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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第十六章 ...

  •   怡乐元君此回归来不过是为了给东海水君一个体面,怡乐元君被天帝册封公主的名号下嫁,这下放仙女泉之事被天帝美化为去历练。天帝此番作为乃是有意分化东荒的仙族,本是东荒一票猛将的翼族被贬去戌守无量海,这东海水君如今成了天帝的乘龙快婿,自是不敢与老丈人为敌。
      “如是甚好,她在仙女泉活得颇为落魄。”姬媗沉默片刻道。堂堂一个蟠桃园的守值仙娥却被下放到仙山去,仙禄没了还少不得被仙山上的地仙揶揄。
      “她落魄与我何干,我倒是忧心你的安危。天帝已对其无法纵容,奈何终归是自己血脉,委实难以手起刀落的,此事越是拖延你的危险便多一分。”毕竟怡乐元君并非明面上那般生蓄无害,祝昴星重新回到床褥处揽着姬媗一并躺下。
      “好歹也是一个漂亮神女,何以在感情上却又这般执拗呢?甚至过分得让人心生畏惧。”姬媗安抚着他的神绪,诚然怡乐元君的执拗已超越了理性,更多的乃是因爱而痴狂乃至入了魔。她,自问无法做到怡乐元君这般为爱卑微,更无法如涂姮上神的七妹那般悲壮。
      “明日我携你到钧天去赴宴,你可是乐意?”祝昴星自觉如今得空了合该领着她在九重天宫走动,姬媗从北荒远嫁至九重天宫来,虽说在此处并没相熟的神仙,但也不能让她终日腻在赤霞宫。
      “嗯。”她点头答应。
      按照九重天宫的惯例所谓的宴席不过是换个地儿谈些秘辛罢了。姬媗一身竹青的锦服与祝昴星坐在一处,今日的宴席乃是由天帝领着准女婿东海水君之三子给一众仙界上神打照脸,天帝的其中一位天妃便是姬媗姑父北海水君的姐姐,是以她也有幸出席了此桩宴席。
      天帝与天后正襟危坐于高台之上,天帝素来皆是儒雅不凡的,然则她觉得天帝不过十四万岁却故作老成地蓄了胡子,害得她一度以为天帝的年岁比祝昴星还要大许多。姬媗抬首细看这位怡乐元君口中的“毒妇”,祝昴星口中天帝最为深爱的天后,她仍旧是那般端庄贤淑,她始终不是很懂天帝若是喜欢天后为何不曾显露过爱意?
      姬媗不自觉地细看两人之间的交流,却发现每当这位天帝的的眼眸落在天后身上,他嘴角微微扬起一下随即化作虚无,若非祝昴星近来的提醒,诚然没人能捕捉到这位天帝的真实神绪。
      话说这东海水君的第三子年岁上不过是七万岁,容姿上是个文质彬彬的儒雅公子,论气度更是与怡乐元君甚是般配。怡乐元君这桩姻缘似乎牵扯颇大,除却四海水君携妻而至,就连“四御”真皇也携妻起来赴宴。
      姬媗的眼眸不自觉地瞟到姬灵上神处,只见她姑姑今日装扮得很是清雅,而那双含情脉脉的眸子看的不再是高台处的勾陈帝君,而是落在姑父北海水君身上,至于溯珏则是如小文人般跟在姑父身侧学习如何应对。姬媗就着酒杯的果酒一仰而尽,姑姑终是醒悟了,当真是可喜可贺!
      姬媗一双明眸盯着天后,不时逸出的轻叹让祝昴星略略蹙眉。祝昴星含笑给姬媗披上自己的枣红色披风,今日出门之时忘却了叮嘱她多穿一件衣衫,也料想不到钧天的风有些大,就连飞絮也扬起了不少。“这双狗屁夫妻让你萌生不少兴味?”
      “我不冷,星哥无需终日把我当作瓷娃娃般。”她咬牙不欲承认自己如此柔弱,需知她在认识祝昴星前也是有能力保护自身的,如今当了君后反倒是柔弱了?
