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修罗的粉红花朵》天狗家的月亮

5、太阳雨中品茶

　　“唉？”墨袭尧茫然地张大了眼睛，“为什么把书院封了？”
　　若水书院典雅古朴的大门前，几个金吾卫挡住了墨袭尧前进的路。
　　“昨儿个若水出了事，大理寺探查过后，傍晚就宣布封院了。你身为若水的学生竟然不知道吗？”
　　“我不记得了。大概我恰好没听见吧。”墨袭尧仔细回想一下，还是想不起宣布封院的事。
　　“呵呵，倒是个勤奋的学生。”
　　“这位女公子胆子真是大，昨儿若水刚出了命案，你今儿大清早就敢来听学？”
　　死人也不能阻挡我上学啊。
　　“墨女公子！”一名金吾卫从台阶上疾步冲下来。
　　墨袭尧定睛一看，正是昨日下午来隼院教习的易校尉。
　　“墨女公子，若水书院从昨晚开始已经封了。我们金吾卫奉命在此值守。一切人等不得入内。”
　　“什么时候能恢复正常？”
　　“墨女公子竟如此认学？那卑职可不清楚。一时半会儿怕是复不了。”
　　“那我回去了。”
　　“请您路上小心，近几日安住在家中较为稳妥。”
　　“多谢易校尉。”
　　望着墨袭尧渐行渐远的纤长身影，易君沙喃喃自语道：“这墨女公子都是独来独往的吗？连个丫鬟随从都没有？”
　　他身后的金吾卫嗤笑道，“你真是孤陋寡闻，若水书院的女公子们可不都是这样。进书院绝不带丫鬟随从。即使带了，隔着书院一条街时就都遣回去。倒是那些来镀金的千金们恨不能拖家带口的招摇。”
　　“可是——”易君沙想说什么，还是噤了声。

　　葵玖起床已是辰时。
　　他一边吃早饭，一边听着王管家絮叨。王管家说，昨夜电闪雷鸣，连绵不绝，声势浩大，一直到五更天才平息下来。
　　葵玖昨晚喝了药便躺下，睡得酣畅安稳，竟完全没有听到任何声音。
　　“我都没有听到呢。”
　　“九公子年轻，睡得深。”
　　“王管家。我要出去一趟。”
　　“三郎叮嘱您往下几日莫要乱跑。”
　　“我不乱跑，我就是出去一趟。”
　　葵玖搁下筷子，回卧房铜镜前略整了整仪表，转身走出向阳居，就见六哥姜灼迎面大步而来。
　　“葵玖！”
　　“六哥你怎么又来了？我正要出去。”
　　“什么叫做我又来了？六哥这么疼你，你居然如此待我？”
　　“不是，六哥。我是真得有事要出去。”
　　“现在外面不太平，你可不要到处乱跑。”
　　“你是指昨天若水的事？那自由大理寺去破案，旁的人该做什么便做什么。”
　　“你有所不知——”姜灼拉着葵玖胳膊将他拖回屋内。
　　“六哥！我真得有事儿要出去。”葵玖面颊上急出了红晕。
　　“昨夜——”姜灼压低了声音道，“城南兵火库失火炸了。”
　　“是雷电的缘故？”
　　“原因——”姜灼沉吟着拉长了声音。
　　“快说啊，六哥。”
　　“未明。玖儿，你有所不知，昨夜金吾卫和大理寺的人忙着救火，一直到了天明。兵火库附近的一片木料厂也被波及，几乎烧光了。”
　　姜葵玖莫名觉得心乱如麻，却并不怎么关心兵火库和木料场。
　　“六哥，我要出去一下，让王管家招待你。”
　　“现在城中戒备森严，葵玖——”
　　“我知道了。”葵玖撇下姜灼，冲出门去。

　　雪龙驹玉石般的蹄子踏在青石板铺就的路面上，奏出轻快的乐曲。
　　葵玖骑着这匹千里神驹却并不能疾行。坊间街上多了许多金吾卫，盘查过往行人，通往城南的路已经被封了。
　　一人一骑不得不以状元游街般的速度和节奏徜徉在路面上，引得路人纷纷驻足观望这一对白衣胜雪佳公子和冰雪精灵雪龙驹的绝妙组合。
　　一直行到若水学院附近，行人才渐渐稀少起来。葵玖暗暗松了口气，正欲提缰绳加速，却被一个声音叫住了。
　　“九公子！”
　　回眸一瞥，却是昨日来若水教习的校尉易君沙。
　　葵玖翻身下马，轻捷得像只云中燕子。
　　易君沙略吃了一惊。一直听说这姜九公子体弱多病，弱不禁风。不成想却如此身姿矫健，又回想起他昨日跃入湖中救人的情景，暗叹道耳听为虚，眼见为实。
　　葵玖躬身作了个揖，“多谢易校尉昨日出手相助。”
　　“哪里。姜九公子同窗之谊令人敬佩。九公子今天莫不是也来听学？若水已经封院了。”
　　“我自然知道，今日只是路过。”
　　“墨女公子便不记得。今日卯时依然来书院呢。”
　　“那她——”
　　“听说封院便回去了。”
　　一面聪明一面糊涂，葵玖心中暗笑道。
　　“易校尉，我有事先告辞了。”
　　过了若水，大街上便清净了起来。葵玖纵着雪龙驹疾驰起来，总算没辜负这灵驹。不知何时细雨纷纷落下，葵玖抬头望天，太阳当空，阳光灿烂。
　　太阳雨。
　　一丝微笑划过美少年的唇角。

