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非我是主角？》松松枝

6、紫韵花

　　“那个小孩是谁？”

　　村民们好奇地窃窃私语。他们本以为吴三这么急匆匆地赶来是为了见白晏，没想到重点竟然是这个女娃娃。

　　有人瞅着仇祇白皙到格格不入的肤色，道：“看这样子明显是大户人家的千金，难不成是仙人的子女？”

　　“对啊。”有人恍然大悟，“你看对方一来我们村子，村里就出现了仙迹。说不定人家是知道咱村最近要遭难，特意来提醒咱们的呢。”

　　“是仙人的后代啊。”村民不禁想到五年前被接走的村长家千金，于是偷偷瞥了一眼不远处面色难看的李志才，“要是没记错的话，今年不就是仙人们选弟子的时候吗？唉，也不知咱闺女有没有李珊瑚那样的好运气。”

　　“嘘！”旁边的人一听这话，赶忙嘘声道，“你疯了，敢直呼仙人的名讳。要是让老天爷听见了，要降灾的！”

　　“嗨呀，我这不一时没反应过来吗？”那人似乎也有点害怕，四处看了看。

　　“啊啊啊啊啊——！”

　　远处突兀传来一声尖叫。

　　不少人被吓得一哆嗦，惊恐地四处询问道：“怎么了？”

　　“是谁再叫？”

　　“我听着好像是刘家那婆娘。”

　　很快，下一波惊叫解答了他们的疑惑。

　　“虫子，好多虫子！”

　　“爬过来了！”

