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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第十八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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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路的散心她分明感觉到有异动在,可不知为何那撮异动始终保持在十丈之外,而那头瑞兽狡乃是时刻紧贴她的身侧,她蹙眉细看此刻杵在铸剑台甬道一处拿着食盒的涂姮与其妻子涂山诗,还有那位让她有点畏惧的黅霄宫帝后,身侧尚有两位近身侍卫。涂山诗热情地招呼着:“师娘!姬媗!”
对于涂姮为何出现在钧天,诚然她并不觉得稀奇,听祝昴星说过,天帝有意让其在钧天效力。至于他们为何在铸剑台倒是让她起了兴致:“你等怎会在此处?”
那头瑞兽狡见到昔日的旧主蓦地飞奔过去,元安阳展开双臂笑得何其沁人心脾地承着这头灵宠的热情讨好,她抬手揉着那头瑞兽硕大的头部。
“姬媗,你怎来了此地?姮哥与我前来,乃是姮哥的青锋剑需得修复,至于安阳,则是前来跟你致歉的。”涂山诗乃是开门见山地把彼此情况道出。
“妾身见过帝后娘娘。”姬媗笑了笑,那头狡兽耸着头慢慢走回她的身边,经过上次一役,她对元安阳始终有着提防之心。
“君后无需这般客套,唤我‘安阳’便是了,我也不客套地唤你‘姬媗’吧。那天我气得灵台糊涂,出手伤你在先,还望你恕罪。”她笑意盈盈地上前致歉,那日自钧天回到颢天就被勾陈帝君拎至勾陈殿书斋处,劈头盖脸地一顿训话。待得他气消了,更是千叮万嘱她务必亲自请罪。
“安阳过虑了,此事算是姬媗不懂事,还害得你被帝君训话了。”好一招开门见山,姬媗若执意客套便落得一个下乘了。
“此事不打紧,荀旸待我素来挑剔。他虽不时责罚于我,奈何我素来不惧怕他。加之,若被他训得太过,我自会撒娇耍赖就此揭过。”她素来惧怕的仅有天帝与她的父君,若往私心处说,不过是勾陈帝君待她穷追不舍,而非她巴心巴肝的非君不嫁。
“荀旸?”许是久闻旁仙常道“帝君”二字,今日闻得其大名,姬媗竟有点反应不过来。咀嚼再三,方才醒悟此大名乃是勾陈帝君的。
“你口中之神君大名可是勾陈帝君?”涂山诗螓首一侧,甚是不明就里。
“莫非,你等私下与夫君相处之时皆以尊号相称?”元安阳失笑地看着她们,“平日里,我自觉以‘帝君’相称;若在两人独处之时,仍祭出‘帝君’二字便是我俩在怄气之时。”
姬媗自觉赔笑并非良策,本想觅个由头便告退,奈何元安阳提出一同吃茶打发日辰,涂山诗随即会意从涂姮手中接过食盒。
不容姬媗细想,涂山诗便拉着姬媗一同前行,三人在甬道尽头处觅得一处观赏玄天景色颇佳的地儿,徒留涂姮与两位侍卫在原地。
“你,可是真心实意跟玄水真君一辈子的?”元安阳捧着茶碗,她素来知晓怡乐元君讨厌她,一则她元安阳是名正言顺的嫡出天族贵胄,而她怡乐元君却是被人诟病一生的私生女;二则她出嫁便是天威戚戚的颢天帝后,而她不过是藩王正妃,于位份上更是相差甚远。
本是低头吃糕的姬媗与涂山诗因着她随口的一句,双双抬起螓首,四目满是狐疑地看着她。
“安阳之意,姬媗不懂,何谓‘可是’真心实意?姬媗自问身子不好,却也非贪图祝昴星名成利就。姬媗认识他之时,并不知晓其身份,更不知他原是上古神尊,无论身份如何也无损姬媗待其真心实意。”姬媗对于元安阳的文法很是不爽,那时她不下数回把他撵走,是他执意去招惹她罢了。
“若是如此,诚然极好!”元安阳沉默了半刻,终是从内袖中取出一钵用于旧患按摩通郁之用的药膏于姬媗,“此药膏乃是我阿娘亲自调配的,于旧患疼痛有舒缓之效,你且留着备用吧,荀旸与星哥时常要以此药膏推拿通郁。”
此膏药是烁兰公主为了讨元珩神君欢心所调配的,她之父君乃是赫赫有名的断袖神君,也是天族的朱雀星君。因着武将出身,这狼腰彪腹之躯皆是旧患无数。
“诚然帝君与你当真如司命星君所言那般鹣鲽情深!”涂山诗难掩羡慕,这“一眼万年”生出的并蹄莲着实羡煞了一众四海八荒六合的神仙。
“你等当真误会极深,我在宫中之时,他时常喟叹宫内难得清净;我至梵天游学,他却终日埋怨宫中过于清净。呿,你等许是不知在梵天别业之际、三更半夜之时,他又是如何督促我煮夜宵于他。”何谓鹣鲽情深,诚然她也不大清楚。几番思量,她终是出口细问:“姬媗,你姑姑待帝君可是?”
