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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第十四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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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何涂姮上神自称是你的骨肉至亲?你们可是有着血缘的干系?比方说——”饶是记得涂姮上神那时的自我介绍便是套用这么一个古怪的言辞,不得不说,涂姮上神的模样当真比真女子还要娉婷。
“我与他乃是亦父亦兄,那小子乃是天妒英才,纵然天赋异禀奈何这一生皆是下下签。我收他为徒便是不欲他就此被天命所毁,他父母早早身归混沌,徒留一票幼子幼女于他这个大哥。如今他已成才,是个了不得的人物,昔日的苦日子已成过眼云烟。”祝昴星没好气地轻拍她迷糊的灵台一记。
涂姮两万岁之时拜入他门下,当了个关门弟子,五万岁之时征服了妖狐族,六万岁飞升上神之时更是重挫了魔狐族,从此统领了玄狐一族。
“我收他为徒,正是因着他与我小时候遭遇相当,我无父无母降生于天地间,适逢盘古真人慈悲为怀收下了我。我纵然没有涂姮的天赋异禀,却是盘古真人座下最努力的一个,直到盘古真人无意间收养了勾陈帝君。这老小子不过区区三万岁已是天赋尽显,我妒忌他竟能这般轻松便赢了我的后天努力。”埋藏多年的小秘密被他说起,那张俊颜变得有些不甚自在。
“你也无需妄自菲薄,诚然你也是个品行极正之人。你虽是贱语横生,却非是个极易招惹桃花的神仙,甚至比勾陈帝君要好。”真皇、天帝又如何,左不过是名声上有些体面罢了。
“贱语横生?旁仙乃是巴心巴肝地讨好自家夫君,何来你却是这般诋毁自家夫君的?”祝昴星失笑地看着她,连赞成他一句也得连削带打,显然是欠缺被人修理。
“当真瞧不出你竟是这般小气的神尊,也罢,成亲后再好生挫折教育你。”姬媗含笑地揉着他的脸,两人在嬉笑间忍不住又亲了起来。
祝昴星不曾想到的是庙堂刚散,天帝便迫不及地遣身旁的神官把他请到一处偏僻之地。他蹙眉听着天帝的左言右故,大致理出天帝闻说天后到了赤霞宫,很是忧心天后会重罚怡乐元君。诚然,天帝在怡乐元君这个女儿的操心比天宫其他皇子公主的要多。
祝昴星看似洒脱实则从未在关键之处撂过链子,老天帝也曾说过天族为了留着这么一位创世神尊乃是不计成本。他不过是元帅,可这婚宴之盛大堪称空前盛放得如真皇迎娶帝后那般,一十二头麒麟瑞兽训练有素地等待大婚当日能在北荒行宫拉婚车,八个仙娥被仙吏严加挫折教育为免当日出纰漏,干将、莫邪两位仙官更是严加检查赤霞宫内外。
大婚当日的盛况让一众仙僚喟叹,这一路皆是开得正盛的彼岸花,祝昴星一身十二章纹玄黑冕服头顶冕旒,祝昴星执着她的手一同踏上承天台。在女娲娘娘作证下,两人铰下自身的一缕发丝合入五彩丝绳为同心结,一来彰显彼此原配之位屹立不倒,二来明鉴两人生生世世同生共死、永不分离。
他拉着她坐在铜镜前,透过铜镜,她看见那双平日里只管执着兵器的大手,此刻却是认真地替她卸下发髻上的发冠与点缀之物,柔滑如丝的长发披散在身后,修长的手指正认真剥开她这身层层叠叠的嫁衣。这身嫁衣穿戴之时花了将近两个时辰,如今却不到一盏茶的功夫便被他悉数卸下。
本以为会疲劳得一觉天亮的她于四更天便醒来,身边的白发青年就连睡梦中也搂着她不放。她强忍着满身的酸楚不适,小心翼翼地侧身细看睡在一旁的良人。这样的洞房花烛夜,她臆测过无数次,她的心底里泛起过阵阵喜悦的涟漪。
从前细看那些话本子之时便没少憧憬着这种与相爱之人的缠绵,诚然比起这刀剑利刃所伤之痛乃是不足挂齿。在心意相通之下,诚然要比话本子中所言要圆满多了,她忍不住以指尖轻触恋人的眉心,不知他可是过于劳累呢?
