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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第十二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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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日不过是天帝的父母一厢情愿地相中了天后罢了,天帝与天后成婚多年一直皆是相敬如宾,疏淡如水,加之两人既无感情又无所出,是以将来也不愁藕断丝连。天后虽是嫁过一回,但有老天帝撑腰自是不愁再嫁,待得风声淡了便能以天族宗亲之名下嫁。
祝昴星自觉他已为老天帝这个好兄弟的这些孙字辈的谋划出不错的去处,何以这怡乐元君却终日执迷不悔地以为自身能长留天宫?这天地间,本无永恒不变之事,人皇公主也需得和藩,身为天族贵胄又岂能事事如意?
就如八万岁登极的天帝何常不是纳娶一票与自己无法交心的天妃、天嫔与天后?待得如今羽翼渐丰方才能由着自己的意愿去干些自己嗜好之事,至于天后这位嫡母待她已然甚是开恩甚至照拂得很是护短,试问依怡乐元君这般任性的行径,岂能平安无事地在蟠桃园当个小领事?
“星哥,你似乎很是生气?你若与天帝交恶,岂非顺了这魔族、妖族的心思?一念成佛,一念成魔,诚然当神仙也有着自身的掣肘。”待天帝与北极真皇的身影远去,姬媗才抬头看着祝昴星。见他脸上的青紫化去不少,显然就连药君也很是细心帮他疗伤。
“我恨不得生啖她肉、嚼她骨髓!” 祝昴星自觉与怡乐元君诚然也是半斤八两,怡乐元君喜欢了他几千年之久,可他一心栽在了姬媗身上。正因为怡乐元君待他之情太深,他也不欲欺瞒她半分情谊,免得让她心中生恨。
“适才你说得这般绝情,可知很是伤人。不过你确是生得一派玉树临风,才惹得九重天上的神女仙子神魂颠倒。”怡乐元君乃是一水灵的神仙,可惜这位神尊倒是气定神闲硬是不去理会,诚然是个不好女色之徒。
“既是无情,那又何必生生浪费人家的热情?感情之事素来逗弄不得,我已这般厌恶她,假以时日她自会明白今日的傻气。”祝昴星扯着她的手臂往前走,想到怡乐元君的再三冒犯他就很是愤怒。她,可知终日这般已然让他很是生厌了,蓦地他似乎很是明白勾陈帝君终日被涂姬窥探的烦躁。
“是是是,你也莫再为怡乐元君之事置气了,一切正如你所言那般,喜欢你乃是她的事儿。”姬媗失笑地任由他拉扯着,适才亲耳闻得他这般正气凛然地拒绝怡乐元君,她的内心乃是甜丝丝的。
“胡说八道!”他那双金瞳丹凤眼眸带着深深的怒意瞪着前方,怡乐元君此等碍眼之物,他老早就瞧她不顺眼了。若非他身边这个更加混账的,他祝昴星何时这般窝囊要被这么一个可恶小儿给钳制过!不妥,这几日需得命干将仙官时刻潜行在北荒保护姬媗的安危方是稳妥,怡乐元君已然是挑衅到他的原则,天帝终归是要自吃苦果!
“祝昴星,你就不能遂我一回么?我都快跟不上你的步伐了。”姬媗低声责骂一句。
“我并非故意的,只是被怡乐元君气得理智全无。”祝昴星驻足,“她,越是这般,我越是厌恶。从前,我曾笑话过旁人不知好歹,有美人在怀也不懂珍惜,如今才知原是这般厌烦。我已拒绝过,为何她还要这般?”