　　吴三听到这些喊声，眉头皱起，他没想到事态会发展得如此之快。

　　当即不容犹豫，他右手一转，抽出腰间的小刀，划破左臂。

　　鲜血瞬间涌了出来，却奇异地没有顺着手臂滑下，而是一滴滴悬浮在半空，逐渐积聚成龙眼大小的一团血珠。

　　白晏还是第一次近距离的接触施法，尤其是施法者还是他最亲密之人。他睁大了眼，一眨不眨地盯着对方的动作。

　　血还没有止住，吴三却顾不上那么多。他快速结了一个封阵的手印，随着他的动作，血珠的形状发生了变化，最后形成了一个复杂的符文，静静悬浮在半空，散发着淡淡的血光。

　　吴三额头沁出汗珠，他深吸口气，双掌缓缓向前一推。

　　符文立刻血光大炽，它一闪烁，消失在半空，再次出现时，已经是在结界光幕的附近，一个瞬间便融入了结界。

　　蓦然间，白晏就感觉到了不同。如果说之前还能感受到微风的流动，那现在就连风都凝滞了。

　　“真是仙人呐！”不少村民亲眼见到这一幕，内心震骇不已。不少人甚至直接跪下，祈祷吴仙师能保佑他们一家平安。

　　连李志才都眼神闪烁，开始思考自己以前明里暗里得罪过吴三的事该如何赔罪，若是能拉拢对方就更好了。

　　施法过后，吴三的脸色明显灰败不少。他感觉喉间涌上一股腥甜，知道是强行驱动血液中残存的元婴精华使得恶疾复发。

　　但自己此时不能露出颓态，他强行咽下鲜血，做出一副平淡的模样。

　　然而白晏没有被他吴叔的表演骗过去。

　　身为医者，他一眼看出对方的状态不太好，心里担忧。见吴叔的手臂还淌着血，他低头翻出上山前准备的伤药和纱布，就要上前处理。

　　意外的是，仇祇拦在了他面前。

　　“我来。”男孩眼神异常认真，“你速度比我快，去看看有没有毒虫跑进结界里。“

　　白晏这才醒觉自己方才疏漏的地方，他只注意到吴叔的伤势，倒是忘了毒虫的事。

　　的确是这样分配比较合适。于是他没有推辞，将东西递给对方，转身就往惊叫传来的方向跑去。

　　跑到一半，他不放心地回头望了一眼，发现仇祇包扎的动作竟然是出乎意料的娴熟。

　　虫子的事情比想象中的好很多。因为吴叔第一时间做出决定，跑进结界的虫子只有零星几只，很快就被人给弄死了。

　　有个中年汉子一时不察被蜈蚣咬了一口，立马肿起一个包。给白晏检查了一下，确定是无毒的，也算是不幸中的万幸。

　　看着结界外密密麻麻的虫子，即使白晏没有密集恐惧症，也浑身冒起了鸡皮疙瘩。

　　村子的土地上，墙壁上，树上，一切可以落脚的地方，都挤满了形状狰狞的虫子。密密匝匝，像海浪一样翻涌着，缠绕着，扭动着。那些乌黑发亮的，也许是蟑螂的甲壳，蜈蚣的毛腿，蜘蛛的大鳌。

　　天空上，像蝗虫过境般，飞满了苍蝇，黄蜂和甲虫。因为结界的阻挡，它们一一落在半球形的光幕上，睁着大大的复眼，打量着结界内的村民们。

　　小孩都缩在大人的怀中，惊恐地看着地上的虫子扭动着身躯，一层一层地从结界底部向上部蔓延，一点一点遮蔽了阳光。

　　白晏下意识退后了一步，在视野被阻挡的最后一瞬间，他和三只冰冷猩红的眼睛对上了视线。

　　“你看到它了？”不知什么时候，仇祇站在了他身旁，仰头看着结界上缓缓爬行的虫子。

　　那是很可怕的场面。黑压压的丑陋昆虫在头顶上缓缓爬行着，而支撑它们的仅仅是一层薄薄的光，仿佛随时会不堪重负的破碎。

　　白晏点了点头。

　　无话可说。

　　他们已经尽了最大的努力，接下来只能等待。

　　不知过了多久，最后一点光也被挡住了，结界内一片漆黑。

　　白晏四处看了看，所见之处一片虚无，竟有种不知身处何方的错觉。

　　在纯黑色的世界中，时间失去了存在感。

　　白晏立足于一片黑暗，默默数着自己的心跳。在数到不知是第几个一百，他的眼前忽然亮起一片微光。

　　仿佛盛开于虚无之中，一株通体紫色的花亭亭玉立，散发着莹莹的光辉。

　　这是一种很难用语言形容的美。

　　花有三瓣，色泽呈现一种流动的瑰紫色。花瓣中央积有露水，破水而出的有六根花蕊，五根金黄色的雄蕊围着中央高高在上的乳白色的雌蕊。

　　花瓣之下有左右两片暗紫色近黑的叶，朝中央蜷曲着将花瓣包裹在内。花根深深扎在一只巨大的，流光溢彩的蝴蝶上，蝴蝶一动不动，已失去生命特征。

　　白晏怔怔注视着前方的瑰丽花朵，一股令浑身战栗不已的悸动自心脏传遍身躯。他无意识地抬步向前，伸手想要触碰，却是一脚踏空，坠入了黑暗。

　　最后的视线，他看到上方一片花瓣轻轻颤动，将一滴露水抖下，正正砸在了他的额心。

　　白晏一下子惊醒过来，发现自己正在向前栽倒。他立刻伸手，撑住了身体。

　　趴在地上，他感受到地面在震颤。

　　抬头，铺天盖地的虫子已经少了大半，仿佛被人暴力碾压，虫子的尸体在结界外七零八落撒了一地。

　　他没有立即爬起，而是四处看了看，村民都坐在地上，仰起脖子看天。

　　撑起身体，盘膝坐在地上，他仰头看到天上隐隐约约有一个身穿白衣的人，一柄雪亮的长剑如虹，在对方身周飞舞。

　　剑尖所指之处，地上有一只巨大的蜘蛛，身上已多处负伤，连腿也断了一只，被困在一处阵法内，四处奔走。

　　没想到他被那奇异空间困住的短短时间内，竟然已经发生了这么多事。

　　“你刚刚怎么了？”仇祇稳稳当当地站着，震动的地面好像对他没有丝毫困扰。“对外界没有一点反应，就像被魇住了一样。”

　　白晏想起那滴露水，按了按额心。“我刚刚看到了一株花。”他回想了一下，“紫色的，有三片花瓣，两片叶子，下面还有一只蝴蝶。”

　　闻言，仇祇的面色首次褪了淡然，他眼睛睁大，怔怔地盯住白晏，“你...”