      她虽是知晓祝昴星不过是忧心她,奈何他终日这般神经兮兮的模样诚然与她姑姑又有何区别呢?加之,她成亲并非为了当个弱不禁风的美人,她姬媗虽是胎里积弱自身有哮症,但也绝非羸弱得弱不禁风,反倒是她不时勤劳地锻炼身法,若是论速战速决,她并非毫无优势可言。
      她很想跟着祝昴星共游名山大川,见识各显神通的神仙,游遍这四海八荒六合。她的父母早早身归混沌,从小她便跟着姬灵上神长大,也见证了北海水君何等宠溺姬灵上神,两人可谓是鹣鲽情深的一双好典范。
      “我不过是想着你养好身子,往后我可告假携你到不周山又或是四海八荒六合之境。你也知晓,不周山那儿终年冰封、寒风凄凄。”虽说他深知姬媗绝非他臆测那般柔弱,奈何他真的不敢胡乱让她去冒生命危险,她非元安阳那般,是个被苍天眷顾的宝贝蛋。
      他虽骁勇善战可心底还会奢望当真有个愿意保护自己的神女出现,与其执子之手与子偕老。他素来不曾待神女仙子发过善心,却如中邪了般甘愿渡了些修为于她,好让她的哮症能稳下来战胜这羸弱的病躯。
      成亲两个月,他似乎越发笃定她生来便是为了渡他的劫,他的一切反常已然说明了这一切。听姬灵上神说,姬媗从小体弱多病,最为病重之时姬灵上神抱着尚在襁褓中的姬媗时常从药君仙府中进出,许多时候姬灵上神捧着侄女坐在矮墩处哭哭啼啼,而怀里的孩子似乎知道姑姑的不易反倒乖巧地不去哭闹。
      “你怕我蓦地复发?我保证绝对不会,因着我每日皆有按时服药,加之你不也渡了些修为于我么?你呀,莫要这般紧张兮兮的。”她讪讪一笑。
      姬媗与侍女沐兰借着小歇在一处假山后散步,忽然感觉耳边逸过一阵风,一头体型凶猛异常的瑞兽狡从她们的身边飞奔向前,原是出来歇息的黅霄宫帝后元安阳也凑巧在此,有着三个月身孕的她的身边除却跟着一个仙婢,尚有适才的圆毛瑞兽,她不时伸手甚显宠溺地轻抚着它的毛发。
      “妾身见过帝后娘娘。”姬媗硬着头皮上前福身,从前姑姑姬灵上神就没少仗着曾与勾陈帝君有着一桩无果桃花而恳求帝君出手相助,虽说两人早已各自嫁娶,奈何这仙界仍有不少好事之仙执意妄议两人乃是有着旧情在,甚至连溯珏的身份也成了这好事之仙的口舌。
      她不敢断定这位帝后娘娘可曾介意过姑姑之事,更不断定这位帝后如何看待她姑侄,因着她脸上虽是挂着笑意,然而眼眸里却不见喜悦之色,甚至让她产生一种极为不安的惶恐。
      “君后无需多礼。”元安阳笑意盈盈地回礼,擦身而过之际却蓦地执着姬媗纤细的手腕,而沐兰早已被其身旁的仙婢给压在地上不能动弹。
      “本帝后气度素来狭隘容不得旁仙觊觎帝君之一二,你姑姑终日以那桩旧桃花作文章,到底是几个意思?!在本帝后跟前,烦请收起你等那恶心的扶柳之姿,你姑侄二人故作清高,然则私心处却打着如意算盘,你等也不怕恶心了本帝后?”
      “帝后娘娘可是误会了什么?”姬媗欲要挣脱却发现元安阳乃是暗中扣着她的脉门,她蹙眉忍着发痛的手腕逐渐加深的力气。
      “误会?昔日为救君后之夫,帝君已内耗了不少修为。帝君不作声,并不代表本帝后便容得下你两姑侄恣意使唤帝君。”元安阳一改平日里的吊儿郎当,浑身散发着一股不容置喙的冷凛之气。“你等贪图帝君的神皇之位,终日臆测着如何独领风骚,却永不知晓帝君每每负伤过后,本帝后又是如何搀扶着他进行通郁补虚!”

