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剑乱舞]第267号本丸》苏牧庭

8、第8章

　　本丸近侍又被不声不响地换回歌仙兼定，所有以为会变成轮换制的刀剑全一副“怎么可能我不相信”的震惊表情。

　　与以往不同，这次歌仙兼定退出了一队，甚至不再执行夜战和远征任务，一心一意服侍那君。鹤丸国永代替他进入一队，宗三左文字和小夜左文字加入二队，其他配置不变。等到一队无人抱怨鹤丸国永的奇怪战术，那君腾出一天时间把所有刀剑召集到大厅，目的是采集数据。

　　“歌仙应该事先提醒过大家吧，我们会做一次详尽的检查，这样就能根据成长进度安排任务了。”目光从这头移向那头，她继续说，“之后我和歌仙会制作出一张长期的安排表，包括每日的外出任务和内番的人员名单。每个人每星期至少进行一次外出任务和内番，人员每天都可能不一样，这点还请自行确认。我们一般会贴出一个月的安排表，你们随时可以查看。想调时间的话需要找到愿意和你调换的人，而且必须是同类型的任务。比如说你想换个时间远征，那么调换的条件就是你找的人在某个不同的时间去同一地点远征。哦还有一点，如果你是队长那么对方也必须是队长哦，你不是队长对方也不能是队长，明白吗？”

　　大家似懂非懂，似乎没听进去多少的样子。

　　那君大抵也料到了这种情况，只是他们的反应和预料的一样实在叫她有种说不出的滋味。

　　就不能稍微给点惊喜吗？鹤丸啊鹤丸，你的惊吓可以用在这种地方吗以后。

　　但如果不是这样，就不是他们了。

　　“总之有问题直接来见我，或者告诉歌仙。”她补充道。

　　听了这句，他们纷纷给出肯定的答复，并报之以闪亮的笑容。

　　说话间，山伏国广已经在前院摆好长桌。歌仙兼定把笔墨和一沓纸放到桌上，朝那君点点头。

　　准备就绪，那君一拍手，说：“好，我们从短刀开始吧！”

　　短刀们在长桌前排起队，待检查的刀剑在大厅等候。这项检查由歌仙兼定报数值，那君记录。由于以前任务分配随意性较大，短刀和短刀之间的差距十分明显。刚来不久的小夜左文字不必说，但是从她接任起就在本丸的秋田藤四郎的成长度却和小夜左文字差不多，可见她在短刀的培养上有多疏忽。整个过程花的时间比想象中少很多，检查完毕以后，短刀们开开心心玩去了。接下来按照胁差、打刀、太刀、大太刀、枪和薙刀的顺序一个一个进行检测。

　　“从现世回来以后，主人就变奇怪了呢。”次郎太刀靠在门上观察了一阵，说。

　　“毕竟被要求反省了嘛。”狮子王笑嘻嘻地，“回去之前不就有些奇怪的举动了吗？”

　　那段时间和主人去演练场的刀无比理解地点了头。

　　“诶——但是我说的奇怪跟你说的不一样。她啊——”次郎太刀退到门后，压低了声音，“开始认真地代理了哟。”

　　“认真？现在才……是吗……？”一期一振困惑道。

　　“好像明白了又好像没有呢。”萤丸用调皮的语调说。

　　始终沉默的烛台切光忠突然开口道：“与其说认真起来，不如说目的性更明显了吧，我们被前审承认和接受就是成果——你想说的是这个吧。”

　　次郎太刀哈哈大笑：“不愧是队长大人，超帅气呢——”不知是真心还是取笑，说到“帅气”的时候他有意扬起声调，下一秒又沉了嗓音：“但是呐……意识到这件事的时候，我的心情跟你的大概是不一样的。”他敛起笑容，接着说，“因为对我来说，她是我的第一个主人。”

　　比那君更早来到本丸的刀剑从他的话里感到一丝不和谐，他们慢慢地，似乎是无意识地从大厅各处聚到一块儿。其他刀剑不禁将目光投射到他们，还有道出事实的次郎太刀身上。

　　气氛有点不妙。

　　鹤丸国永来打圆场：“喂喂可别吵起来。不管第一个主人是谁，现在那小姑娘想做什么我们奉陪不就行了？做到这份上够不容易了，别再给她添麻烦了。”他瞥一眼前院刚解散的打刀们，说，“该我们了。”

