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里沉浮》七月与猫

7、7，除夕给你唱王妃

　　七，除夕给你唱王妃

　　千灯加明月，天如水，正是人间佳节。
　　远至太阴山都能听到炮竹声，莫非是新年？
　　“萋萋，城里在过年吗？”暖阳已在百里宅邸浑浑噩噩过了三个月，每日除了吃睡便是与凌泉下棋，若不是被凌泉虐了个千百遍，他都不知道自己还有布棋的天赋，再住下去，分分钟变成围棋高手呀。
　　“今儿晚是除夕。”萋萋正在与桃花酥心心相犀的对望，自从戒肉以来，终于是找到了能与肉媲美的食物。
　　原来这里也过年，除夕呀，暖阳回想着，天生命犯孤星的他不配过除夕，仅有的几年美好回忆也随着年月的推移而模糊了，更多的是看着别人万家灯火，自己孤独寂寞。
　　说来也奇怪，为什么百里宅邸并没有热闹的气氛呢：“怎么这里没有人放爆竹呀？”
　　萋萋基本懒得理他：“百里家族不过节。”
　　“为什么？”
　　“因为。”萋萋扭过头来，沾着碎渣的嘴动了动：“他们认为自己是神。”
　　也对，神是不过节的。
　　不知是不是错觉，幽荧的天，变得有些冷了，明明四季常青没有温度变化，却从体感上有了些许的差别。
　　门打开了，凌泉站在门前，飘飘然如仙女般面容姣好。
　　“吃饭吧。”凌泉说。
　　暖阳木讷：“哦，好。”
　　发丝见证时间的推移，暖阳已长出不少黑发，浪荡的黄发在前几日被暖阳一剪刀全部剪下，钻研一下午进行补救之后，留下一头利落的板寸，眉眼犀利，倒有些痞帅。
　　痞帅的眉眼拧成一团，米汤晶莹剔透像镜子一般，暖阳盯着看。
　　“可是饭菜不对胃口？”凌泉问。
　　“凌泉。”暖阳咽了口唾沫，这件事一直想说，却没敢说：“你现在伤是不是好了？”
　　“伤？早就痊愈了。”
　　“那我们是不是可以继续追查龚祁的事了？”
　　凌泉费解：“好端端的，为何又要追查？”
　　“烂摊子还没解决，我都害你受伤一次了，如果有头没尾，那不是白折腾了。”如果不圆满解决，恐怕自己这份愧疚就永远不能释怀。
　　“我以为你早已忘了。”凌泉默默的夹菜：“毕竟三个月你都没有提过。”
　　“我…”暖阳一时语塞：“那不是因为，伤筋动骨一百天吗！”老话说了，伤筋动骨一百天，至少要三个月才能养好，自己怎么能让一个病号陪自己东奔西跑呢！
　　凌泉笑了笑不置可否。
　　“大牛被萋萋咬死了，现在疑点重重，大牛说过，他放火之前，龚祁的儿子就已经死了，而且他也有说过，他看到百里家的人与龚祁谈话。”
　　凌泉放下筷子：“当真？”
　　“你没听到吗？”
　　凌泉摇头，那时候情况紧迫，就算是素来沉着的他也乱了阵脚，这么多村民围攻过来的时候，他确实慌了，什么都没听进去。
　　暖阳咂舌：“合着你什么都没听！”
　　就脑子清晰这一点，凌泉确实不如暖阳：“既然与百里家族有关，那这件事确实得查，那我们明日……”
　　夜幕降临，炮竹声越发强烈，暖阳的思绪不自觉被吸引过去。
　　“下山吧。”凌泉说。
　　暖阳望向他。
　　“不要吃了，我们下山吃点东西。”
　　幽荧城灯火璀璨，人影走动却颇为少见，味道，是鞭炮的味道，这种味道似曾相识，是记忆中“那边”已经飘逝的味道。
　　儿时没有电脑和手机，一挂大地红外加二十块钱，口袋满满的，心里也满满的。
　　暖阳看着凌泉被红灿灿的光映射下的脸，有一句“谢谢”憋在了嘴边。
　　找了一家勉强开着门的饭馆，热腾腾的面就成了年夜饭，几片葱花飘着，味道有点淡，不管是相比百里宅邸还是酒楼，味道都差了那么一截。
　　暖阳吃的津津有味，时不时笑弯了眼睛抬头看看，有句话说得好，好东西不在于味道好不好，而在于跟谁吃。
　　“客官，小店要打烊了。”店小二系着围裙抱歉道：“今儿是好日子，小的们得回家团圆了。”
　　被下了逐客令，暖阳心中满是不爽，手比凌泉的银子晚了一步落在桌子上。