      旁人只道他在战场上如何骁勇善战,却不知其也是深受旧患折腾,纵然是如钢铁般的勾陈帝君也会因着隐隐作痛而屡屡蹙眉不爽。每次的疼痛发作,皆是她这个帝后亲自照料其起居饮食,从前是韩林神官一力承担,此后便是她这个帝后继承此职责。
      “有事钟无艳,无事夏迎春”,诚然这“夏迎春”才是这仙界神女仙子趋之若鹜的,她们只道她空有一张好看的皮囊,而不知她如何扛着比自身高很多的勾陈帝君一步一步缓缓走动。
      “帝后娘娘息怒,姬媗自问不曾觊觎过帝君半分,是以帝后娘娘无需这般堤防。”姬媗的手腕在一阵麻痹感涌现后,元安阳这才好整以暇地甩开她。
      “试问你等之话又让本帝后信上几分?从前,你姑姑与帝君乃是男未婚、女未嫁,可如今两人早已是各自嫁娶,更遑论膝下已有孩儿,你姑姑何必作妖不断?”
      此事怪不得谁,只怪姑姑一直执迷不悟至今,扰乱了旁人的生活。姬媗轻抚被元安阳捏出五爪勒痕的苍白手腕,眼前的这位美艳帝后身高虽只及她耳尖处,奈何这手腕的寸劲却比她要大多了。诚然,这位帝后乃是位闲时端庄贤淑,战时何其骁勇的女上神。
      “安阳,住手!”祝昴星与天帝急急赶来,祝昴星更是气急败坏的唤住,深怕她一个用力把姬媗伤着。
      适才他与天帝在闲话家常,却见怡乐元君鬼鬼祟祟地跟在元安阳后方,两人本是不解她有何用意,直到见她化作姬灵上神的模样潜行到假山后以恶毒的言辞来刺激身怀六甲的元安阳。
      “安阳表妹,此事乃是有人故意栽赃嫁祸,万一惹得颢天与钧天生了嫌隙便中了旁人之计谋。”天帝厉声喝住她的动作,怡乐元君不敢在勾陈帝君跟前班门弄斧乃是畏惧勾陈帝君的手起刀落,万一挑衅不成直接丢了性命便是失策之举。
      同为六万岁之龄,怡乐元君在计谋上可谓城府极深、手段之狠辣颇为东海公主之风,苍天似乎不欲怡乐元君在修行上有所突破,是以她在上仙之位便裹足不前;反观姬媗同为上仙,元安阳乃是新晋的女上神,两人城府虽无怡乐元君之深,但这心肠却比他这个女儿要善心多了。
      “今日之事权当告诫,若有再犯休怪本帝后无情。”元安阳冷眼一瞥,算是从了天帝所言不去与其计较了。“烦请谨记,这后位于本帝后而言不过尔尔,至于那男人,争与不争全看本帝后心情!”