“啊?!我姑姑已然是放下了这么一桩凋零的桃花。”她螓首轻摇,连连否认。
“我也不瞒你,对于荀旸近年来的桃花逸闻,诚然我着实意难平。先有姬灵上神的那段旷世桃花,后有西海公主、天嫔单柔的痴心妄想,再有九尾玄狐仙涂姬的一往情深,诚然我已疲倦不堪。”任凭她性子如何豁达,诚然于“情”字上委实难以洒脱,如今更显疲态。
“呵呵,若我有你三分风情,也不至于被祝昴星终日揶揄,想必这求亲的神君男仙定必从北荒延绵至北海,气得他满地找牙。”姬媗不曾想过美艳如她也有径自落寞之时,元安阳的性子着实谈不上婉约温柔,但那身丰肌弱骨与举手投足见的妩媚,绝妙地显露何谓活色生香的性感尤物。
肤浅!但凡容貌美艳了些,身姿妖娆了些,这群神君男仙便是那般趋之若鹜,诚然也怪不得姑姑姬灵上神当初百般阻挠祝昴星的求亲,谁料是真心实意抑或是为争一时之气。
“这容貌本就有我阿爹珠玉在前,而我不过是在投胎之时行了‘拾人牙慧’之便。”元安阳一扫阴霾的脸容,“翼族被贬一事,想必你等也耳闻良久,若非怡乐元君恶意散布我艳名,我又岂会平白无故成了一众神皇口中的‘怀璧其罪’之祸端?姬媗,小心怡乐元君,那人极为飞蛾扑火。”
“此事我着实曾听阿爹说过,还好帝君以一己之力承了这桩婚事,免却了四海八荒六合陷入争夺混战。难为天帝为了这不肖女,犹如腹背受敌般受人诟病。”对于怡乐元君之心胸与歹毒,就连涂山诗此等善心的神女也难以忍受。
“如今我倒是待你有了兴致,闻说你与星哥结识之时颇为香艳,不知实情又是如何?”闻得此桩香艳乃是出自天帝之口,眼前的姬媗虽非妖娆艳丽,却也是个担着一荒君主之名,着实与逸闻中相差甚远。
“何来香艳一词,不过是凑巧抄近路时瞥见他袒裼裸裎罢了。”姬媗有点羞愧地低着头,毕竟这夫妻之间的事儿蓦地说出怎也显得不自在。他的发质偏细且光亮,是以一头皓白银发犹如雪白的瀑布般,那夜在山坳处她才会误以为他是初化人形的山精妖魅。
“想不到刚正不阿的帝君也会谈论旁仙之事,着实惊诧了我。日前我不过是说了句要为他生儿育女,他却很是可恶地质疑我可是思量清楚。”
“荀旸素来不爱好管闲事,是我的天帝表兄显摆这秘辛罢了。我料想星哥并非不欲要孩儿,而是因着你的哮症刚稳,是以他才不欲你受罪。星哥虽是风流倜傥之状,奈何他素来洁身自好得紧要,不若这一票莺莺燕燕足够你喝一壶之多。”元安阳轻抚姬媗的肩膀,示意她莫要胡乱猜度祝昴星的用心良苦。
“安阳乃是言之有理,无需分心照料旁人已是万幸。这世间又有多少女子能忍受与旁人分享夫君?”想到在凡间所历的情劫,涂山诗难免觉得惆怅,这后宫里的人太多也是罪过。为此彼此母族的尊荣,残杀旁人的孩儿之时乃是心狠手辣得很。
那时的她很是厌烦李南风(涂姮上神转生)的身上沾染着别人的脂粉香气,更遑论看着他与旁人谈情说爱时的苦楚,然而那时的他乃是九五之尊,权衡后宫乃是无可避免的。
“你等当真一见如故,竟没个尽头?”涂姮上神一手着修复好的清风剑,一手搭在涂山诗的肩上,对于宠妻之事,他素来不爱藏匿。