祝昴星不知何时睁开了眼,一双有力的臂弯甚是温柔地把她扯回他身前,修长的手指以手背的指节温柔地刮着她的娇嫩的小脸:“还是很疼,嗯?”
“嗯,不过是些许酸痛罢了,不碍事。”分不清是羞涩抑或是借口,诺大的房间静得让人害怕。她本想点头却因着浑身酸痛而引发痛苦的低吟,她连骨头也乏力,稍稍一动也浑身酸楚。
“相信我,我娶你是要生生世世照顾你、保护你。”他溺爱地抚着她光洁的脊背,薄唇贴着她的耳边轻声低吟。
“我知,素来都知。”纵然两人已有极为亲密的干系,但她仍旧觉得不好意思。这种极度挑逗的触感让姬媗的身子哆嗦了一下,她柔媚地放柔身子偎依在他胸膛处。
翌日醒来已是辰时之初,他与她皆是过于疲倦,他在她尚未醒来之时已下床出门了,待得她醒来床上只有她独自一人。喝过温热的舒缓药汁,由着姬灵上神派来的仙婢,那个唤作“沐兰”的小仙子替她梳发,往后她便如铜镜中的宫髻般时刻保持着君后的端庄。
身后传来仙娥害羞的叫声,原是昨夜用过的绢巾多了些,除却那条沾染落红的绢巾被司礼的女仙收走以作丹彤薄之用,其余需得拿去送洗。
沐兰噗嗤一笑喝退那个不懂规矩的仙娥,她看得出来玄水真君待君后很是上心。“君后莫要误会,君上乃是有事要忙,并非故意给君后难看。”
“沐兰,这早膳撤了吧,我没胃口。”昨夜没睡好,今日醒来有些精神不济,她揉着有些发痛的太阳穴道。
“真君说君后若是不肯用膳,那婢子也无须在赤霞宫当值,随意觅个隐蔽之处割下这仙首便是。”沐兰本是要给她挽发的手顿了顿,从铜镜中见她一脸诧异只好细心解释。
姬媗挑了几样样式清雅的簪子换下沐兰挑的发饰,沐兰的手艺不错,只是挑的发饰过于精致。她本就非喜奢华之人,诚然这些饰品簪太多在头上也是个累赘。首饰盒中的饰品皆是祝昴星命人为她打造的,每一支皆是巧夺天工的珍品。
“真君当真用心良苦。”姬媗挑眉道,她不曾忘却天帝体恤他成亲,是以许了他几日作歇息之假的。她拿起沐兰递来的护甲小心套上,从今往后她便是玄水真君的君后,怎也不得丢了夫家的颜面。
按照天宫规矩,新嫁之妇需得给公婆、夫君行奉茶之礼,随后听训,奉了茶、听了训方算是正式的入了门。因着今日并非正经的场合,是以祝昴星不过是一身寻常的服饰,加之他乃是无父无母所生,是以她只需恭敬地给夫君奉茶便算是礼成了。
在场的还有司礼的仙官与药君在,司礼的女仙捧着托盘到药君处,那条以作圆房之证的沾血白绢巾半是呈现,药君含笑在丹彤薄上记下一笔。
姬媗在沐兰仙婢的搀扶下,恭敬地跪在蒲团之上,接过莫邪仙官递来的茶盅,她恭敬地以双手捧过头顶,从前她不过是在座的宾客之一,如今她却是身在其中。“夫君请用茶。”
一声“夫君请用茶”,往后便是这赤霞宫中的人了,她不再是姑姑身边的任性姑娘,心里不能有除却玄水真君的男人在,往后她的言行举止关乎赤霞宫的颜面。
祝昴星颇为自然地接过茶盅,轻轻“嗯”了一声,抿过茶水一切算是礼成。从接茶的一刻开始,她便是君后祝姬氏,不再是那位恣意妄为的“北荒女君”姬媗。