      “元安阳,少在胡言乱语!”天帝闻言竟如被雷劈了般抖了抖,这些凤族神女素来不信奉“浪子回头金不换”,若一情冷便是“随缘珍重”。诚然,他并非因着元安阳的挑衅而生气,而是因着凤族神女这风骨傲气而生气——负了她们休想破镜重圆。
      “罢了,只要诸位神皇间不曾有嫌隙便是,天帝无需咄咄逼人。”在祝昴星看来,天帝这般不过是“杯弓蛇影”罢了。当年便是东海水君糊涂,以死侍伤天族皇嗣,如今他们不过是以彼之道还施彼身,然则怡乐元君在东海公主的教导之下,已是一方祸害,不除不得。
      “谢帝后娘娘不杀之恩。”姬媗揉着发痛的手腕,待得元安阳领着贴身婢女走远,沐兰这才从自地上爬起来。素闻这位帝后娘娘除却音波内功著称以外,这鹰抓擒拿术也颇为了得,如今近身方知所言非虚。
      祝昴星拿出一钵芙蓉玉珀膏递于她手中,侍女沐兰随即会意地领着姬媗到偏殿去,离开之时姬媗略略回首却见他此刻的脸容颇为冷冽。不知为何,她感觉近来的祝昴星越发阴沉了。
      姬媗离开后,祝昴星懊恼地揉着太阳穴。怡乐元君大抵算个盛世美人而非并肩之人,怡乐元君这般美人只适合当个太平盛世里的牡丹,而非绝处逢生的顽强小花,他本就非沉迷酒气财色之人。
      想到东海水君不时进谏着再送一位公主,天帝已是恶心得很。东海水君,许是仍旧把他当作那个刚继位的黄毛小子,然而这天下素来便是分久必合合久必分,自女娲以五色石补天,逆贼共工被灭后,这四海八荒便趋于太平盛世多年了,天上的神仙早已忘却斗争的残酷终日埋首于酒气财色之中。
      “尊座,帝后娘娘这般生气,可是要请她到别处一叙?”干将仙官上前请示,从前玄水真君与昭阳郡主闹别扭之时便是这般私了的。
      “不长眼的东西!帝后娘娘与本座何来‘一叙’之说。君后的伤势过几日便能痊愈,莫要声张。”祝昴星摆摆手,姬媗新嫁九重天宫,行事上尽量低调断不能招惹天宫中的好事之人。“天帝与天后娘娘,当真覆水难收?若当真无情,不妨放其自由,也算博得一个成全之美名。”
      “啧,此事本就由不得天后一句‘累了’便能作罢,这天帝之位只会传位于天后与本天帝的子嗣,黛丝是个好情人却非天后之选,加之我也不欲她牵扯过甚。”天帝撇撇唇,“你说,这群‘山鸡’何其固执,当真是野性难驯。”
      “天后娘娘不曾嫌弃天帝是‘蛇族’,天帝又怎好意思嫌弃人家是‘山鸡’。言归正传,怡乐元君乃是留不得,还望天帝为四海八荒六合之安宁着想。”祝昴星嗤嗤一笑,打从他替“昭阳郡主”起了这么一个绰号,这群神皇闲来无事便会揶揄元凤族与朱雀族为“山鸡”一族。
      天帝颔首,随即与祝昴星双双踩着休闲的步伐回到宴席之上,祝昴星捞起矮桌上的酒杯却发现早已空了,他正欲径自斟酒,却见一双大掌适时捧来一壶琉璃葡萄美酒,眼前的这位青年仙官正是勾陈帝君座下的残影仙官。
      “启禀尊座,此酒乃是西荒所出的葡萄美酒,卑职领帝君旨意赏赐给钧天的天兵神将。此外,帝君甚是体恤尊座操练天兵之劳苦,特意赐了小玩意一枚,还望真君笑纳。”残影仙官过手之时把一枚纸盏塞入祝昴星的内袖之中。
      残影仙官含笑捧着托盘往下一位赐酒,祝昴星借着干将仙官的掩护大致把信盏的内容细看了一回。他失笑地举杯向着犹如凡间二十六七岁般年轻的勾陈帝君隔空碰杯,难得这老小儿肯把驯化好的瑞兽狡毫不吝啬地借予他,以援助他的“无能为力”——怡乐元君惹怒帝君的心肝尖之事终是被其知晓了。
      这头瑞兽狡来自于西荒之境,其状如犬而豹纹,其角如牛,性情乃是极为凶猛,凡人常言见其出没之地皆是大丰收,是以算是一头瑞兽。因着这头瑞兽自小被勾陈帝君豢养驯化,如今乃是不会轻易伤人,加之其对气味极为灵敏,不失为一头护主的佳品。
      祝昴星借着尿遁与残影仙官去领此兽之时,他抬手轻抚竟觉毛发柔软且不易脱落,残影仙官解释此兽一直跟随帝君与帝后两万年之久,听得乃是佛法,喝得乃是天宫的琼浆玉泉,这修为与悟性自是比西荒之境的同类有所区别。
      世人所知,佛法乃是普度众生的法度,却先少有人知晓这佛法也能伤人于无形。譬如世人所熟悉的《地藏王菩萨本愿经》于生灵而言不过是慈悲为怀的佛法,于死灵而言却也是牵制其戾气的法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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