“姮哥?这青锋剑之修复,竟这般飞快?”涂山诗颇为错愕地看着站在她身侧的涂姮,她万万没想到玄天的兵器修复之术竟是这般出神入化。
“这手脚若不麻利些,你等这打翻的醋坛子便人尽皆知了。启禀娘娘,帝君已在铸剑台等候娘娘多时,如今只待娘娘一并回宫。”涂姮上神打趣地看着三位神女仙子,自他从铸剑台出来,便遇上同为等待爱妻的勾陈帝君。
元安阳闻言只好辞别众人,待得她走到铸剑台处,勾陈帝君魁然将她护在臂弯之内,那双锐利的星眸变得深邃迷人,薄唇弯出极为好看的弧度。显然他对于元安阳的致歉很是满意,竟由着她顽劣地捏他的鼻子。
涂姮上神领着涂山诗一同作别,姬媗这才想起自己出来良久,若是迟了回去想必祝昴星又是一阵啰嗦。她回到“踏月楼”寝宫准备午休之时却见梳妆镜前搁着一个琉璃盒,她拿起打开细看,里头放着的是一支镶嵌了珠翠的簪子,样式颇为清雅不失气度。
“君上待娘娘当真上心,就连样式也是娘娘平日里素爱的。”沐兰惊叹地道,为了不让君后的哮症发作,平日里素爱熏香的玄水真君把熏衣所用的香调得很是清淡。
“许是姑姑见你终日口甜舌滑适才把你打发到我这儿来。”姬媗没好气地把沐兰打发出去,她含笑解下宫髻,卸下长裙与外衫于衣架处,她在屏风后梳洗了一番才拐入寝室的床铺上。
入眼便是一幅俊男图,祝昴星难得露出一副安详的睡容,一头皓白银发此刻散成银白瀑布般。修长的手指因着早前的操练长了不少茧,那双丹凤眼眸曾存了一层阴影,如今已然减退了不少。他,当真是个不懂自怜自爱的神君。
莫邪仙官说,这段时日祝昴星委实过于劳累,险些在苍天校场累晕过去,还好朱雀星君元旭阳发现及时,愣是让莫邪仙官把他请回赤霞宫歇息几日,只是祝昴星不欲她忧心自在营帐内休息几日又披挂上阵了。
然而他祝昴星虽是骁勇善战的上古神尊可也绝非石头蹦出的石人,四百年前青丘平定之战,他已耗损了不少修为。劳累过度分属寻常之事,若不好生调养,她便是九重天宫的罪人。
就着熟悉的香气她沉沉入睡,朦胧间似乎有人以鼻尖轻刮她的脸、她的眼还有她的樱唇。那股熟悉的彼岸花下是她甚为熟悉的自然体香,她不曾睁开眼,只是换了个舒服的位置继续入睡,期间发出梦呓般的细语。“祝昴星我爱你。”
她说得七零八落但祝昴星乃是听得清楚,他含笑地一手支颐侧卧在她身侧,她提出生儿育女之事,他承认内心很是雀跃——一个女子甘愿为一个男子孕育骨肉,便是爱得深切的显现。
他温柔地抬手轻抚她平坦的小腹,他从来逍遥自在是以鲜少思量自身的不足,万一将来当真成了父君,他又会是个怎样的父君?这个孩儿若是个仙童,他定必要严加管教,若是个神女,那便好生溺爱。
在他的生命里曾有两个小小的生命在他手中成长为一表人才,一个是九尾玄天狐涂姮,一个是天族新晋的女上神元安阳,两人在他麾下之时没少吃苦头,如今已是武艺超群得各领风骚,嗯!他算是当过父君。可思量着自己的亲生孩儿,不知他又可会如天帝这般过度宠溺呢?
