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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1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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備後国第267号本丸正式登记一个月后迎来了一名新的审神者。
新审神者名叫那君,据本人所言,她由政府派来,暂时代替擅离职守的前任审神者——同时也是该本丸的创立者——管理267号本丸。
“在前审回来之前,你们恐怕得和我呆一段时间了,有不适应的地方,还请提出。”那君打过招呼后,简单解释了下为什么不是直接取代而仅是代理。
“她一声招呼都没打就离开,也没说怎么处置这个本丸,所以政府方面决定暂时保留这里,等她回来再商量。”
她像背台词一样说完受政府委托转达的话,看着对面一群人模人样但像是在瞪着她的刀,什么话都想不出。为了掩饰心中的慌乱,她赶紧深鞠一躬,说:“请多多指教!”
对于眼下的处境,本丸里现存的二十四把刀似乎不怎么觉得惊讶。他们中的多数很早以前就发现审神者心不在焉,多次锻刀之后更是对他们完全失去了兴趣。头几天还兴致勃勃,安排许多刀出阵杀敌,要么去演练场晃悠一圈,后来对谁都不闻不问,就连最常用的第一部队也懒得理。半个月后,她没了踪影。现在本丸里全是些实战经验不多的刀,别说代理审神者,哪怕只是让狐之助前来传达出阵的命令他们也乐意。
但即便如此,针对那君的质疑声还是有的。纵使落入更窘迫的境地,这些颇具历史渊源的刀剑依然具有挑选甚至挑剔主人的资格。
实际上,那君确实刚上任不久,而且还没来得及创建自己的本丸就被安排代管267号本丸。为了对其进行补偿,政府给她增发了资源各1000份,并且赠送了5000小判,还承诺等这边事情解决了,还会发放同样的资源和小判给她新建的本丸。那君虽然具备基本知识,但并没有亲身体验过这些数量的资源和小判意味着什么,只觉得这是一桩不亏的买卖,就没什么抱怨地答应了。后来她才发现,这点补偿对于日常支出巨大的本丸来说根本不值一提。
由于缺乏经验,那君初期没少闹笑话,这尤其体现在对刀剑性格认识不足上。最令她印象深刻的是大俱利伽罗。接手第一天,大部分刀剑都对她表现出某种态度,或好奇或怀疑,只有大俱利伽罗一个人远远站了没多久就离开了。那君以为被讨厌了有些沮丧,所以听说他喜欢一个人呆着,就当真只让他一人出阵和远征,惹得某些刀剑捧腹大笑,而每次遇到大俱利伽罗他也总是一脸复杂的表情。那君隐约感到他或许还是希望偶尔和别人一起的,便找了个机会小心翼翼地道歉,然而他从鼻子“哼”一声,说:“没必要。”那君无法和他对话下去,说了句“我会重新考虑部队编排的”就逃也似地跑开了。她去了刀剑常常聚在一块儿的大厅,询问谁和大俱利伽罗一起出任务比较好。
“你们前一位主人是怎么做的?”她问。
刀剑们你看我我看你,纷纷摇头说不知道。
“前审没用过他,也不曾把他编进队伍。”烛台切光忠说,“那时候除了一队其余的都被当成摆设,虽然帅气地出阵过几回,但本丸的未来很是叫人担忧啊。”
那君没接话,这时听歌仙兼定问:“若他无意与人交好,何苦为其配队?”她于是回答:“总不能永远放他一人吧?而且以后团队作战肯定是必要的,也不是要逼着他迎合别人,至少大家熟悉一下性格这样才好协作啊……我是这么想的。”
烛台切光忠想了想,说:“既然这样就把他和我编进同一支队伍吧,我来关照。”
“真的吗?”那君不敢相信似地追问了一句。
“当真。”烛台切光忠微笑道。
那君欣喜万分,忙叫歌仙兼定查看各部队情况。
烛台切光忠目前在一队,同队的还有歌仙兼定、狮子王、和泉守兼定、同田贯正国和山伏国广。二队全是短刀,主要负责夜战,夜战还属短刀最让人放心,因此那君不打算动二队。三队是特意腾出用来训练所有非固定队员的,人员基本上一日一换,轮到大俱利伽罗的时候就只有他一人。四队主要负责远征任务,队员也定期轮换,不过不如三队频繁,一般每周一换。目前政府允许的部队数上限为四,任何审神者都无法增开新的部队。为了把两人编入同一支队伍,那君要么把烛台切光忠从一队换下,要么让大俱利伽罗替换一队的某位成员。
这可不是一拍脑袋就能决定的事。接手本丸以后一队就从未换动过,而且所有队员表现良好,实在没有换下任何一人的理由。若是提出烛台切光忠,眼下没有刀剑能够顶替得上;而若是编入大俱利伽罗,又难以决定换下谁。况且无论哪种选择,都既要考虑作战效率,又要顾及刀剑的心情。
那君把头埋进书卷,苦恼地连连叹气。本以为刀剑具有人形管起来会容易得多,没想到比想象中要棘手。
“歌仙啊……帮我出出主意吧。”
她忍不住向这位她认为最通情理的刀求助。
当初她初来本丸,被一些好奇心好玩心比较重的刀围起来问东问西,问得她一个头两个大,是当时身为初始刀同时也是近侍刀的歌仙兼定解救了她。他把她拉出包围圈,然后带她熟悉本丸的分布及构造,让她不至于更加不知所措。初来乍到的那君几乎瞬间从心理上依赖起歌仙兼定,不仅继续让他做近侍,但凡大小事件,只要没主意了,就会征询歌仙兼定的意见。近些日子由她自主决定的次数越来越多,但这丝毫没有影响到歌仙兼定在她心中的地位,她依然十分重视他的意见。
歌仙兼定面露难色,一言不发,而平时的话哪怕是再没有想法他也会如实告知。
“怎么了?”