　　这就意味着，无处收留。
　　“今晚我们睡草丛吧！我知道怎样絮窝暖和。”因为所有人都回家团圆了，是没有客栈可去的，于是乎就有了萋萋的这段话。
　　暖阳走在前，凌泉走在后，后者时不时紧赶两步，有那么一点点小愧疚：“今晚怕真的要露宿街头了。”本就是自己拉他出来的，总不能扭头回百里宅邸。
　　“不然，去烨尘那儿？”暖阳问。
　　“打扰小两口，不妥吧？”凌泉回。
　　“去你哥那儿？”
　　“打扰父子俩，不妥吧？”
　　“那，回百里宅邸。”语气逐渐恶劣。
　　“不妥吧…”绝对是‘君子之道’在作祟。
　　“睡草丛吧！”
　　萋萋在线挖坑中。
　　“不如……” “不如……”
　　异口同声。
　　“去船上？” “去车上？”
　　暖阳理智线断了一秒，神特么的去车上，马车还是驴车，等到视线顺着凌泉的手看向远处黑漆漆的水面，他的理智线又断了一秒。
　　“车上？”
　　“不不不，去船上吧，船上！”
　　说是去船上，其实是去偷来的船上，坐着无偿征用的船，荡漾到水面，不食人间烟火的凌泉哼着调子摇着船，船缓缓移动带动起风与水花，潮气扑面头发半干不干的贴了几缕在他的脸颊，凭借着船头悬挂的那一盏油灯，微弱的光，恰到好处，不止不影响看荡漾的水面，还能看清凌泉的脸。
　　“凌泉你唱歌真好听。”暖阳情不自禁有感而发，轻轻的柔柔的，说不出哪里好，但总比自己好。
　　“此情此景，你何不也来高歌一曲？”
　　暖阳陷入沉思：“我…就算了吧……”
　　“此情此景没有酒，总要有歌吧？夜色这么美。”
　　“夜…夜太美…夜太美，尽管再危险，总有人黑着眼眶熬着夜…”自我感觉有点良好呢：“爱太美，尽管再危险，愿赔上了一切，超支千年的泪，痛太美…”
　　不知道是一口唾沫还是一捧水，萋萋炸着毛呲牙咧嘴：“太大声了，快闭嘴吧你！”
　　懂什么！都嗨起来：“痛太美！尽管再卑微！也想尝粉身碎骨的滋味！你太美！尽管再无言！我都想用石堆隔绝世界……”
　　我的王妃，我要霸占你的美。
　　暖阳忘情嘶吼，萋萋破口大骂，凌泉无奈凝视。
　　想笑是真的想笑，仿佛想起来当年在女生宿舍楼底下唱《王妃》的日子，不过被萋萋说成是「阴间的音乐」就有点伤心了。
　　闹归闹，闹累了桨一扔，人一摊，大月亮映到水里刚刚好，光粼粼，水漾漾。
　　萋萋给自己掰成一个围脖的样子，趴在凌泉胸口给他取暖，不一会儿就呼噜声此起彼伏。
　　凌泉打破宁静：“我是第一次过除夕。”
　　“我也是。”
　　“抱歉，我以为……”
　　暖阳摆摆手：“不不不，我是说我没有过过真正意义的除夕，我都是跟一大群人一起过的。”
　　“那不是很好吗？”
　　“说白了都是被迫在一起凑合的，过除夕，举家团圆，我们这样的，最怕过节，一过节就…每个人都有点心事。”
　　曾经暖阳也幻想过，家是怎样的呢？将来他想娶个仙女做妻子，不止心地要好，还要温柔善良，然后生个调皮的孩子，一家三口，就有了家。
　　等等！漂亮的妻子，调皮的孩子，那不就是凌泉和萋萋吗？！
　　脑子锈掉了吗？
　　“你为何要拍自己的头？”
　　暖阳回复礼貌微笑，顺便要求对方收回同情傻子的目光。
　　然而凌泉还是像看傻子一样看他：“待到手头事解决，你有想过今后想做些什么吗？”左右那个世界也回不去了，人既然是他带回来的，把人安顿好是他的责任。
　　“多年以后，唢呐一响，布一盖，全村老小等上菜，走的走，抬的抬，后面跟着一片白，棺一抬，土里埋，蜡烛供品摆上来，从此人间不再来。”
　　这丧到骨子里的气质，是除夕的副作用吗？
　　凌泉蜷着的手舒展开，抚在暖阳手背。
　　“干嘛？”暖阳轻笑：“你想为我做点什么吗？”
　　“为…为你立碑？”
　　看夜空，除夕夜已过大半，随船顺水飘，不知不觉入眠，除夕万家灯火，万人空巷，至少所有人，今夜嘴角都带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