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明在侧》倦北

46、游尸

　　桑珩开始军训了，斩星辰则被喊去底下处理公务。

　　那天他们把时安招去，一是为了婚书的事，二是东方鬼帝之位空闲许久，堆积了很多公务，让两位鬼帝抽空回去处理一二。

　　桑珩要上学，那自然就只有斩星辰去了。

　　好在他不用常驻在那边，每天可以回来，带着时安跟上班一样。

　　这样一来，楼下的便利店就交给了沧吾打理，进货理货卖货盘账，他居然都做的井井有条。

　　甚至还会每天去菜场买菜，晚上偶尔做个饭。

　　街坊邻居只当他是个普通的居家好男人，顶多长相好一些，谁也不知道这位杀人都不用手。

　　另外，自那日游尸避走躲起来后，香大太平了好一阵。

　　桑珩每日站在怨气熏天的操场上顶着毒辣的太阳军训，后来实在受不了了，干脆一军训就招朵乌云来顶在头上，唯独将操场罩住。

　　“你们不觉得这天气有点异常吗？”

　　休息间隙，有人仰头望着头顶的乌云问大家。

　　“是哎，这朵云跟着我们好几天了吧。”

　　“跟？这小词整的，你不会以为云是活的吧。”

　　众人哄笑。

　　桑珩觉得有意思，插嘴道：“怎么不能是活的呢？”

　　说完，他动动手指，乌云开始转起圈来。

　　“你们随便说个方向。”他说。

　　有人好事，随便说了个“东边。”

　　桑珩手指一动，乌云朝东边飘去。

　　“西边。”

　　乌云又朝西边飘去。

　　“南边。”

　　......

　　突然，众人看见乌云上映出红光，血红血红的，跟鲜血似的。

　　桑珩眯眼，心想：“终于来了。”

　　“什么东西......卧槽！”

　　只见众目睽睽之下，那个长得跟明星似的同学凭空直立而起，升至半空，一头银发无风自动，整个人散发着极强大的气场。

　　同学们长大了嘴巴，一时不知作何反应。

　　也是在这个时候，另一道黑色的身影凭空出现，站在那人旁边，气势逼人。

　　“你俩，半空中的那俩，怎么上去的？给我下来！”一个带教老师朝桑珩他俩吼道。

　　沧吾淡淡瞥来，目光中的冷意吓得老师霎时闭口不言。

　　“怎么样？看见她在哪了吗？”沧吾问。

　　桑珩点点下巴，“喏，看台后面，还是老地方。”

　　“行，等我设个结界。”

　　沧吾把待会要打斗的地方单独围起来，不想伤及无辜。

　　桑珩点头。

　　此时，操场的学生老师们也都察觉到了异常，发现空气里不仅有浓重的血腥气，还有隐隐的红光出现在操场西南角。

　　不过很快，那边就被什么东西罩住，一片灰暗，看不见发生了什么。

　　桑珩与沧吾凌空缓步踱入结界，猩红的血气熏得两人同时眯起了眼。

　　“这得死多少人才能有这么重的怨气。”桑珩低声道。

　　“至少万数。”沧吾说。

　　“啧，那今天必须把这东西搞定了，我去引她出来。”

　　“等等，”沧吾一把拉住他，“不对劲，你听。”

　　桑珩竖耳一听，果然四周有细碎的声音，听着像是女人的声音。

　　“她在说什么吗？”

　　“好像是谁的名字。”

　　“周......周什么？”桑珩猜，“算了，直接把人捆来问问，看这架势意识应该恢复得差不多了。”

　　“嗯。”

　　说着两人用魂力拉出一张大网往半空一扔，瞬间变成天罗地网，严严实实从空中压下去。

　　随着一声尖锐刺耳的惨叫，沧吾大手一挥将网收拢，还真就网住一个人影。这网一接触游尸的身体就像烙铁一样，烫得她扭曲挣扎不止。

　　两人落地，走近，发现她青白的面容居然还有几分清秀，而且从身上仅存的部分衣服布料来看，做工精致。不是普通人穿得起的。

　　“听得懂人话么？”桑珩问她，“听得懂就停下来，我们把网撤掉。”

　　对面果真缓缓停止了挣扎。

　　他与沧吾对视一眼，试着将她上半身放了出来，腿脚仍旧捆着。

　　“聊聊？”桑珩走近两步。

　　游尸沉默地垂着脑袋，一头长及脚踝的枯草一样的乱发脱垂着遮住她的脸。

　　“我知道你听得懂，”桑珩继续走近，眼睛余光瞥见她长长的红红的锥子一样的指甲，“别逼我们动手，你修炼到如今这模样也不容易.....”