察觉到他的反常,那君靠了过去。她嘴不比他人,说不出机灵话,只好坐在他身前,挺了身子去看他,一只手搭在他的膝盖上以表示关切。然而一想到不知什么时候本丸的主人就会回来取回267号本丸,她又不动声色地把手移开了。
“没什么,您无需在意。”歌仙兼定挺直了背,闭起眼睛微抬下巴,说。
见他这种反应,那君乐了,她可领教过这位近侍故作无事的本领。某日她安排他锻刀装,临时离开一会儿,回去后刚好捕捉到刀匠捂了嘴笑的场景。歌仙兼定被笑得有些恼怒,见那君入了来,生生咽下怒气,把刀装呈了给她看。她问起刚才发生了什么事,歌仙兼定当时表现出的就是和现在一样的态度。那君当下没有追问,事后问刀匠,才知道她的近侍十个里锻坏了三个刀装。此等闻所未闻的事迹可让她吃惊不小,也难怪歌仙兼定恼羞成怒,百般隐瞒。
多亏那次的事,那君掌握了歌仙兼定不说或不愿说实话时的表现。她开始尝试用各种方法攻破对方的防线以达到引出或套出实情的目的。她发现,适度撒娇加上金玉良言“不解决问题我也不好向你们前审交代啊”十有八九会成功。于是在那之后,267号本丸的初始刀歌仙兼定就栽在了代理审神者那君手上。
“你一定有主意了吧歌仙,告诉我嘛。”
那君拿书卷去碰他的胳膊,歌仙兼定装作闭目养神,不予理睬。
“说嘛说嘛。”
她把进攻目标由胳膊转移到他盘起的腿上,又转向腰部。她兴味盎然地冲他的腰点来点去,直到被“玩弄”的人再也忍不下夺走书卷。
“说嘛歌仙。”
终是对上双眼。
歌仙兼定卷好书,微垂了眼帘,说:“我身为近侍,理应腾出更多时间辅佐和陪伴您。况且,大俱利伽罗的综合能力在我之上,由他接替我加入一队未尝不是件一举两得的事——这就是刚才为止我在考虑的。”
那君眨眨眼,问:“困扰你的,就是这事?”
“您下不定决心,困扰的自然是在下了。”
那君嘟起嘴。
歌仙兼定一番话说得她胸口堵得慌。他的话里似乎隐含了某种真意,真意里藏着深埋心底的负面情绪。在那些情绪里,流水无情,落花无意,诗句描绘不出温情,时光抚平不了伤迹。或许那片真意才是刀剑们最本质的模样——既忠心耿耿,又冷酷无情。
十六岁的那君倒还没冒出这类深远的想法,她只是听凭直觉问:“所以刚才的不是建议,而是你的忧虑,对吗?”
歌仙兼定吃了一惊:“何以见得?”
不想那君困惑起来:“咦不是吗?”又想了一会儿,说:“既然歌仙你这么说,那我……就接受你的建议了?”
歌仙兼定稍稍迟疑一下,说:“但凭您意。”
然而那君依然坐在原地瞅他,完全没有动作。
“主上……?”歌仙兼定俯下身子凑近了说。
那君像是遇到想了很久都没想明白的事情,被他一唤才回过神。
“没事……我这就去告诉他们调配结果。”
说着她起了身,走到门口又回头看了眼背对她正坐的歌仙兼定,最后什么也没说,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