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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风雪来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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碎叶城北主道上行人并不多,适逢战事,这种下雪天气里更是难有人在街上乱逛。只是偶尔有些人在门口清扫积雪,不过看样子这雪一时半会是停不下来的,过不了多久扫过的地面又会覆盖新雪。
东野复玄一如往常牵着两匹马悠闲的走着,晚秋坐在马上吃着刚才在路边买的笼饼。
“天冷,吃快点,不然冷了就不好吃了。”东野复玄早就两口吃掉了自己的那份,看晚秋半天没吃完,忍不住唠叨起来。
晚秋早就习惯了这东野复玄又当爸又当妈的常规操作,张大嘴巴,一口把剩下的一个笼饼塞进了嘴里。
“你看你,吃不下又要逞能了。”
晚秋艰难的嚼着,发出呜呜呜的声音。
“要喝水吗?”东野复玄看不下去了,伸出手,“吃不下就吐出来,小心噎到了。”
晚秋用力的摇晃脑袋,小手手捂住努力咀嚼的嘴巴,用行动表示不需要。
东野复玄很无奈,只能停下,等这个任性的小不点吃完。
许久,晚秋终于在东野复玄的注视下吃完了,“父亲我要喝水。”
东野复玄赶紧打开水囊,递给晚秋,“以后还这样子吗?”
“不了不了。”咕噜咕噜的喝了好几口水,晚秋才缓过气。
此时,他们身后两个人骑着马快马加鞭而来。
李长逸与房着骑着马在碎叶城中疾驰。
空旷的街道,寥寥无几的行人,他们的身影并未让人留意,人们已经习惯了这几年官兵奔波劳碌的样子,说不定又是什么紧急情报,因此老百姓大多主动让开,或者默默在路边走过。
房着一眼看到了东野复玄,“殿下,前面那两匹黑马就是那个先生。”
李长逸加快了速度,绕到东野复玄他们前面。座下的马发出一声嘶吼。
东野复玄抬头一看竟然是李长逸!
“先生!请等等!”房着在后面大喊。
李长逸下马时快速打量了一下东野复玄和晚秋,微微向东野复玄拱手道:“先生,救命之恩,还未亲自谢过,何故离开的这般快。”
东野复玄有些受宠若惊,拱手回拜,“九皇子严重了,万万担不起先生这个称呼。”
“先生自然可以担的起,在下的性命多亏先生出手,不然怕是早就没了。”
“这不过是医者应该做的事,九皇子有老天爷庇佑,鄙人一介草民,尽力而为罢了。”
李长逸摇摇头,“先生,这些虚话不必说道,可否留下助我?”
东野复玄早就猜到了李长逸会留下他,想必是为了他的顽疾,可有些事他东野复玄真的不能过问。
“九皇子我不过游民一个,喜欢四处云游,就不要难为鄙人了。”
李长逸在路上听房着大致讲了讲这个东野复玄这个人,他其实很好奇此人到底是谁,于是转口问:“那先生可否告知在下姓名?先生走了也行,恩人的名字我起码要知晓。”
晚秋看不下去了,李长逸这是绕着法的留他们,可是父亲不可能告知姓名的,他们也不会留下来,“将军,我父亲真的不喜欢有人束缚他,我们还要去救治更多的人。”
竟然轮到了小孩子来劝说,李长逸自知不该继续强求,便转而平淡的说道:“罢了,先生日后有需要可以来找我,在下欠先生一条命。”
东野复玄暗暗松了一口气,“九皇子既然如此,鄙人就告辞了!”
“先生雪大,路上小心。”房着赶紧插嘴。
李长逸牵着马,让开了路,东野复玄骑上马,头也不回的向北门而去。
面色平静的目送东野复玄他们离开,许久,李长逸突然开口:“后会有期。”
“殿下,您声音太小了,他们听不到的。”房着小声提醒。
同时,前面的晚秋突然回过头,大声喊道:“将军,后会有期!”