干将仙官宣读着冠冕堂皇的训话,大体不外乎“打理好赤霞宫上下”、“让真君无后顾之忧”如此之类。在她一声“谨遵夫君教诲。”后,她这才被搀扶至祝昴星身侧,夫妻一起接受赤霞宫上下的跪拜与领赏。
祝昴星虽说是元帅奈何这日程堪比真皇、天帝,许多时候她皆是独自一人在“踏月楼”里径自作画,待得夜幕降临,她的夫君这才拖着疲倦的身子归来。许是她当真不大了解过他才会以为他担的乃是个闲职,原是他终日耗在训练天兵神将的事儿上。
许是当久了逍遥女君,如今看着这般絮乱的局势倒是显得烦躁,自上古洪荒时期开始,三族爆发战争,上古洪荒神兽十不存一,伤亡惨重乃至灭绝于这天地间。她以为凡人才会这般重名利,不想这成神成佛的神仙也逃不过。
入夜归来之时他皆会踏入她的“踏月楼”留宿,有时与她说话聊天又或是吹着牧笛坐在她身侧看她作画。许是这个把月的新婚之月过得着实惬意,是以老天爷蓦地跟她开了这么一个玩笑,若非她当真百无聊赖诚然也不会答应沐兰仙婢出外去天河散步。
若没有到天河散步,她便不会撞见怡乐元君与祝昴星在此幽会之事,怡乐元君哭诉了片刻便上前拥着祝昴星,而他先是迟疑随后又抬手按着她的肩膀。
姬媗怯怯地后退不想却是滑了一下,她的暗自叫了一声,惹来这双幽会的男女遽然回首,祝昴星一动不动地看着她,怡乐元君却是难得一见地羞红着脸不欲被她瞧见那般。为何他不推开怡乐元君?他不是素来皆是厌烦着怡乐元君的吗?
“不用急,慢慢来,我什么都瞧不到。”姬媗不知自己为何能气定神闲地迸出这么一句,她甚至连多看一眼也颇为不愿地转身拉着沐兰仙婢离开。
“君后,您这脸色很是苍白,若不婢子这便着人去觅药君?”沐兰仙婢深知姬媗乃是有哮症的,此刻她的呼吸有点浑浊,她有些不知所措地把薄荷香囊搁在她的鼻翼之下。
“他,终是骗了我。”本以为他会火速赶来规劝她,奈何她一直坐在汉白玉阶处却等不到他的人影。是啊,怡乐元君在光天化日之下已是这般,诚然与他祝昴星乃是一脉相连得很。
“君后莫要激动,兴许此事乃是有所误会呢。”沐兰仙婢自觉此话不过是些客套之言,适才乃是两人四目生生撞见的香艳事儿。
“扶我回去吧,如今我乃是头痛欲裂。”姬媗坐了良久,待得自身呼吸变得平稳了才让沐兰仙婢搀扶自己站起来。
主仆两人回到赤霞宫后,姬媗一动不动地躺在床褥上。整个下午她皆是昏昏沉沉的迷离,一只修长的大手不时探着她光洁的额头,她也弄不清是自己身子发热还是那只手过于冰冷,她迷糊间捞起那只手往被窝里带。
“媗媗?”那声音含着浓浓的深情之意。“君后为何蓦地发热?”
“因着今日娘娘在天河处瞥见尊座与怡乐元君纠缠不清,怡乐元君更是衣衫不整。”一道女声透着哆嗦的颤音,随之而来的乃是一只瓷碗破碎的清脆之音。
豆大的泪珠沿着她侧躺的身姿滑落至枕头上,她感觉半张脸也被泪水打湿了。随后有人温柔地抬起她的螓首,给她换了一个干净松软的枕头。温热的毛巾轻轻拭擦她脸上的泪珠,她似乎又回到了很小的时候,因着她不听话跌到泥坑里滚了一身泥浆,阿娘虽是恶狠狠地骂着她,可手劲却还是那般温柔地帮她沐浴,就如现在这般。
“荒谬!本座今日乃是在苍天校场,几时见过这不三不四的女人?!”