　　葵玖望着没有牌匾的大门，静默了片刻，便上去敲门了。
　　门立即打开了。葵玖与门内的人瞬间面对面。
　　门内的人错愕地望着葵玖。
　　“怎么回事？你愣在那里做什么？”
　　“夫人，这里有位公子——”
　　开门人闪了开去。
　　一位紫衣素钗，面容端庄的夫人赫然出现在葵玖视野中。
　　葵玖正身行礼，“在下姜暄，是墨晞在若水的同窗。”
　　“是阿晞的同窗？”紫衣夫人打量着他，脸上露出笑容来，“快请进来说话，墨晞一向无甚密友，想不到还能有人来拜会她。快去通知阿晞！给这位姜公子上茶。”
　　“夫人，不必如此客气，我——”
　　“算了，你直接随我来吧。”
　　“哦？”葵玖话音未落，便被紫衣夫人带领着穿过了第一重庭院。刚从震惊懵圈中清醒过来，紫衣夫人便不见了。葵玖发现自己已经跨入第二重院子，然后整个人便凝住了。
　　明亮的阳光下，雨依然淅淅沥沥地飘落着，仿佛无数透明的微小花瓣。
　　庭院中央，一身鹅黄裙衫的墨袭尧正在雨中转圈圈，一头墨发甩得飞散开来。
　　葵玖定定地看着。
　　墨袭尧越转越开心，发出了泉水叮咚般的笑声。过了好一会儿，她似是转累了，停下来伸出一只纤细的手掌去接雨滴。不经意地转过了头，目光扫到了葵玖，立时露出了茫然的神色。
　　两人就这么对望着，谁也没有说话。
　　墨袭尧的双眸在细雨阳光的映照下反射出琥珀光泽。
　　葵玖无奈地笑了，“你又忘了我是谁了？那我再正式自我介绍一下。在下——”
　　“葵玖，你怎么来了？”
　　“你记得我，还一副陌生人的样子？”葵玖微微挑了下眉毛。
　　“我们才认识第二天，还不太熟，一时没反应过来。”
　　“哦，那我告辞了。”
　　“喂！姜葵玖！”

　　“墨袭尧，你这是什么待客之道？我平日是怎么教你的？你鲜有朋友来访，今日这位姜公子专程来拜访你，你竟然如此大呼小叫？”
　　墨袭尧立时噤了声，望向姜葵玖身后，扁了扁仰月口，垂下了眼帘。
　　姜葵玖转过身去——正是刚才忽然不见了的紫衣夫人。这下可以肯定了。这就是墨袭尧的母亲楚慕苏。
　　“夫人，我和阿晞只是闲谈声音大了些。请见谅！”
　　楚慕苏眉头舒展了，露出了和煦的笑容，“姜公子请到前厅用茶吧。”
　　“我在庭院里待着便好。”
　　“下着雨呢。上好的新茶正冒着热气呢。姜公子不尝尝？”
　　“这太阳雨景色甚好。我和阿晞——想在庭院里聊天。”
　　“好吧。”楚慕苏笑着叹口气，“我命人把茶桌搬到檐廊下，你们一边喝茶一边赏雨。”
　　两人隔着一张茶桌对坐着。
　　墨袭尧斟茶的手势优美温雅，一副世家女公子的典范派头。
　　葵玖望着天青色瓷杯里鲜亮的琥珀色茶水，心中不知怎么得涌出一股暖意。
　　“阿晞，你——”
　　“嗯？”
　　“还好吗？”
　　“我应该有什么不好的吗？”墨袭尧抬起睫毛盯着葵玖。
　　“不是。”葵玖与她对望一眼，垂下眼帘继续品茶。
　　通常女孩子一天之内遇到父母和离、目击凶案现场这些事，不应该都沮丧崩溃吗？哪还有心情第二天清早照常去发生凶案的书院上学的？
　　这样一看，墨袭尧不仅没什么不好，而且是超乎寻常地好呢。
　　“葵玖，大理寺少卿——你二哥案子查得怎么样了？”
　　“我——不清楚。”
　　“一点儿眉目也没有？嗯，有了应该也不会告诉你。”
　　葵玖呛了一口茶，轻轻擦了下嘴角，“荆喆——我和他五年没见。我们也是这一个月才又重新熟络起来。谁知这么快，他就——”
　　墨袭尧托着腮缓缓道，“荆喆可是自幼习武的人。出自武勋世家，家族也想延续这份荣耀。在两刻钟之间就无声无息地被杀了。能让他毫无反抗的人得是有多高深的武功？”
　　葵玖提起茶壶，反客为主地为墨袭尧斟了杯茶，“也许是熟人，根本没有防备呢。”
　　话音刚落，两人都警醒起来，对视了片刻。
　　墨袭尧一把扯住葵玖衣袖。
　　葵玖面不改色心却狂跳起来。
　　“你觉得，在旁人眼中，如此短的时间内能杀他的熟人，嫌疑最大的是谁啊？”
　　姜葵玖霎时灵台清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