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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第九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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祝昴星显然没料到他这般快就把元安阳安抚好了,然则这个鬼灵精本就非矫揉造作的神女仙子。“帝君当真了得,竟把帝后娘娘之脾性拿捏得这般妥当。”
“她拿捏本帝君之时,尔等不曾知晓罢了。”勾陈帝君像是读懂祝昴星心中的疑惑那般。知妻莫若夫,此事本非他刻意招惹,而是祝昴星救人心切、胡思乱想,是以一番哄骗后便就此揭过。
“她竟拿捏帝君?当真是天下奇闻,更让我诧异的乃是帝君竟由着她拿捏,不曾有过半句怨言?可见帝君被其容姿媚惑得不轻。”祝昴星略感不惑,勾陈帝君这般霸道的性情与神皇之位,她也敢在太岁头上动土,诚然太过了些。
“尔等待本帝君嫌隙极深,似乎本帝君天生便是个难以相处之人。”勾陈帝君挑眉,“她虽不时拿捏本帝君,却又甚是懂得如何哄本帝君便是。至于这张天姿国色,与温柔恭顺沾边固然是好,奈何不及这性情豁达来得鲜活。”
无可否认初见之际确有惊鸿,起初他以为自己不过是眷恋她的容貌,故以术法把丹青中的画像呈现,奈何那个担着她容貌性子却是百般恭顺的纸人委实让他百般不适,这张脸似乎只有在她这般性情豁达之人身上方算圆满。
“诚然帝后娘娘着实活泼得紧要,然而她素来于拿捏‘分寸’上颇有道行。话说,帝君可曾怀疑过她会是个断袖?”此事诚然他也是好奇良久,毕竟那时的元安阳除却抱猫撸狗别无任何男女情愫的顿悟。
本以为勾陈帝君不会理会,不想却见他微微颔首,祝昴星难得见到勾陈帝君那张泰山崩于眼前也脸不改容的脸上浮现笑意。
“尔许是不知大婚当日,她竟能瞒过尔、元珩神君、韩林神官与本帝君把那头盘瓠犬带入黅霄宫。纵然她是断袖也无碍于她承了帝后之位,再不济便如尔从前那般将其训练为暗卫也着实不错。奈何让尔失望了,她非断袖,只是不愿重蹈烁兰公主的旧路。”曾有着那么一万年的岁月,元安阳不曾待他有过男女情愫,甚至颇为积极地为他拉扯姻缘线,那才是他最为烦心的,他与韩林神官私下没少怀疑过她可是个货真价实的断袖又或是当真与他勾陈帝君两看生厌。
若要细问为何是怀疑而非断定,只因他很是笃定元安阳乃是心知肚明他颇为喜欢她的事实,甚至曾直言不畏地拒绝过他的示好。这般爱恨分明的性子,不知该说是冥顽不灵抑或是乐天达观,然则他又不排斥她这般性情。
“难怪我等在帝后娘娘出嫁后觅不到那头盘瓠犬,那时我等还以为那头盘瓠犬走丢了。帝后娘娘不爱张扬,加之元珩神君也有心藏匿爱女,若不岂会在万花宴时方才出头。”祝昴星难掩失落地抿了一口茶,此等掏心掏肺之话,她竟不曾待他坦白过。不过,依照她那小小年纪竟能在四个神君的眼皮底下把灵宠藏匿于婚车之内,难怪勾陈帝君说她担得起帝后之职。
“尔在北海胡闹之事,本帝君早有耳闻,来说此事者并非姬灵上神而是北海水君父子二人。”他与北海水君之交情并非来自姬灵上神,而是来自那位唤作溯珏的小仙童。当日前来告知他,姬灵上神于帝后娘娘处作妖的便是姬灵上神这位宝贝得紧要的小子。
