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角殷墟》宇文沃野

5、第五章 潜泳少女

　　陈未凝神往林发达所指的方向看去，果然在剑鱼群之中有一人在海中潜游，要不是长着人的四肢还真像只鱼，那人身上穿的衣物极少，头上似乎扎了一个马尾。陈未、林发达眼睛看的直了，这可是在大明国土内看不到的景象——女子裸泳。
　　林发达道：“可惜了这么白白嫩嫩又矫健的姑娘，那姑娘游在剑鱼堆里，看那剑鱼的长嘴，就要被剑鱼刺死了……”
　　陈未转身白了他一眼：“剑鱼人家那是长了个鱼鼻子，那都是软的，也不是真的长了把剑，刺不死人……”
　　林发达不理会，仍然眼巴巴的看着。不知不觉阮禾已站在两人身后，并对着海上大声招唤：“阮珠！阮珠！你回来！”，那少女略微侧身张望，逐渐向船边的舢板游去。那少女潜游三丈开外，才会略微的探出头来呼吸，在水中犹如游动的白色琥珀。一柱香时间已游到了船侧，泛起小小的水花，少女双手已抓住了舢板，悬浮在水中。少女全身上下只是胸前穿了一个肚兜样的短装，下身穿着贴身短裤，后背几乎□□，头上扎着斜马尾，笑起来是一双弯弯的眼睛和浅浅的酒窝。
　　少女用手抹去脸上的水珠，凝望三人的方向，用清亮的嗓音说道：“爹爹，我上船了！”。
　　“快来，有要紧的事跟你说。”
　　少女跃上舢板，被船工用绳索吊上甲板，少女全身浸湿，跳上船呼呼喘着气。水珠不断她裸露的细嫩肌肤上、脸颊边和乌黑的头发上滴落。阮禾让少女披上一件绿色花纹的披风，陈未和林发达全程看的目不转睛。少女发觉两个少年直勾勾的看着自己，嘟起小嘴，向陈未走近几步，一时间两人近在咫尺，几乎脸都要贴在一起。
　　“看够了没”，少女微嗔道，
　　陈未眼前出现一双灵动的黑眼珠，闻到一袭微香，终于反应过来，知道自己失礼，低头后退了一步。
　　林发达转头看着陈未，笑道：未哥，你脸怎么红的跟你的屁股一样，你这是怎么……”
　　陈未抢话道：“发爷——时间不早了，我们得赶紧去吃午饭了，别废话快走！”说着按着林发达的后脑转身就走，走到转角快到食肆大门处。陈未回身张望，少女和阮禾仍在细声说话。陈未不再流连，径直去了吃饭。
　　自从那日之后，陈未的脑子里都是那个潜泳少女的影子。即使看星星的时候也觉得天上的星星一会儿摆成了那女孩微笑的样子，一会儿摆成了女孩生气的模样。每日午间吃饭的时候，都要在甲板上四处张望一番。林发达发现陈未灵魂出窍，猜到了陈未的心思，时常嘟囔着看在兄弟情分上要把那潜泳少女让给陈未。
　　十一月中旬一天，海上日光明媚，各人照常在库房里抄书。日头已高，陈未眼皮沉重，用双手把头勉强支起。一抬头却看到门外探出一个娇小的身影——阮珠正手抓着门框向库房内张望。见库房内四人都在看她，阮珠反而显得镇定了些，踱着步走进了库房。阮珠穿着淡绿色的上衣和齐膝的短裙，两边鬓角各垂下一缕长发，仍然扎着斜角辫，显得神采奕奕。
　　少女发现陈未仍盯着她看，却不退缩，反而与陈未对视。只是阮珠要比坐着的陈未高半截，阮珠俯视着陈未，带着骄傲的神色，仿佛在看着路边的小猫。阮珠灵动的双眼，长长的睫毛在白皙的脸上丝丝分明，陈未欲言又止。
　　眨眼间，阮珠已经越过四人的矮桌，走入库房长柜间的过道。陈未仍然假装继续抄书，目不斜视，但心内已经波涛汹涌。只听阮珠开始在柜子上淅淅漱漱的翻动古籍，半柱香后又开始摆弄各种器物，不断发出“咣当——咣当——”的声音。
　　费信先生终于坐不住，说道：“阮小姐，你想找什么，在下可以代劳。”
　　“不劳驾费先生了，我就是觉得这些古书古玩相当别致，握在手上看看是什么手感。我要走了，各位再会……”阮珠一边说一边往外走，并径直下楼去了。
　　陈未道：“费先生，这位就是阮主事的女儿阮珠小姐吧？”
　　费信点头道：“是的，阮小姐是阮禾大人19年前出使占城时，在当地收的养女。当年有随从在街角里发现了一个襁褓里的弃婴，不断啼哭，甚是可怜。阮大人无儿无女，就把她收养了。”
　　“原来如此”林发达道。