他,越发能体恤勾陈帝君何以这般厌恶那九尾玄狐仙涂姬的死缠烂打,这般冥顽不灵当真让人烦心不已。喜欢,不过两个字,但也讲究着心灵相通,相通者自是甜蜜,若不相通便是枉然。
“你可是忧心我的安危却又碍于颜面之事而不敢显露?”姬媗的一双摄人心魄的杏眸甚是无辜、甚是清澈地看着他,怡乐元君连伤她半根寒毛也不曾,他倒是忧心得语无伦次。
“你自个儿清楚便是。怡乐元君之心计颇为歹毒,不若旁仙那般不过是雕虫小技,她凡事皆是不计后果。”祝昴星有点不好意思地别过头,姬媗这丫头虽不是特别聪明却很懂他的想法。
天帝并非不知其脾性,不过是念着骨肉之情而处处替她求情罢了。许多时候,他甚是不懂为何天帝不能如砍杀九尾玄天族涂姮那般手起刀落。这儿女于自家父母心中乃是一块珍贵的血肉,却也正是如此更需得父母好生引导而非事事替她操办。
“想不到你也颇了解她,罢了,我自个儿小心些便是了。北荒行宫虽不似九重天宫那般森严,可也绝非是个能让人随意进入的地域。”可惜此“了解”非彼“了解”,这种“了解”从他口中却是防不胜防的一个敌人,他已然是不怕旁人猜测他甚为厌恶怡乐元君。
“我不过是前脚一走,你怎后脚就来了?”
“我与北极真皇商议用繁花在不周山处迎接你上九重天宫去,你意下如何?”祝昴星有点懊恼地轻拍额头,因着怡乐元君的瞎搅和,他差点儿忘了这正事。
“我闻说当年勾陈帝君乃是以一十八头麒麟瑞兽迎娶帝后,如今你却仅以繁花迎娶,不过——”她故意提起嗓子,“我甚是欢喜你这般安排,比起那些瑞兽,我更喜欢这彼岸花。”
她话音未落已被他圈在怀里,薄唇快速嗫住她的红唇,她的手本能地攀在他的胸膛处,螓首未仰承接了白发青年隐藏的热情。
随着婚期的临近,姬灵上神领着溯珏赶回来北荒只为能亲自送姬媗出嫁。行宫之内已是一派喜气洋洋,北海水君以鲛珠命人制作的鲛珠发冠已是送到。北海水君在行宫处忙于与天帝指派的司礼的仙吏查对补漏之际,姬灵上神则是与姬媗坐在一处说话,而她的表弟溯珏更是如乖巧的猫儿般伏在姬灵上神的脚边。
姬灵上神抓着姬媗坐在铜镜前,让喜娘亲自为她梳发,待得那鲛珠冠戴在头上,姬媗忍不住嘟囔:“呀,姑姑,这发冠好重。”
镜中的女子脸带羞涩,这眉宇间更是洋溢着满满的桃花夭夭,就连她的小表弟溯珏也随口提了两句诗词来赞成她。这小子终日腻在北海水君身边,然则北海水君对于诗词歌赋乃是甚有研究的,是以溯珏张嘴便来了句颇为应景的:“绸缪束楚,三星在户。今夕何夕,见此粲者。子兮子兮,如此粲者何!”
姬灵上神失笑地以玉指戳了这小子一记,溯珏这小子小小年纪便跟他父君习得一身文人雅士的风流之气,他日将来怕也是个甚能招惹桃花的小仙君。
“傻丫头,区区君后的鲛珠发冠已让你这般惊诧,需知天后与帝后的凤冠更是繁复,除却二十四颗匀称的南海鲛珠尚有璎珞无数。”姬灵上神甚为满意这个喜娘的手艺,鲛珠冠下的姬媗雍容华贵甚是显露自身的气度。“媗媗,可会因着姑姑昔日的不懂事而生气么?”
“姬媗乃是姑姑亲手带大的,姑姑于姬媗而言乃是半个父母。作为孩儿岂有与自己父母置气之理?”姬媗看着镜中的自己,一脸幸福的模样与平日的淡淡忧愁相差甚远。
“媗媗,如今你要嫁去赤霞宫,虽说玄水真君并非神皇那般,可你也不能没了规矩折了北荒女君的气度,此外你也无需刻意委屈,因着你尚有姑姑与姑父。”
姬灵上神执着她的手仔细叮嘱,昔日她只当玄水真君一时兴起罢了,直到他祭出她心中的软肋前来说媒,如今更是亲见他这般大张旗鼓筹备迎娶之事,这才算是相信了他的真情实意。
“姑姑之意,姬媗明白。”她觉得姬灵上神似乎是话中有话,瞧她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让她好生奇怪。
“媗媗,姑姑问你,你可曾被玄水真君占过便宜?譬如——”姬灵上神轻咳一声,今夜前来乃是她夫君特意吩咐的,是以她断不能忘却此事。毕竟玄水真君花名在外多年,也不知这个侄女可曾被他哄骗了。
加之,这婚事筹办得过于仓促,虽说一切皆由天族的仙吏置办,奈何于她与北海水君而言难免会臆测姬媗与玄水真君可是珠胎暗结又或是早已行了苟且之事。虽说神仙无惧此等繁文缛节,奈何终是牵扯到女儿家的名声,马虎不得呀!
