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7、忘乎所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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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时间，殿内的歌舞声停止。
晏素馨心里正纳闷：怎么安西节度使也来了？
当然，殿里谁不是这样想，含露殿宴本就宴请女眷，有西南王这位男子来就够奇怪了，若是皇帝来了，倒是不奇怪，毕竟方才妊娟娟差人去请了，而安西节度使这位外臣不该来。
然而想再多，也要毕恭毕敬的行礼。
“见过安西节度使。”
“免礼。”施正卿大步流星的走了进来，他一边拍着身上的落雪，一边说道：“阿姊，皇帝哥哥正在与阿翁他们商谈大事，不空来含露殿，便遣卿儿来看看了。”
“下雪了？”妊娟娟并不意外。
“嗯，还挺大的。”
瞧见与妊娟娟坐在一起的几个人，施正卿没有往前，站在大殿中，与李薰目光相对。
她审视的视线丝毫不掩饰那强烈的鄙夷神色，“你倒是与他有几分相似。”
或许旁的人听不出来李薰在说什么，但是施正卿却清清楚楚，美目含笑，他若无其事的回道：“不知你想说我与祖父相似还是与外祖父相似？你想说的施家的我，还是北野家的我？”
“不愧是施亦寒的孙儿，一样的目无尊长，不知礼数。”李薰轻蔑的说道。
施正卿脸上仍旧挂着微笑，“李薰，你似乎忘乎所以了。”
名讳被施正卿毫无顾忌的当众喊了出来，李薰怒不可遏：“放肆！施正卿你可还知何为礼数？”
“礼数？”施正卿仿佛听了一个好笑的笑话，忍俊不禁，“上一位质疑我礼数不周的人是谁来着？南漪县主若是年纪大了，记不起来，卿儿帮你想可好？”
李薰被他灿烂的笑容震惊到了，不可否认，施正卿是难得的美人，甚至比曾经的施亦寒还要美。她在这长安城中什么样的绝色没有见过，却生生想不到除了眼前这位，还有谁能让自己也忍不住夸一句美人。若他生为女子，怕是年轻的帝王早就将其收入宫闱了。
那张脸完全让人生不出厌恶之情，似女相，但不娇柔，也不妖媚，举手投足间，尽是优雅大方之气，偏偏一切又都点到即止，让人时刻记得起他是男儿。他的眼神看起来笑的温和，却教外人不敢亲近，你观不出他真正的情绪，倒像冬日里艳阳高照的晴朗天气，乍一看是暖和了，可身体不会骗你，你只会感觉更加寒冷。那是暗藏在温柔下的致命攻击，一点点浸入身体，一点点麻痹神经，直至断送性命。
李薰可没有忘记两位宰相的下场，她说出话来，施正卿却说得出来，不仅说得出来，还敢说旁人不敢说的话。
“是王诲臣和晏昶，你记起来了吗？”施正卿撩动着自己耳边的头发，若无旁人的将视线移到了晏素馨身上，平静问道，“惠国公夫人，我且问你，晏昶因我被罚，你可记恨？”
心脏好似骤停了，晏素馨愣了许久。
难道施正卿与李薰不和？怎么听李薰都不是喜欢施正卿的样子，按理说他们二人应该是初次见面罢？为何要将自己拉到人群中间——
突然，晏素馨意识到这是一个不可多得的机会。
不过，这两人自己都不能得罪，要怎么回答才好？
下意识的想要聂贞给自己一个提示，可施正卿突然冷酷的眸子看得她感觉快要窒息，她来不及去寻求帮助，干净利落的起身叩首道：“馨儿不敢记恨太翁。”
“太翁？”施正卿听到这二字不由得笑了笑，“好好好，璎七还真是……哈哈哈……”
突如其来的清朗笑声，寒冷透骨，让人毛骨悚然。
这边，妊娟娟发觉怀里的月儿在笑声出现后突然动了，她以为是月儿睡醒了，“月儿？醒了？”
“不……伯……”公伯月抽搐着，嘴里发出含糊不清的字句。
妊娟娟马上朝着公伯徊焦急说道：“西南王，月儿这是怎么了？快来看看！”
“月儿？月儿！”公伯徊三两步就过了来，从妊娟娟手里接过不停抽搐的女儿，他慌了神，除去宽大的斗篷帽子，女儿瞪大的双眼吓得他除了呼唤，想不到应对法子，“月儿，不要吓父亲，我们去找太医，对，找太医——”
此时，公伯月的手死死抓住公伯的衣襟，发出了一声怒吼：“不——”
公伯徊是高兴也害怕，终于能说话了，也会动了，可是——
“月儿？月儿你说话啊，说话啊，父亲在这里，说话啊，月儿！”
像是用尽了最后的力气，三岁的孩子再次安静了下来。
大殿里的所有人屏住了呼吸，片刻后，孩子又有了动作。
抱着孩子的公伯徊清晰听到怀中人说道：“放开我。”
陌生冷淡的话语，僵住了父亲的身体。
至于孩子怎么离开自己双臂的，公伯徊记不得了，当他再回神的时候，孩子已经走到了施正卿面前。
完全不像不会走路的孩子，公伯月的每一步都稳健且熟练，边走边脱去身上的斗篷，整理好乱糟糟的髫发，她扑通一声跪在了施正卿脚边。