　　然而除了他自己，没有人行动。

　　“再不去她会奇怪的，难道你们希望她为此烦恼吗？我是想看主人吃惊的样子，但可不是因为这种事啊。”

　　鹤丸国永的目光在众太刀之间来回移动，最后停在烛台切光忠身上。后者的号召力被大家认可，鹤丸国永也不例外，他认为只要他作出行动，其他刀剑一定会紧紧相随。烛台切光忠从他的目光里感受到责任，正要妥协，三日月宗近突然起身径直走去前院，动作干净利落，毫不拖泥带水，仿佛已然把犹疑抛诸脑后。率先行动的人还没踏出大厅，小狐丸就跟了上去。余下的太刀相互交换了眼神，陆陆续续也迈开脚步。

　　等到只剩下自己，鹤丸国永才离开大厅。

　　“你要逃避这个问题吗？”次郎太刀的问题拉住了他。

　　鹤丸国永站定，发出短促的笑声：“哈，逃避的话就不会直接问她了。”侧过身，眼角的余光瞥向比自己高出许多的人，说：“别再想了——这不是我，而是她的愿望。”说完，一甩衣袖，走向前院。他没有直接进队列，而是悄悄绕去那君身后，“哇”地一声，吓得她挥起毛笔就打，紧接着传来鹤丸国永的连声道歉和那君气鼓鼓的“衣服你自己洗！”。同样被吓的还有歌仙兼定——他已经懒得搭理他们了。

　　不管怎样，统计顺利完成。那君提醒鹤丸国永清洗衣物，然后和歌仙兼定回到书房，共同商议今后的时间安排。这是一项繁杂而费脑的工作，歌仙兼定不擅数学，为了保证每把刀得到公平的成长机会，那君不得不耗费大量时间预测本丸近五十把刀剑未来一个月的数值。两人窝在书房，饭点都忘了。夜晚送第二部队出阵之后，歌仙兼定去厨房端了刀剑们留下的晚餐，劝那君吃下了。用完餐，他们在走廊上坐了一会儿。

　　“小时候妈妈忙于工作，所以记忆更深的反而是爸爸和哥哥陪我玩，妈妈在自己房间处理文件。当然爸爸也是很棒的人，但是从那时起，每当想起妈妈认真专注的样子，我就非常羡慕，和崇敬。全身心投入到某件事当中，这样的体验，我还从来没有过——直到今天为止。”那君慢慢躺到廊上，木板发出轻微地咯吱声。“以后能在演练场见到你们就好了。”她说，完了又兀自笑起来，“不过那大概是很久以后的事了。”

　　歌仙兼定沉默地，遥望悬在夜空中的一弯银月。

　　“‘望月’，也在看着同样的月色吧？”那君意外提起刀剑以外的成员。

　　“‘望月’啊……”歌仙兼定重复了这个名称，“它肯定已经做着梦了。”他侧过身，把手覆到那君的手上，说：“不过醒着的夜晚，一定也和您沐浴同一片月光，不论何时，不论何地。”

　　他的表情比平日还要柔和，带了些淡如月光的人情。

　　类似锁头的东西开启了。

　　那君愣愣地与歌仙兼定对视。她放松地躺着，他端正地坐着，没有变得更近，也没有因此更遥远。

　　相触的手，连接着彼此，也维系着距离。

　　庭院响起此起彼伏的虫鸣，那君被吸引注意的同时也反手握住歌仙兼定。

　　“你这么说，我很高兴。”她说。

　　他们又对视良久，然后那君继续工作，歌仙兼定把杯盘送去厨房洗净，再返回书房。两人一直熬到凌晨未时，终于完成第一个月的安排表。那君精疲力尽，直接倒在书房睡了。歌仙兼定轻手轻脚地收拾了书桌，取了备在书房的被褥替她盖上，自己则靠在门边和衣而眠。

　　不知过了多少时辰，那君感到有人在摸她的头。她太累睁不开眼，只能眯起一条缝费劲地去看。眼前一片朦胧，看不清来人，但那君知道他在笑，十分满足似地，别无所求的笑容。

　　“主……想……什么……？”