“姑姑在胡说什么。”她“啊”了一声当即摆摆手,甚至撩开袖子把左臂处的守宫砂递给姬灵上神看,随后又一脸羞涩支支吾吾地道:“我们乃是发乎情止乎礼,他这般急切迎娶不过是当初结识之时他曾负伤,侄儿那时好心收留了他,如今是为着侄儿的名声不被败坏,是以才这般急切。”
姬灵上神闻言乃是何其欢心,今夜一问原是她与北海水君多虑了。姬媗是她兄长仅留下的唯一血脉,是以她这个姑姑决不能让姬媗在自己的眼皮底下愧对兄长夫妻二人的。玄水真君前来提亲之时也曾言,当日他腿部负伤,是姬媗不嫌弃他满身狼狈救了他,是以他下聘迎娶。
唉,这为人父母当真不易,想当年她与勾陈帝君那桩桃花,她的兄嫂乃是一刻都不曾放松过,毕竟她本就对勾陈帝君此类秀逸俊雅的神君颇为钟情。若非嫂子时刻面提,以她那时的年少无知恐怕早已被经验老道的勾陈帝君撩得把持不住了。
“我一直猜不透为何你会钟情于玄水真君此类老顽童,正如我一直无法理解元凤族的圣女凤栾曦为何钟情长相粗犷的神君那般。闻说元凤族的神君男仙皆是长得阴柔,加之南荒之境多是断袖,兴许她等凤族神女因而才会喜欢长相魁梧之人。也罢,这神仙当久了难免会见多了些稀奇古怪的事儿。”姬灵上神柳眉轻蹙,玄水真君并非不好,只是过于刚阳与弱不禁风的姬媗有点不是很般配。
“长相粗犷?然则这天帝纵然蓄了胡子却也是个儒雅不凡的神君男仙,这与粗犷的形容乃是甚有差距的。”这天后娘娘当真是人不可貌相也!姬媗自觉打从认识了祝昴星之日起,她身边奇哉怪也之事也多了不少。对于钧天这位深居简出的天后娘娘,她也仅从一众仙僚口中得知个一二,一众仙僚皆是说天后娘娘待天帝乃是深爱得很,然则却又无人能说出到底有多爱。
“从前不予你细说不过是想着你尚未觅得如意郎君,加之如今你要嫁去天宫,这嘴巴该是如何张合需得谨慎,若非玄水真君亲自告知,旁人告知之事听过便也作罢,可是知晓?至于天后这桩逸闻,莫要四处张扬。免得惹来天帝的不快!”姬灵上神作了禁声的动作,此事她也不过是随着北海水君在南荒游玩之时偶然得知的,那位元凤族的神官凤栾晔一时说起,她倒也记在心上了。
“姬媗谨遵姑姑教诲。姑姑,你可是仍旧放下勾陈帝君?”姬媗想到祝昴星对姬灵上神的评价,她终是认清了姑姑此番作为正如祝昴星所言那般不过是作茧自缚罢了。结识祝昴星之前,她不曾爱过谁,是以不大懂得姑姑与怡乐元君为何能这般执拗,为爱痴狂。
“你这般细问,我并不奇怪,因着整个仙界的仙友皆是以为我至今仍旧放不下勾陈帝君。不错,我当真不曾死过心,我出嫁至北海便是要气一气他,在他纳娶西海公主为天嫔之时,我更是哭得梨花带雨。”姬灵上神这般坦率地承认让姬媗一时之间觅不到言辞,曾与一步之遥的帝后之位失之交臂,试问有哪个神女仙子不曾后悔莫及?