浅淡的紫色眸子满是懊悔，不敢去看施正卿，一言不发的磕着头，一下又一下。
除了施正卿与公伯月，谁都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不会走路的孩子突然走到施正卿面前，不停磕头，就像在认错，可是三岁的孩子做什么才会得罪安西节度使？
照顾了女儿三年，公伯徊不明白女儿的一举一动，他只知道不能让女儿继续磕头了，想也不想就跪在女儿身边，想制止女儿，却无法抱住她。
“月儿不要磕了，不要磕了……”
公伯月的额头破了，地上的红色显眼。
劝不动女儿，公伯徊便顾不得别的了，他抱住施正卿的腿，恳求道：“施相公求求你，不论月儿做了什么，我是父亲，我来赔罪，她才三岁，什么都不懂，求求你，放了她罢，求求你！”
奈何施正卿头都不低一下，公伯徊无法，也与公伯月一起磕起了头。
眼前的一切，都不可理喻。
李薰咬了咬牙，低声对妊娟娟说道：“闹剧！闹剧！淑妃还要继续看着？”
偏偏妊娟娟一脸轻松的对李薰说道：“如何做，姑祖母应该比妾身清楚，表弟他不需要我做什么，妾身看着不作为也无妨。”
妊娟娟选择旁观，李薰不好如此，仔细想想，怎么看都是自己先激怒了施正卿，今日之事传出去，总是说不清楚的。又考虑到在施正卿手底下做事的孙儿，她也不能逞口舌之快，一时忘了这茬，实在是不应该。而且她还与西南王还有亲，于情于理也不能袖手旁观。
“施相公，错在老妇人，请息怒，勿要迁怒于人。”嘴上逞强，李薰还是跪下认错了。
不知是谁舒了一口气，晏素馨四下望去，不经意间看到母亲的眼神暗示。
“太翁息怒。”晏素馨走下高台，顿在台阶下，跪了下去。
“施相公息怒。”聂贞也与晏素馨一起跪下。
见此，殿内众人齐齐跪下说道：“施相公息怒！”
“知错了吗？”施正卿低下头冷冷的问道。
见到施正卿终于松口了，公伯月停止了磕头，不过她仍然不敢看施正卿：“伯父，蕴儿知错了，决不再犯！”
公伯徊赶忙松开手，看着女儿与正常孩子一样，放心了不少。
“起来罢。”施正卿说着，转身就走。
而公伯月这时才敢抬头，她说道：“望伯父收留蕴儿。”
“月儿，怎么能让施相公收留你，淑妃娘娘已经认你为干女儿了。”公伯徊听到女儿的话连忙制止。
闻言，施正卿止住了脚步，他没有回头，“李璎乃唤我太翁，你唤我伯父，一个两个的，罢了，阿姊，让她先去我那待几天。”
“也好。”妊娟娟爽快答应。
得到施正卿的认可后，公伯月便跟着施正卿一起走了，压根不理会自己的父亲。
公伯徊哪里放心的下，一道出去了。
“反了反了！”
李薰待不下去了，与侍女忙忙的走了。
妊娟娟注视着寂静的大殿，眼神阴沉的说道：“都散了罢，惠国公夫人随妾身回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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阴云如墨，时浅时深，晚风不大，恰好拂动耳侧秀发，从辇上望去，两侧宫墙上的灯火正一盏接一盏点亮，暗淡的暮色中，低处与高处都被落雪染白，那般显眼。
咔吱咔吱，踩到积雪的声响在静悄悄的宫城中荡开，如同上好的安眠声，眼神不再清亮，疲惫一天的身子终于撑不住，倒在了一人的脚边。
俯身抱起公伯月，施正卿的指尖轻轻点至她的眉心，一闪而过的红色融入她的肌肤，下颌与锁骨之间，浮动着黑紫的纹路，一朵柔嫩的紫色小花从中遽然而生。
“她倒是有些能耐。”施正卿淡淡一笑。
指尖再次点下，紫色小花猛地晃动起来，自月儿皮肤下长出无数的墨绿细丝，紧紧缠绕着紫色小花的茎叶，二者看上去似要一番苦斗，结果，细丝与小花就维持着这幅状态沉入了月儿的身体。
施正卿看着发生的一切，神色不惊。
身体到底是三岁的孩子，与一众大臣坐在一起，没有进食用水，苦苦支撑了许久，也到了极限。
从含露殿离去，公伯月随他去了知行殿。
宇文昂死去的消息今日才至长安，早朝一直持续到了傍晚。
大唐最大的敌人没了汗王，是好消息，也是坏消息。
八月卜喜泼部与乌阿部宣布脱离呼屠，到十月宇文昂与这二部交战，他恰好就死在了图容的地界。
没过几天，卜喜泼又与乌阿闹翻了，正打的热闹。
宇文昂死的突然，呼屠内乱未定，草原六狼又本是谁也不服谁的，长安不得不怀疑呼屠极其可能撕破脸。
下令在十年和约到期之前让呼屠一统，施正卿并未参与其中，偶尔想起才会从嘲风口中听一听呼屠的事，见时间过半，他也不着急，决定胜负的一子已经在不久前落下，现在只需静静等候便可。
作者有话说
第187章 忘乎所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