“凡人常言虎毒不吃儿,这双父子竟双双背叛姬灵上神,当真是稀奇。”祝昴星挑眉冷笑,亏得他以为这北海水君之度量乃是深如大海般。
“不过是负荆请罪罢了,何来背叛之说。姬灵上神终日这般,试问这双父子就不曾待其有怨言?”勾陈帝君淡然道。
祝昴星与勾陈帝君难得来一回详谈,他也算是明白勾陈帝君为何不愿纳姬媗为天妃:一则他已觅得此生最爱,不欲让其伤心难过;二则他本就不曾属意过姬媗,哪怕是从前的天嫔也不过是为了照拂昔日手足的未亡人;三则他自觉与姬灵上神已无任何干系,更是无需为其所做作为承担责任。
不得不承认,勾陈帝君在许多事上皆是拎得甚是清楚,是以这黅霄宫内才能保持着一片太平清净而非天帝那般天妃众多,乃至天后即便有孕在身也终日忙碌不堪。“帝君难得留我,想必并非闲话家常那般简单,不妨直言。”
“赤霞宫的彼岸花开得可是娇艳?”钧天之内乃是迷障不少,鲜少在四海八荒六合走动的玄水真君不时在南荒之境走动,若非牵扯朱雀王族便是牵扯到元凤族。
将将一句已让祝昴星心知肚明——钧天之内的异象怕是再也瞒不住了。天帝与老天帝身子极为稳健,天后更是因着怀有龙种而神采飞扬,倒是那头刚入宫的地蛟身子有些撑不住。“很是娇艳,花色乃是血红血红,帝君可是心满意足?帝君下一句可是要说,区区地仙牵扯不了日月,除却她承了不属于自身浑然天成的修为。”
“糊涂小儿,又该如何是好?”他仿若随口一问。
“年少轻狂之事常年有之,帝君不也曾渡些修为于那凡女,那时不被揪着把柄不过是未曾封神。何必不许揪着天帝之错不放,兴许他会自行定夺。”祝昴星把茶水喝尽,已是无心继续这个话头,逼得太过反倒让其转了牛角尖更是不利。
晚膳吃的是西荒境内的特色美食,勾陈帝君嗜好汤饼之类的,元安阳几乎是虎视眈眈地看着两位神君,至于幻影仙婢与残影仙官更是一步也不敢离开,今日之事吓得他们主仆三人心惊胆战,深怕两人因着怒意而又再大动干戈置诸死地而后生。
晚膳后,祝昴星终是熬不过内心的煎熬愣是约了元安阳到院子里碰头,她应约而来张嘴便说:“难得见你为情所困,你这般心性难怪能被姬灵上神左右神绪。”
“你倒是伶牙俐齿!山鸡,我与你相识的时日怎也比勾陈帝君久些,何以你从未待我袒露心迹过?”祝昴星低吟,他与元安阳相识了六万年之久,而她与勾陈帝君不过是区区两万五千年,然则这感情却比他还要深厚。
“这‘袒露心迹’四字从何说起?他把自身统共七八桩桃花悉数交代清楚,我不过是礼尚往来罢了。”是以她不甚明白“从未”二字因何而来。
“这老小儿竟有七八桩桃花,当真是人不可貌相!”祝昴星飞眉一挑,勾陈帝君素来不懂迁就旁人乃是闻名于仙界的,若往好听的靠便是“刚正不阿”,若往难听的说便是“食古不化”。
“星哥可是觉得自身那五六桩桃花甚是凋零?百年修得同船渡,诚然桃花之多少与能否修下并蹄莲乃是两码事。”是以勾陈帝君才是一直倒着血徽的那位!
两人闲聊了一盏茶的功夫,勾陈帝君便出来接妻去歇息,临别前特意遣了残影仙官为其带路,残影仙官上前作揖邀请祝昴星随他到东北寓所,那处本就是黅霄宫作客厢之中的,从前不过是借居于天嫔,在其身归混沌后如今已是重新修缮再次成了客厢。
“小子,闻说你乃是黅霄宫内最为八卦的神仙。”祝昴星搂着残影仙官和煦一笑,他终归是年幼了些,不及韩林神官那般成熟稳重,不过稍作挫折教育也能独当一面的。
“谣传此言之人定必是个祸端,烦请尊座告知,待小仙去理论一番。”残影仙官赔笑地笑了笑,简直是胡说八道!他堂堂残影仙官怎会是全黅霄宫内最为八卦的神仙呢?