“但,这般多年,帝君若仍旧喜欢我,又岂会充耳不闻我的忧伤?如今帝君已为人夫将为人父,而我也有了溯珏与夫君,若执拗下去也不过是作茧自缚。我听夫君说,玄水真君为了你能顺利嫁入黅霄宫,竟私闯黅霄宫与勾陈帝君理论一番。”
姬灵上神深知自己这般执拗不过是跟过去不成熟的自己置气,早非关风月,如今任凭一众仙友如何猜度,只要北海水君相信她的话,诚然一切不过是浮云。
那日她精心打扮确实有点卯足劲头誓要与黅霄宫的那朵耀眼夜萤花一决高低,那朵夜萤花摇曳生姿,她便要孤傲清冷,誓要让勾陈帝君显露出悔不当初的神色,然则他仍旧是缥缥缈缈甚是仙风道骨的帝君,他的眼眸里仍旧沉稳与锐利不见一丝悔恨之意。而她却不慎挑起了玄水真君看戏的心思,若非北海水君应对得当,她怕又要败阵了。
闻得姬灵上神的笑声,姬媗蓦地想起那日祝昴星口肿鼻青地出现在她的竹楼前,他曾说去教训老天龙,原是那头老天龙便是勾陈帝君本尊。
唉,当真可气又可笑!不知为何此刻的责备听上去乃是甜丝丝的,让人感觉此时的姬媗不过是说着反话。“唉,都已是这般年岁却仍如黄毛小子般。”
“哟,瞧你这甜丝丝的模样,诚然你心里很是喜欢他能这般冲动。其实,你姑父平日里话虽不多,可这情趣之时诚然也颇具心思。”姬灵上神揉着姬媗的发含笑道,“这世间的男子若真心待你好,比一切名成利就的身外之物重要。”
“那姑姑爱姑父么?”她轻咳一声,两人适才之话也不知正值懵懂年岁的溯珏听下了多少,万一他稀里糊涂地跟姑父透露什么,岂非惹得姑姑后半生很为难么?
“我若不爱他,岂会为他生儿育女?莫看溯珏不懂情为何物,他从小就跟着你姑父进出天宫,岂有不懂话不可轻易吐出之理?”姬灵上神对于自家的白胖小子很是放心,自她死了心便待北海水君一心一意得很,溯珏乃是看在心里的。
她以为怡乐元君会就此生生记恨自己上万年之久,这段时日里她没少忧心天帝会突然跑到北荒行宫治罪于她,诚然这忧心乃是多余的,直到近来方知原是怡乐元君原是被贬去东荒的某座仙山之中。
她在北荒的王城里不时听戏或是跟着姑姑购置出嫁之物,期间不时看到满车繁花往不周山的方向送去。今日她独自一人坐在王城的茶馆里磕着瓜子听着戏台处的曲子,一派的悠然自得。她低头捋了捋宽大的袖子,今日的她一身竹青色的衣衫,就连发髻上的系带也是同色,姑姑曾言她很是合适青色衣衫,诚然是担得上“润物细无声”。
她哼着小曲捧着茶杯,直到一个形如枯朽的人形颓然坐了下来,怡乐元君的脸色不好,比起从前的娇艳红润显得很苍白。姬媗不懂,从前她好歹也有天族公主的半分仪仗,可如今愣是把这殊荣给作没了。
“我自问对真君乃是一心一意,不若你这般左右逢源。若是旁人,我倒也认了,可为何偏偏是你?我竟会败给一个断袖?”怡乐元君坐下便是这么一句不痛不痒的话。
“想不到元君对玄水真君用情颇深,竟连投怀送抱也用上。奈何这感情素来便由不得你我可以左右,即便成了事,你左不过与其分居两地,试问这寂寥之际你可会觉得甘心?”她本是故作优雅地抿了一口茶水,却被怡乐元君说得险些破功。若被她知晓她讹称自身乃是断袖不过是掩饰,不知可会暴跳如雷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