房着突然感觉好神奇,新奇的看了看面色没有变化的李长逸,闭上了准备说话的嘴巴。
阴沉沉的天空下,寒风骤起,飞雪零落,本来还有些行人的道路瞬间空旷无人,暴风雪即将来临。
李长逸还在原地注视着已经消失在天边的那两个人的方向。
不知道过了多久,李长逸的肩头积满了白色的雪,绑发的巾帻也不知怎么突然滑落,悬落下来的头发在风中飘舞,他的脸色比之前更加苍白了。他突然抬起手,捂住心脏的位置,虽然他的面色还是那般淡然,可身体不由自主的蜷缩在一起。
房着被这突如其来的动作吓到了,惊呼:“殿下!又犯病了?快快快吃药。”
房着扶住李长逸,从他怀里掏出一个白色小瓶子,倒了一颗白色药丸,递到他嘴边。
李长逸却闭紧嘴,不肯吃。
他捂着心脏的手突然使劲,恨不得把心脏掏出来一般,他一用力,甩开了房着的搀扶,结果脚下不稳,扑通一下仰面躺倒在雪地上。他仍旧一只手捂住胸口,另一只手死死的握成拳,目光黯淡,剧烈咳嗽的同时胸口喘着气,扭曲的五官没了那淡然的模样,他现在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呆站一旁的房着知道李长逸动气了。
房着看了眼手里的白色药丸,蹲下身,迅速捏住李长逸的嘴,将药丢进嘴里,合上嘴。
李长逸配合的吞下。
渐渐的,李长逸的咳嗽和喘息声消失了,他捂住胸口的手也松开了,只有捏拳的手无力的锤击着地面,发出敲打雪花的柔软声音。
房着跪在李长逸旁边,将那白色的小瓶子小心放回李长逸的怀里。
“殿下……”
李长逸恢复了冷冰冰的表情,雪花落在他的脸上,竟然没有融化。他没有反应,直到眼睛开始模糊,他才用手扫开那些不曾融化的雪花。然后用手接落下的雪花,淡淡的说道:“谁也救不了我。”
李长逸闭上了眼睛,享受着寒冷给他的恩赐。
“殿下,会有办法的。”
“做个无情之人,不动情不懂情。”李长逸说着,从地上起来了。
房着也赶紧起来。
李长逸牵着马,对房着说道:“去找隋夜,暴风雪马上要来了,让他回来罢。”
“好!”房着收到命令骑着马就跑了。他不是不担心李长逸,可是凭他多年对李长逸的了解,每一次发病只会让李长逸更加无情冷漠。好不容易发了慈悲,他还是要为隋夜着想,十圈啊!
李长逸在雪地里拾起了掉落的巾帻,重新束好发,独自一人往将军府的方向而去。
刚到就有人传话说施正卿在找他,李长逸发觉施正卿几日不见胆子见长。
将军府的书房外,李长逸气势汹汹的提着剑而来,一路上的丫鬟下人都瑟瑟发抖,一听到李长逸问施正卿在哪,他们都不约而同为施正卿节哀。
施正卿被一堆乱七八糟的文书淹没,他本来懒散的瘫坐在书案前,突然一个激灵,整个人瞬间有不好的预感。他第一反应就是门口,果然,李长逸推门进来了。
“施正卿!”李长逸将手里的剑重重的砸在了施正卿面前。
施正卿下意识捂着脑袋,“李长逸!”
“我问你,上次一战,为何不乘胜追击?”
施正卿听到李长逸问这个瞬间松了口气,他不忘捂着脑袋,一本正经的说:“自然是为了你这个大将军,我不过区区打下手的,发号施令不是我该干的事好罢!万一有人追究起来我可是担待不起!”
“呵!”李长逸不屑,“施正卿是何等人物,堂堂安西节度使,还顶着个同平章事的官衔,每个人都要尊称一声相公。凉州地区的军政要务向来都由你管辖,我来之前的战事,哪一件不是你亲自过问?如今聂歧战死你学会了撂摊子?”
施正卿清了清嗓子:“咳咳咳!”
“好好说话。”
“唉呀!”施正卿赶忙讨好,“李长逸!我这不是撂摊子,你看看聂歧将军死后我就打不过了,这不才求你来了,我这全都是靠聂歧将军,我不过就是文弱书生,你看看你这剑往我这一放我都怕的要死!”
他这个嬉皮笑脸的样子真的是让人没办法,李长逸突然拿起了文书上的剑,施正卿盯着李长逸的动作,咽了咽口水,“九皇子!我错了!我……”
说话间,李长逸将拿着剑的手背到了身后,“我知你是在隐藏,可,能不能不要这个样子。”
“我也不想,”施正卿摊手,将面前的信封拎给李长逸,“你自己看,有人又在皇帝面前数落你了。”
李长逸直接把信封一团丢到了没关门的火炉里。
“喂!你不看也别烧了啊!”施正卿要被李长逸气死了,“珍惜一下我线人的劳动成果好不好!”
“收敛些罢,搞这些,想害死我。”李长逸躺到火炉旁的软榻上,寻了个舒服的姿势闭上了眼睛。每次病发后他都会感到疲惫不堪,想要睡觉。
“你怎么在我这睡了?”施正卿拿起一封信揉成一团丢到了李长逸脸上,“快起来!”