　　听不太清，你说什么？

　　“不管……想……我……能为您……”

　　不需要啊，你们在这里就好。

　　“……已经……陪在您身边……再也不能……”

　　没有这种事，不要这么想。

　　“……想最后……只为了您……”

　　不要，不要！别走，回来，拜托你，快回来！

　　仿佛灵魂冲破身体的禁锢，那君从半睡半醒的状态挣脱出来。

　　金色的阳光由未闭合的门缝射入，洒下一片明亮。歌仙兼定不在房里，桌面上的安排表也不见了踪影。

　　熬夜留下的疲惫还未完全消除，她打个又长又深的哈欠，一歪身，又倒了下去。

　　——我已经没有资格陪在您身边了……我想最后，为您而战。只为了您。

　　猛然想起夜里模模糊糊的话语，那君一下子失了睡意。

　　昨天晚上，是谁？还是梦？

　　但是被人抚摸的触感太过真实，她难以相信只是一个梦。

　　书房的门被人拉开，有人走进来。

　　这个步伐，再熟悉不过了。

　　她从书桌后冒出来：“歌仙！”

　　正在放记录纸的歌仙兼定吃了一惊，细细打量她一番，说：“再休息一会儿吧。”

　　那君摇摇头，问：“都还顺利吧？”

　　“是的。月安排表贴在大厅门外，他们随时可以查看。早上我誊写了一张作为备份，收在这里。”他把一个长盒打开给她看，“这样就算纸张破损、遗失，也不至于手足无措。”

　　“辛苦了，歌仙。”

　　“分内之事而已。”

　　歌仙兼定收起长盒，修长的手指灵活地卷起细绳打了个漂亮的蝴蝶结，一旁的那君不知不觉盯着看起来。

　　“怎么了吗？”

　　摆完纸墨，歌仙兼定才发现她的异样。

　　“你手上的，是茧吗？”她指指他手上明显的几块，问。

　　“握刀之人，或多或少都有。我原来的主人也是这样。”

　　那君回想了一下，说：“怪不得昨天老觉得你的手里有东西，原来是茧啊。”

　　“昨天？”他愣了一下，突然明白过来羞得别过脸去，“那不过在下一时兴起，请不要放在心上。”

　　“只是一时兴起啊……好难过……”声音低下去，仿佛下一秒就会哭出来的样子。

　　不可以转过去，一定是装的。

　　他装作没有听见打算走开，不想一个分神在门口绊了一下脚，身后委屈哼哼的那君转了个音，大笑起来。

　　歌仙兼定颇感无奈：“你啊……”也是不知道说什么好。

　　就在这时，另一个声音传来：“你们挺开心嘛。”

　　只见鹤丸国永信步而来，经过歌仙兼定的时候把一个小袋塞进他怀里。

　　“这是你们要的花种。”鹤丸国永说：“真是，还以为主人要送我礼物，结果只是差我跑腿。”

　　“谁说的，我还有一项重要的任务交给你。”那君连忙说，“你选几块地。”

　　“在这里吗？”

　　“没错，从本丸的前后院里选，我们来种花。”

　　“种花啊，这么一来得好好选了。”鹤丸国永说着走出去，那副想要给主人一个惊喜的表情实在很让人怀疑他说的“好好选”是指哪方面的“好好选”。

　　等他走远后，歌仙兼定问那君：“这些是什么花？”

　　那君摊开手：“我也不知道，他买的是什么就是什么。”见对方一脸“本丸已完”的表情，她补充道，“开花的那一刻才知晓它的姓名，不是很棒吗？”

　　歌仙兼定憋了好久，终于说：“言下之意即，你也不懂花，对吧？还有这种说法，真是长见识了。”说完得意一笑。

　　“……我讨厌你。”她撅起嘴，眼里却尽是笑意。

　　鹤丸国永久久没有回来。

　　别告诉我又挖起陷阱了。那君一阵心累。

　　这几日晴空万里，暖风和煦，正是栽种的好日子，怎么可以浪费在等待上呢。

　　“我们去庭院看看吧。”她说。

　　“是。”歌仙兼定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