟言和晏东升两人在一旁偷笑，晏东升说：“谈了恋爱的人就是不一样，这小脸儿红得跟搽了胭脂似的。”

　　于飞扬羞恼，“什么呀，八字还没一撇呢。”

　　这时候手机响了，于飞扬接起电话：“喂，不是正聊着嘛怎么打电话……啊，啊？采访的事啊，那个《湖山春雪》不都过去好一阵儿了嘛，就不要采访了呗，采了也没人看的。”

　　晏东升做口型：公放，给咱单身狗喂点粮。

　　于飞扬被他撺掇得没辙，再加上自己也有点炫耀的意思，果真开了免提。

　　只听对方说道：“那能不能再麻烦你帮我问一下，直播平台有个账号为‘缄默’的画手是不是钟言？”

　　于飞扬说：“这个不是在微信上跟你说过一次啦，你忘啦？”

　　对方回道：“没啊，我没加你微信啊。”

　　于飞扬：“啥？！你你你，你没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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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挂断电话，在场三个人全都大眼瞪小眼。

　　钟言拿过于飞扬的手机，点进备注为“校花小姐姐”账号的个人端，发现基本信息栏里根本没有电话号码——如果手机通讯录里有这个人的号码，那号码就应该出现在这里的。

　　晏东升不可思议地说：“都聊这么长时间了，你一次都没有点进来看看基本信息的吗？”

　　于飞扬快哭了，“我点了，然后直奔朋友圈去了。怎么办怎么办，我是不是被人骗了？”

　　晏东升说：“这还用问，我真是服了，就算没有查看基本信息，你也不问清楚人家姓甚名谁？”

　　于飞扬：“我我我没问，小言你教我！”

　　钟言：“好了好了，没事。要是误会就当多交了一个朋友，要是这人存心冒名顶替——你先把聊天记录给我看看。”

　　于飞扬：“可是，可是……”

　　晏东升：“靠，不会还聊了禁忌话题吧！”

　　于飞扬：“我就，跟她说了，我是个处、处……”

　　两人：“……”

　　实际上，晏东升也是个处，谁也别笑话谁。但钟言是个谈过恋爱的，是不是处就不一定了。

　　晏东升心里一痒，突然很想知道答案。于是抓抓后脑勺，说：“是处又不丢人，谁还不是个处啊？”

　　晏东升望向钟言，却没考虑到这个问题把钟言堵到了墙角，因为钟言并没有把自己谈过恋爱的事告诉于飞扬。

　　于飞扬胆小不扛事，上辈子知道钟言同性恋以后差点没跟钟言绝交。这辈子钟言早早就跟聂峋分手了，觉得没必要再让小孩儿受惊吓，就选择了隐瞒。诚然这事儿不能瞒，也得选个合适的时机才行。

　　钟言看了晏东升一眼，蓦地一笑：“你是处啊，没把五姑娘当姑娘？渣男。”

　　晏东升狠狠一噎。于飞扬在旁边咧嘴笑，他却是笑不出来的。

　　钟言这意思，就不是。

　　怪自己。

　　晏东升想，明知道钟言谈过恋爱，干嘛还要刺探这愚蠢的问题。

　　呼。心里忽然堵得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