“你家帝君也确实是个祸端。”祝昴甚是舒心地看着残影仙官的脸红了一阵又青了一阵,最终更是白了一脸。
闲闲打发了祝昴星和残影仙官离开,元安阳含笑转身,她心怀鬼胎地往挽着夫君的手臂归去“霜华台”。寝室之内,勾陈帝君懒理她若有所思的动作,径自倚靠在卧榻处看着手中的书卷。
“旸旸,我想着——”她如乳燕投林般坐到卧榻处,见他不愿搭理便径自脱鞋上榻,坐在他的身前,一双藕臂攀上其肩膀处。
“勿想勿念,于玄水真君,我已是开恩。”不想他撂下手中的书卷,径自松开她的藕臂。
“旸旸,荀旸,你当真不欲知晓我有何等妙计?”她不依不饶地搂着他的脖子,他待旧爱素来厚道,恁凭姬灵上神如何作妖也不曾与其就此翻脸。
“但凡出自尔口之‘妙计’,我皆是不欲知晓。”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用脚指头想也知晓她定是要整治玄水真君一番。但凡元安阳弑神劈愿地道出所谓的“妙计”,皆是“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馊主意。
“旸旸,上天乃是有好生之德,你时常参悟佛法诚然乃是明了于心,仅此一次下不为例。你也知晓我待他如兄长,而我不过欲要你承了证婚人之位,好免却姬灵上神的痴心妄想。”她的檀口开开合合了好几回终是不情不愿地说,然而不过换来白眼一记。
眼看撒娇不成便蓦地生出构陷之意,蓦地执起他的一只儒雅大掌搁在自身的纤腰处,这屈打成招的伎俩她自问乃是层出不穷的!
“帝君好大的胆儿,未经妾身同意竟敢挑逗妾身。如今妾身乃是盛怒,除非帝君首肯协助妾身,方能让妾身息怒。”她笑得甚为得意忘形。
勾陈帝君露出狡黠的神色,他略略侧目睥睨着把娇小的下巴搁在他肩膀处的美艳小脸,他嘴角轻扬反手把她的一双柔荑按在自身的胸膛处,“帝后好大的胆儿,未经本帝君同意竟敢媚惑本帝君。如今本帝君乃是盛怒,除非帝后应允莫再生事,方能让本帝君息怒。”
明日他本就无意跟姬灵上神会面,他要见的乃是北海水君,姬灵上神已出嫁至北海当君后,“出嫁从夫”四字合该径自参悟而非得要他勾陈帝君出口,从前他也不曾被其骄纵所要挟,如今更如此。至于他的小帝后,若与玄水真君腻在一起定必不会是何等好事,甚至乃是难以下咽的烂事儿。
“你——平日里帝君乃是惜话如金,今夜竟为了昔日旧爱姬灵上神而龙口大开,甚至不惜设计构陷妾身。这般情深义重,着实羡煞本帝后!”撒娇不成,构陷也不成,她说得好不委屈。
“若非玄水真君说起,我还不知姬灵从未放下那桩已逝去的桃花。她便是这般,每每失却了方才懂珍惜,然则她已为人妻人母,而我也既为人夫将为人父,与她终是不可能。”原是有人打翻了醋坛子,难怪入屋便是一股醋味。
他抬手改为把她揽在身前,埋首于她飘逸着女子香的颈窝处,落下细吻点点,今日本是要好好陪伴她的,奈何却被玄水真君前来搅局乱了日程。
“荀旸,人家在跟你说正经事。”元安阳含笑地推拒着他的不正经,奈何敌不过他的执意“捣乱”,其后的嘀咕在他的撩拨下化作绵绵情意。
从北海水君处出来,祝昴星可谓心旷神怡,今日的姬灵上神乃是有意打扮了一番,难得北海水君显露了些许尴尬之色。他尤是记得在勾陈帝君的说媒之下,姬灵上神那张孤高的脸容何其苍白,尤其是在闻得那句“可惜本帝君爱妻身怀六甲无缘观赏此地绝境。”后,更是连正襟危坐的身子也歪了歪。倒是北海水君得体地回了句:“待得帝君之孩儿呱呱落地,小神定必邀请帝君与帝后娘娘前来一叙。”
辞别了勾陈帝君,祝昴星火速奔往北荒的竹楼处觅得姬媗,姬媗见他这般模样还道他又潜行至何处去降魔伏妖了。“祝昴星你这般伤势,可是招惹上了不得的妖魅?”