“老老实实做你的安西节度使,其他事你都不要操心,对于那个位置我并不想要,懂么?”李长逸摸到纸团,眼睛也不睁一下就准准的回砸到施正卿的脑门。
“你不想要?你的兄弟们可是都巴不得得到呢!”
“与我何干?”
“他们可不会让你好过。”施正卿说着去里间的床上拿了衾被,“你无欲无求,可不是每个人都会像你学习。”
“所以我早就打算离开了。”
给李长逸盖好衾被,施正卿又回到了书案前,他还有一堆的东西要看,“离开?你早就离开过,这不还是回来了,还来做这个安西将军,你可是战功赫赫,还想事不关己?虽然是你师傅让你回来的,但是你没法独善其身。”
“聒噪。”李长逸翻了身背对着施正卿。
“是是是,反正老皇帝不会相信那些人的话,你也不要恼了,为了这事不值当,你好好休息。”施正卿听到外面呼啸的风声,猜测暴风雪来了,“中午我会叫你起来用药。”
“嗯。”
然而,李长逸这一睡就到了第二天。
起来的时候是中午,施正卿正忧心忡忡的走来走去。
“备膳。”李长逸揉揉头,伸了个懒腰。
施正卿看到他醒了如释重负,“你终于睡醒了,这都第二天了。”
“是吗?”李长逸无所谓的说着。
“我真怕你一睡不醒。”施正卿反复确认李长逸是活着的。
“我饿了,快去备膳。”
施正卿早就准备好了,厨房每时每刻都准备了菜,就是怕李长逸醒了要吃饭。
“让她们把午膳和汤药端过来!”施正卿朝门口的房着说。
房着领命。
没一会儿,丫鬟们就端着饭食来了。
端着汤药,李长逸说道:“我身体已经无恙了,不用喝药了。”
“这汤药其实是养胃的。房着看过了,你的身体确实好了,可你昨日就吃了一顿,胃可受不了。不然,你不准吃!”施正卿说着把给李长逸盛的饭揣到了怀里。
李长逸看着施正卿的幼稚行为没法子,拗不过,只得一口气喝了药。
饭菜上好了,满满一几案。李长逸将满满一几案的菜愣是吃的干干净净,连汤都不剩。
等下人收拾好桌子,施正卿感叹道:“还是这么能吃。”他只吃了一碗饭,就再也没有盛过。
没理会施正卿的话,李长逸问道:“我一会儿去军营,你去吗?”
“不去,不空,除了战事我还有其他事要忙活,你醒了我就有空去管那些事了。”
“房着去备马。”李长逸抬手摸到自己的头发,一愣,无奈的对施正卿说道,“以后不准我睡着了给我梳头发!而且你明知我已经加冠三年了,还梳这总角?”
房着忍着笑出去了,施正卿倒是没忍,直接大笑:“哈哈哈,可是你本来就没有成年,我也没有弄错呀。”
“如此说来,你不也是孩子?”李长逸说道。
“我本来就是孩子。”笑归笑,施正卿还是为李长逸重新束好了头发。
李长逸的衣物在他睡着的时候就放在了一旁,他穿好就出门了,没有继续理会施正卿。
到了门口李长逸突然想起来一件事,回头说:“对了,宇文铎已经死了。”
“什么?!”施正卿不敢相信,“他死了?你杀了他?”
“不然呢?”
“怪不得呼屠人自那以后如此安生,早知道我就应该下令一举歼灭他们!”施正卿懊悔不已。
李长逸冷哼:“早知道,赶紧上书皇帝罢,宇文铎一死,想必他的兄弟宇文昂要接班了,到时候不知会是怎样的情形,免不了发生新的冲突。”
施正卿走到李长逸旁边,双手抱胸,不赞同的说:“不一定,宇文铎还有儿子,虽然年幼,但也轮不到兄弟继位,不过,宇文昂心狠手辣,夺权的可能性很大!”
“那你就多准备几个方案,等着呼屠人的降书!”
“我的意思是可能还要继续打!”
李长逸不以为然,摆摆手,“信我,不可能继续。”
“那你要给我信服的理由啊!”
“理由?”
“对呀!”
施正卿焦急的望着李长逸,可李长逸那个面无表情的样子又让他不知道怎么办。
李长逸淡淡说道:“我就是理由。”
他拉开门,太阳光照射在他身上。暴风雪停了,天空湛蓝,庭中的积雪被清扫到墙边。
“暴风雪过去了,一切都是全新的面貌。”
施正卿听到他的话不知所云,“你这就去军营了?”
李长逸往外而去,“晚上见!”
“好罢。”施正卿目送李长逸出了庭院,马上备纸准备写文书给长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