　　“吼！”游尸猛地抬头，一张毫无生气的脸突然放大在眼前，猩红的嘴巴大张着，桑珩几乎可以看见里头的喉管。

　　他轻啧一声，沧吾会意收紧大网。

　　游尸又是一阵哀嚎，他毫不客气地上前踹了她一脚，不悦道：“不想说话那就永远都别说了。”

　　话毕他提掌一挥，掌风成刀劈上游尸脖颈。一阵金石相撞的声音后，游尸的头颅直挺挺向后倒去，直剩一丝皮肉牵连着，半掉不掉地将它缀在身上。

　　可是转瞬，她脖颈断口处的皮肉沙沙响起，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快速恢复，很快那颗本该掉地上的头颅就又被拉回来，结结实实地长在脖子上。

　　“不愧是游尸。”沧吾叹道。

　　说着他祭出傀火，这可是天上地下人人惧怕的东西。

　　许是察觉到了危险，那游尸又是一招遁地，立马隐匿了身形。

　　这回桑珩没再收手，直接大招将面前的土地轰出了一个极深的坑。没曾想随着尘土一起爆上天空的，还有皑皑白骨。

　　它们像冰雹一样嘭嘭砸在地上，听上去骨头缝子都发冷。

　　“罪过罪过。”

　　桑珩嘴上念着，手里不停地操控灵气去接白骨，怕它们摔在地上碎成渣渣，到时候你的腿拼给我、我的腿拼给你就不合适了。

　　“不必接了，”沧吾拦他，“你看坑底。”

　　“嗯？”桑珩打个响指，还未落下的白骨定在半空中，探头往下看，见里头白骨成山，几乎分不出手脚。

　　他倒吸一口冷气，“万人坑？”

　　“不止万人。”

　　“怪不得能养出游尸这么成气候的东西，不过游尸要历雷劫，没道理五大三粗的男的还干不过一女的吧，你看刚才那位的身段打扮，活着的时候肯定生活富足，至少得是位被娇养着长大的小姐。”

　　“一具尸体还看这么仔细。”沧吾说。

　　这可是桑珩头一次听他说这么接地气的话，他轻笑一声，“尸体的醋就不要吃了吧，咱们赶紧把她挖出来解决掉，饿了。”

　　“嗯。”

　　沧吾挥手将空中的白骨轻轻放下，绕着深坑转了一圈，选定一个方位继续挖坑，连挖两次终于在第三次的时候把那位给弄出来了。

　　这回他直接动用傀火将人困住，只要她强行突围，就会被傀火烧成灰烬。

　　“行了，你也别跑了。”桑珩踱到她跟前，劝道，“我们跟你无冤无仇，也不想取你性命。只是这人间你暂时是呆不得的，先送你回底下，等修炼成活尸或许可以再放你上来。”

　　他等了一会儿，没等来对面的回复，继续道：“算了，阿沧送她下去吧。”

　　沧吾单手撕开空间，漆黑的冥界出现在另一边，阴风阵阵，像个看不见底的黑洞。

　　那游尸似乎偏头看了一眼，用沙哑粗砾的声音回道：“谈。”

　　“行，谈，我们换个地方谈。”桑珩说。

　　这边怨气太重，他怕待久了再出什么变故。

　　沧吾撤下结界，斩星辰与时安冲了过来。

　　他俩察觉到不对赶来的时候，结界已经立好，他俩进不去。

　　“怎么样？”斩星辰问。

　　桑珩用下巴指了指一旁还算老实的游尸说：“有意识，能谈。我们先带回去，你跟时安善后一下。”

　　他所谓的善后是指操场上的大坑以及目瞪口呆的学生老师。

　　“你就不能避着点人吗？这么多人要消除记忆，这得可麻烦了。”斩星辰抱怨。

　　“你怎么不跟她说。”桑珩道。

　　“干完四包辣条。”沧吾说。

　　“两包！”

　　“三包。”

　　“成交。”

　　——

　　桑珩两人带着游尸回去溪沙街，路过的人都要多看一眼，神奇的是并没有感到害怕，大概是因为青天白日的，没人把这鬼东西跟真的鬼挂上勾。

　　回去小楼，二人将游尸放在客厅，屋子里很快开始弥漫起浓重的尸臭。

　　“你能不能自己去洗个澡？”桑珩问。

　　游尸不应，她身上还带着死前的伤口，腰腹间有大洞，多半是血流干死的。

　　“不洗就不洗吧，”桑珩无奈道，“你放心，我俩都不是人，也没想害你。你要是有什么未了的心愿呢就告诉我们，我们帮你完成，完成之后你就下冥界去呆着，如何？”

　　“帮？”游尸声音沙哑迟滞，估计是声带不够软。

　　“是，帮你。你在找什么人？或是什么东西？”

　　游尸是惧怕阳光的，一般恢复神志之后要么昼伏夜出，要么一头扎进深山老林慢慢修炼，断没有她这样大白天在外边游荡的。

　　“找......人。”

　　“看你死了至少上百年，你找的那人估计都投胎转世了。”

　　“不，找尸骨。”

　　“这简单，要找的是男是女？姓名几何？生卒年月？葬在......哦，你应该不知道葬在哪，不过也没关系，这些都告诉我，我帮你算算。”

　　“姓周，爱......人。”

　　“嗯姓周，然后呢？”

　　桑珩等了好一会儿，没听她继续说，问：“没了？”

　　“不......记得。”

　　“那你别找了，就一个姓，怎么找？”

　　桑珩说完，感觉周围的空气突然冷了一度。

　　他愣愣转头去看，见沧吾脸色不虞，想必是想到了什么。

　　他一激灵，想起自己跟沧吾之间还横亘着差不多的事。人家只是一百年，他这可是一千年，这个事可不是双方都不提就不存在的。

　　“我帮你找，就算只有一个姓也帮你找。”桑珩改口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