“本座乃是去教训了一头不知所谓的天龙。”他故作潇洒地言简意赅,甚至隐瞒了自己到颢天滋事寻衅,至于勾陈帝君的伤比他要轻多了之事更一字不提。
“天龙啊?何不以原身前去迎战呢?都已是个三十五万岁的神君,还终日这般不为自身之命作打算。”姬媗不自觉地提高声调。这伤势一看便是近身攻击所致,何来山精妖魅的攻击呢?
“孑然一身,无牵无挂,谁来稀罕?”祝昴星素来自傲,如今倒也学会了放下身段。
“我这不在关心——”姬媗蓦地把“你”字生生咽下去,她差点儿便着了祝昴星的道。那日闻得他跑去北海觅姬灵上神商谈她的婚事,诚然她的内心乃是高兴了好几回。
姑姑略显遗憾地说,她是从未想过玄水真君会亲自领着赤霞宫的仙官前来递交采纳,更没想到他会为了迎娶她而与她姬灵上神互相狂吠。若非姑父北海水君斥退了她,甚至直接愤斥了她的不是,这才让她意识到这桩桃花险些被她一时糊涂给搞砸了。
“你似乎腹中饥饿难耐,硬生生地把那么多的字眼咽下去。姬媗,你嫁予我可好?”祝昴星含笑地扯着她的手臂往竹楼走去。
“好,既是你诚心诚意,我若推诿岂非故作姿态么。”姬媗自觉好不容易她这颗老铁树能开出一盏像样的桃花,若她还故作姿态地扭捏岂非成了姬灵上神那般因着扭捏太过而生生把帝后之位作没了。今日听溯珏说,姑姑以为勾陈帝君前来说媒乃是为了纳娶她为天妃,闻得他原是替祝昴星来说媒之后,姑姑何其伤心难过。
“你也蛮直接的。”祝昴星有点错愕,他以为姬媗乃是姬灵上神带大的,这性情上怎也会或多或少与姬灵上神那般。
“那本君拒绝咯。”姬媗冷哼一声,分明便是他率先细问她可是乐意嫁予他的,如今她爽快答应却这般扭捏。歹势!
“耍猴么?”祝昴星难掩笑意,他在感情上素来不善于处理,是以谈了不少桃花终是难成并蹄莲。他已过了懵懂的年少无知,如今已是个三十五万岁的神君,许多事儿不再是扭捏便能成事的。
他,终是理清了思绪,既是喜欢何不告知于她?
自她答应了祝昴星的提亲,两人除却结伴戌守不周山外,还会不时溜到山下的朋蛇聚居之地吃香喝辣,她也是第一次知晓祝昴星竟能这般厉害,除却各色各样的吃法,更有不少他所见的趣事,至于行酒令更是比她高不知多少倍。
为了让她相信其真心实意,他甚至请来了北海水君与姬灵上神作证,在寒山真人跟前与姬媗同交了时辰八字,让其在神族的婚姻薄上录一笔,至于婚宴之事更是悉数交由北海水君与姬灵上神处置。
玄水真君要在九重天宫迎娶北荒女君一事借着寒山真人的上奏而传开,其中钧天最为八卦的天帝饱含笑意地领着司礼的仙吏在赤霞宫处吃茶闲话家常。赤霞宫内的彼岸花开得璀璨却也不如从前那般血红,那时玄水真君身负重伤快要身归混沌,宫中的彼岸花乃是开得血红妖魅显露着不寻常的征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