干将仙官所言,怡乐元君这段时日不时出现在玄天,不来挑衅并非她大彻大悟而是伺机而动罢了,还好勾陈帝君借来一头甚是凶猛敏锐的瑞兽狡。每当察觉姬媗身处危险之时,那头瑞兽狡便会亦步亦趋的紧紧围绕在姬媗身侧。
祝昴星深知,凡人命运有三衰六旺,神仙命运也有各自际遇,这天劫、情劫、业火等便是神仙必须历劫的。渡得过去便能飞升品阶,渡不过去则是元神涣散。
若不给怡乐元君灌下这孟婆汤吧,一碗孟婆汤一滴生泪、二钱老泪、三分苦泪、四杯悔泪、五寸相思泪、六盅病中泪、七尺别离泪、八味忘忧果,喝过孟婆汤便能忘却这一生的烦忧情爱之事。要熬煮这孟婆汤须得忘川之水、业火为炉,去其苦涩留其芳香,方能熬成这断魂之汤。
只是怡乐元君并非涂姬那个天真烂漫的小丫头,要诓得她喝下去诚然也是个颇为棘手的难题。怡乐元君奸诈成性且极为谨慎,寻常之物皆是再三试毒方才入口。对一个待自己用情极深的神女干此等下乘之事,着实是有失上古神尊之身份,但又与他何干呢?
姬媗醒来入眼便是他那张俊容若有所思地看着她,她抬手轻点他的眉头。“在想什么?”
“我在想着你我孩儿该是何等模样,你说该是像我多一些,抑或是像你多一分呢?”他挽起她因睡姿而粘在脸上的青丝,“你说要为我生儿育女,我很是舒心,甚至觉得这辈子算是圆满了。”
“胡说八道,如今孩儿之事不过是纸上谈兵,待得当真呱呱落地你便又要反悔了。当年溯珏出生后三年姑父与姑姑忙得焦头烂额,只因他们不欲假借旁人之手。”她道。
“纸上谈兵?你又削我了,嗯?”他大手蓦地在姬媗的腰际处抓挠挠,惹得姬媗笑得颇为疯狂仪态尽失。从前他只觉孑然一身待世间万物不过是浮云幻像,如今有了她反倒觉得每日很是有目标。“媗媗,你以为我可会是个好夫君、好父君?”
“从前你是如何,我不甚清楚。往后还得尊座请多指教,若妾身多有不敬之处还望多多包涵。”她伸手搂着他的脖子,她发现祝昴星不再是那个让一众仙僚心生敬畏的老神尊,反倒是不时泄露其真实情绪。她觉得从前自己待祝昴星当真不好,终日把他的百般讨好当作敝履随意弃置。
“完了!完了!如今你竟连元安阳那素爱撒娇的缠功陋习悉数习之,此事都怪涂山诗那头九尾白狐仙妄自引荐所致。”祝昴星一脸嫌弃地掐着姬媗粉嫩的脸颊,当真是百密一疏,竟忘却了涂姮甚是纵容其爱妻,这涂山诗如今终日与元安阳腻在一处已成一方‘妖穴’。
“妖穴?本女君乃是堂堂一介神女,乃是北荒女君,怎成了你口中的妖兽?!”姬媗忍不住推搡着他的手,自相识之日起他祝昴星便是终日恶言相向,嘴巴毒舌得让人恨不得掰下他的烛龙首祭天。
“如今你乃是专治本座的妖兽。”他没好气地自床榻起来,适才这一睡便是天荒地老,就连姬媗何时归来也不曾知晓。铲走了许多彼岸花后,他修复精神的速度也为之下降了不少,从前即便再疲倦也能不出半日便修复,如今这速度着实让他略有不适——恢复到寻常的速度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