　　轰然一声巨响，地面猛地一颤，像有什么巨大的东西重重砸到了地上，激起一地尘埃。

　　浑厚的声音自天空浩浩荡荡地传来：“吴道友，我已除去妖孽，现在你可以打开结界了。”

　　村中的人都激动地站起来，朝着天空中的身影拜谢。

　　一片欣喜声中，仇祇的声音压得很低，语气中满是慎重：“我以后不会再问你这个问题，你也不要把看到的东西告诉别人。”

　　白晏心下迟疑，他本来打算晚些寻个时间将此事告诉吴叔，但仇祇的警告让他多了一份考量。

　　他知道他看到的那株紫花绝对不同寻常，说不定在修仙界也是不可多得的宝物，一旦泄露消息，很可能会引来杀身之祸。

　　仇祇的提醒自然是好意，但他相信吴叔绝对不会将他的秘密随意告知他人。

　　似乎知道他在想什么，仇祇看着他，在四周一片虔诚恭敬的村民间，他面上什么表情都没有，平静到有些讽刺。

　　“如果你想告诉你的吴叔，你可以先问问他知不知道紫晨界四大传说，再做决定。”

　　结界光幕在由上及下逐渐消融，天空上白衣的天蜈宗长老也缓缓落地。

　　仇祇的声音越来越低，最后就像在自言自语。

　　“紫晨界四大传说，其中排行第一的是紫韵花。传说紫韵花是一朵开在虚无中的花，花通体紫色，有三瓣，被葬墟蝶授粉后，会结出紫韵果。而吃下紫韵果的人可跳出轮回，神魂不灭，化身规则之主，自创世界。”

　　“但是修仙界从来没有人真正看到过紫韵花，有人怀疑紫韵花只是一个传说，有人怀疑紫韵花存在于第二幽界，有人说紫韵花早已化形为人身，也有人说紫韵花小如须弥芥子，微不可见，众说纷纭，莫衷一是。”

　　一股无形的威严扫荡过整个村落，村人都安静下来。

　　白晏还在消化仇祇吐露的大量信息，包括紫晨界，四大传说，葬虚蝶，第二幽界。

　　即使他现在什么都还不知道，但他有种莫名的感觉，这些词每个都有让修仙界颤抖的分量。

　　“王长老。”吴三走到白衣男子身边，恭敬地鞠了一躬。

　　这是一位年逾三十的中年男子，一身文士打扮，相貌平凡，却有一股儒雅的气质。

　　王建元站在赤目蛛旁边，正仔细观察着这只妖怪。听见吴三唤他，他转过头，露出微笑：“吴兄不必多礼。在天蜈宗管辖范围内出现了妖怪，是宗门办事不利，倒是我该替宗门向吴兄赔罪才是。”

　　说着，他袖袍一挥，奄奄一息的赤目蛛便凭空消失。“我观此妖兽正处于孕期，需要活人的体温来孵化自己的后代，故此才会袭击你们村庄。不过这也好，这些虫卵说不定可以为宗门所用。”

　　“如果真如阁下所言，那还真是一场无妄之灾。”吴三感慨道。

　　王建元点点头，笑着扫了一眼村民，然后沉吟半晌，道：“说来也巧了，明天正是天蜈宗招收弟子的日子。按照正常来说，你们村子大概一个月后才有人前来测试灵根。”

　　“既然今天我来了，倒是可以省了这些功夫。如果你们村里有修行资质的弟子，我可以顺道一并带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