“阿娘”这一声轻缓的叫声,引得“阿娘”颇为温柔地亲吻了她的额。从前她撒娇,阿娘便是这般亲她宠她,她好想念阿娘。一道药汁的苦涩之味涌入咽喉,呛得她很是辛苦地摇头。一只大掌妄顾她的不情愿,愣是以汤匙压着她的嘴角生生灌入。
接下来,姬媗数不清时辰,只知嗅到这药味儿便是服药的时辰到了。这药汁依旧是小口小口地喂进她口中,可这回的靠垫不似前两回那般柔软反倒有点硬,她睡下不知多久只觉浑身湿漉漉般,这个“阿娘”帮她卸下了一身衣衫,热巾拭擦后再重新给她换上。
醒来之时,姬媗有点神色恍惚。窗外的阳光穿过纱帐竟如月光般柔和,她揉着眼睛下了床,她的嗓子很是沙哑。她磕磕碰碰爬下了床,也不知受伤太重抑或是肚子太饿,只感觉浑身发软无力。好不容易举着颤抖的手倒了一杯水,她几乎双手紧握着才能把茶杯准确送到嘴边。
房门被人推开,只见祝昴星捧着滚烫的砂锅进来,门外的莫邪仙官还颇为热络地给他们关上门。他把砂锅放在前厅的桌子上,空闲出来的手径自搓揉了一下,他用的不是慰问语气,而是肯定的语气。“醒了。”
直到现在姬媗还是拿不定主意该如何面对他,那日的香艳之事让她与他之间的气氛变得古怪。她一时之间也不知该要如何面对他。
“可是还没病好?”她就当真这般嫌弃他?祝昴星把她转过身子,抬手探往她的额头,那双金瞳丹凤眼眸变得炽热,她似乎看到他眼波中的情意。
她凭着本能拨开他的手,许是她的抗拒让祝昴星误会她还在生气,他把她扯到自己怀里搂着用特别温柔地声音低吟,“你生我气可以,可也得听我一言吧?我与莫邪、干将这半个月来皆是在苍天校场操练骑兵,你若不信他们但可去细问天帝。你酿的这坛醋怕是错酿成酒糟!”
“我没……你当真是在苍天校场?”姬媗怯怯地解释,因着两人的脸靠得太近,她鼻腔之内全是他身上的彼岸花香,她感觉自己的眼睛没地落脚,脸颊只剩下火辣辣的感觉。
“这几日因着你发热,是以我给天帝告假了。”他含笑勺了一碗绵绸的肉沫粥,他把滚烫的肉末粥过手转温,以汤匙喂到她嘴边。“你素来知晓我颇为厌烦怡乐元君,加之以我的灵法怡乐元君要近我三丈已是难事,更遑论宽衣解带。”
“可我分明看见你杵在那儿一动不动”她吃着肉粥,仔细想了想,当日她也觉得很是奇怪,为何祝昴星会如傀儡般。
“以纸人或是木偶为媒介作法,于神仙而言算不得难事。你呀,也不知说你爱我深切抑或是蠢钝如猪,竟分不清此等下乘的术法。”他边说边喂,姬媗很快便吞下了两碗肉沫粥,适才苍白无力的模样现在也开始回神了。
“我便是这般愚笨,我便是你口中的废物。”她赌气似地撒着脾气。
“我便是喜欢你这般愚笨。早已与你说过,怡乐元君此人动机不纯且行事颇有心计,而你却终日只当作耳边风。”祝昴星暗中生疑,兴许怡乐元君知晓了姬媗有哮症之事,是以故意滋事挑动姬媗的神绪好让她引得哮症大作。“往后,你莫要胡乱走动,切记莫要与怡乐元君正面交锋。”
“你便当真不怕我伤心难过?”她自知自己过于轻敌乃至被人挑拨了不少,不知从何时开始她竟对祝昴星当真上了心。
“媗媗,你这般污蔑自家夫君,可是要献吻方能让我解恨?”话音刚落,他便把自己的俊脸凑到姬媗的面前,愣是要逼她在他的脸上啄吻几回方肯罢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