　　“我刚刚登船做文书的时候，阮小姐才四五岁的样子，聪明伶俐，活泼好动。阮小姐自小生活在船上，与海相伴，喜欢在海里与鱼嬉戏。行事作风百无禁忌，不像汉地寻常女子那样拘束。一转眼过了这么多年，阮小组也亭亭玉立，快长成一个大小姐了。”费信继续说道。
　　陈未不再说话，埋头抄书。
　　三日后的午间，陈未早早吃完午膳要回住处，却看到库房门半掩着。陈未探头张望，发现一个淡绿色的背影——阮珠又在库房内翻找什么。
　　陈未咳嗽一声，走进库房，笑道：“阮小姐又来找东西了，是不是你的钱袋掉库房了？要不要小弟帮你一起找？”
　　阮珠嗅到了一丝揶揄的味道，昂头道：“我找什么与你何干，你是谁啊？！你不就是那个在库房里抄书的船工嘛，见了漂亮女孩子就直勾勾的盯着看，想来也不是什么好人。小心阮大人把你丢回海里去。”
　　陈未一阵脸红，一时语塞，正想要说点什么。突然“轰隆——”一声，船上一阵剧烈晃动。陈未感觉整个船都在向左侧倾斜，终于重心不稳，踉跄着向阮珠的方向急冲，竟一头扎进了阮珠的怀里，两人一起撞到后面的木墙上。陈未被撞得迷迷糊糊，混身酸痛。片刻后，两人清醒过来，阮珠发现自己靠着墙被陈未紧紧抱着，抬腿把陈未踹开，但是脸上不经意已挂上了两抹红晕。
　　“你……”阮珠正要说话，脚下又动了两下，两人都严阵以待，赶紧手扶着长柜站稳。
　　终于等到船身安稳，阮珠这才发作起来：“你果然不是什么好人，长得眉清目秀高高瘦瘦的少年当什么不好却去要当淫贼。我今天不会放过你的！”
　　阮珠手上拿起一个青铜盘就要朝陈未脚上砸过来，结果这时船又略微动了一上。陈未手扶着柜沿不动，但是阮珠几乎又要跌倒，只能顺势扔掉青铜盘，慌忙中双手捧住了陈未的脸，整个人扑倒在陈未身上。轻响之后，世界又安静了下来，陈未和阮珠四目相对，呼吸可闻，时间仿佛静止。
　　“吱呀——”林发达一边挤开库房的雕花铜门，一边嘟囔着：“你这厮吃完饭怎么跑得比兔子还快，来库房干嘛？难道库房里有女鬼可以幽会吗……”
　　林发达正要破口大骂，却看到阮珠扑在陈未身上，双手捧着陈未的脸，林发达话到嘴边又收了回去。阮珠从陈未身上爬起，满脸绯红，默默绕开林发达的庞大身躯，挤出门外去了。
　　陈未心绪不平，缓慢的从地上爬起。林发达对陈未上下打量，假装关切道：“未爷，身上没少什么物件吧……阮小姐把你怎么了？”陈未无语。
　　“想不到阮小组这么标致的人儿，居然对你做出这种事来……人面兽心啊……未爷你受苦了。”林发达脸上带着邪魅的笑容，说道。
　　“嗯，幸好你来的及时，不然的话后果不堪设想。”陈未满脸无辜的说道。
　　林发达小声叹口气，道：“虽然我知道阮小姐心里是喜欢我的，但是如今她饥不择食的先扑倒了你，加上你又对她朝思暮想的。我发爷大人有大量就成全你们吧。”
　　陈未道：“你能不能不要胡说八道，我需要你成全吗？而且今天我们啥也没发生，好吗？！刚刚船晃了几下，我们不小心撞一起了而已，瞎掰什么呢……”
　　林发达笑道：“我林发达是小漓院之霸，又不是三岁小孩，不小心撞到这种话我会相信吗？！开玩笑！对了，刚刚我本来是想来告诉你，我们的船刚撞翻了一艘小船。那土人的渔船径直朝着我们冲了过来，船工们都来不及转舵，所以刚刚船震的厉害，小船都被撞散了，也不知道船上两人掉哪去了。”
　　陈未说道：“哦。刚才我跟阮小姐的事故你千万不要说出去。不然我跟你拼命，尤其是不能告诉阮大人，万一他以为我调戏阮珠，把我丢海里喂鲨鱼怎么办。”
　　“未哥你放心，我不会说的。再说我可以作证，是阮小组调戏的你，不是你调戏的她……”林发达笑道。
　　“反正这事你要说了我们就绝交，你看着办吧。另外辈分你可要弄清楚了，我到底是爷还是哥？”陈未怒道。
　　林发达摊手道：“这很重要吗？叫哥还是叫爷都是抬举你，说明爷心情好。不高兴的时候说不定还会叫你孙子。你做好心理准备。”
　　陈未瞪了一眼林发达，不再说话，径自回房去了。
　　隔日夜，陈未和林发达值差。费信带了两人到甲板上施展过洋牵星术。三人拿了一大捆小方板来到艉楼前的甲板，天象清晰，陈未看着满天星斗，目眩神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