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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回忆(二)伞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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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夜,沈烬抱臂再次站在小满家的院子里,心里微嗔,自己真是昏了头,否则怎么会完成任务后直奔江州,怎么会来送伞,怎么会此刻站在这里......
银色月华洒在墙上,倒映出一格格的窗棂,和昨晚一样屋里未亮灯,沈烬望着窗结束自我批判,转头,便看见还摆在原处的伞,不禁嗤笑起自己是自作多情,趋至树下,抓起伞就打算离开,回到自己该回的地方,不论是心还是人。
不料,伞下压着张纸,随着伞的离开显露在沈烬眼前,盯着眼前的纸,沈烬握紧伞柄,回复的心再次动摇,“看一眼吧”,“该走了”,来回挣扎,终于,手指动了,捏起木椅上的纸,“是你吗?三个月前的路人。举手之劳,不用客气。”一眼扫完纸上内容,沈烬微扯嘴角进而抿住,因小满记得自己而心喜又因她的婉拒而不喜,心情交错,有些复杂。少顷,沈烬抬起右手凝聚灵力于指尖,在“客气”后以指作笔写下“是,拿去”,随后将伞和纸放回木椅上,越墙而出。
日出鸡鸣,许家村一如既往,家家屋顶飘出缕缕炊烟,阡陌农田里有人扛着锄头劳作,溪边浅滩上有人揉搓衣物,小满家的院子里,今日换了一身霜色对襟襦裙的小满站在昨晚沈烬站着的位置,一手执伞一手拿纸,“真的是他啊”,视线停留在多出的那三个字上,锋利刚劲,力透纸背,与自己的娟秀字迹格外不同,小满忆起那硬挺的身姿,那冷硬的语气,真是字如其人啊,随即从屋子里取来笔,顺势蹲下,书写:“谢谢,只是这把伞于我太贵重了”,停笔,似乎想到了什么,站起跑回屋,一会儿,抱着几包桑皮纸包着的纸包回来,将纸包放在身侧,提笔,继续:“这是我做的药,对你的伤有好处”,似乎不妥;“这些药材都是我在山上采的,有利于伤口愈合”,还是不妥;“之前瞧见你的伤,不知痊愈没?这些是我在山上采的药材,都是用于外伤愈合的,希望能帮到你”,思虑再三,最终写道。小满站起,将纸放回伞下又将草药包整整齐齐的搁在伞侧,做完这些,心生好奇,不知这人还会来吗?会回复吗?还是会与自己当面说?不觉期待起来。
逗留至今还未回杀楼,沈烬对自己的行为感到惊异,但还是不由自主地留下,站在院里,屋内依旧黑暗,但不要小瞧修行者的五感,呼吸声清晰地由窗边传入耳中,有人站在窗侧啊,沈烬佯装不知,面色冷淡,手握残月瞧着伞侧多出的几个纸包,弯腰从伞底抽出纸,又添了几行,娟秀字迹间透出点点关心落在沈烬心中,荡起圈圈涟漪,如有热流由心涌出淌遍全身,这一刻,不合常理的行为似乎有了合理的解释,同时沈烬怨起元婴期修行者的愈合能力,即使普通草药并不可以治愈修行者的伤势。
猛然,沈烬心有所感,瞬间将草药包收入乾坤袋,稍稍一顿,似乎想到什么随即掏出一把银子放在原来放草药包的地方,复望向窗,还是那冷如冰霜的面孔,只是,眼中一道光经姣姣月光反射出,不等屋内的人看清,沈烬身形一动消失不见。几息,瞬移至江州城通明塔,足尖下便是江州城最高建筑通明塔的塔尖,衣摆随风飘动,沈烬俯视整个江州城,万家灯火,凭空伸出右手,一只像是乌鸦的鸟落下,好似侠客在遛鸟俯观江州夜景,然沈烬并不是那潇洒自如的侠客。停在臂上的鸟名叫渡鸦,杀楼专有的信使,专门传递消息、下达指令,不知是天生的还是培养的,能隐匿于空中,只有收信者能觉察到它的存在,且一旦被外人抓住就会自焚化灰,这种鸟来历不明,行踪诡谲,人妖界并未有其相关描述记载,为杀楼更添一层神秘。沈烬架着鸟抬高手臂与之平视,常人并不知道,渡鸦除了是信使还是监察部的眼睛,是的,杀楼还存在一个不被世人知晓的部门,负责监察左右两部、处理叛逃者,作为监察部眼睛的渡鸦不会在任何人面前露出行迹。
渡鸦暗红色的眼睛直直地盯着沈烬,还好,来的是信使,沈烬面上不显,紧握着残月的手微松,接着读取识海内接收到的传信,“速回”,果然,逗留太久引起楼里的注意了。塔下灯火通明,游人如织,向上,角檐、树梢、人......一切的一切都笼罩在黑色的夜幕里,最初隐于暗处是为了伺机暗杀避免不敌而丧命,现在已经是习惯,无数次的俯瞰却是第一次那么地渴望塔下的明亮,因为什么,沈烬心里明白,只不过,光能照亮黑暗,黑暗亦能吞噬光明,温热的心冷却,该回到自己应该在地方,只是有些不舍。
另一边,许家村,见沈烬将要离开,小满赶忙行至门前,还是晚了一步,推开门发现人已经不见,榕树下伞还在,周围又散落着些碎银,“这人真是!没看到我写的吗?真讨厌!”小满不满道,不过想到刚刚在窗侧看见沈烬收走了草药包,也算是没有推拒自己的好意,心情稍微好转,不再为他的固执生气。
继而,小满扶额,眼前的伞和碎银令人发愁,“他是想钱货两讫吗?还是感谢?”如果是感谢,他给的早已超出自己给予的帮助,小满心中已经将沈烬的行为归为是感谢,为何会这样想,或许是他离开前的回眸,虽然没有看清表达的是什么,但如果是想两清也就不会在离开前这样做,还有,这人应该是记着自己的才会来这儿,这应该也意味着什么吧,“也就是看着冷漠了些”,小满转着圈,想到他居然是翻墙进来,动作干净利落,一看就是熟手,黛眉微蹙,“也翻过别家的墙吧”,转而思及这次看清了他的模样,清辉下那张棱角分明的脸,原来他的眸子是灰蓝色的,冷冷的真好看,眉如剑般斜插在眼睛上方,锋利极了,薄唇微抿,乍看一副拒人千里之外的神情,也是啊,自己一开始遇到他的时候就是这样的,根本不愿和自己搭话,小满回忆着,恰好回身瞥到那把月白伞,“还是挺好的”,此刻让人忧愁的礼物也不感到忧愁了,但受之有愧,小满还是没有接受,将伞和银子归拢在一起,发觉那张纸消失了,应该是被沈烬拿走了吧,于是回屋取新的纸张,坐在父亲生前读书的案前提笔,“不”第二字还未落下,小满想到之前所想的只是自己的揣测,如果人家本就不在意是否是一种答谢的话,那就......于是,换一张纸,写:“只是举手之劳实在是受之有愧;原是赠药之意,无需银钱”。月上中天,万籁俱寂,雀跃的心回归平静,小满将纸垫在伞下,不再作想。
转眼,到了第二天晚上,小满躲在窗后等着,然沈烬未来,“可能是有事吧”,小满自我安慰道;第三天晚上,沈烬未来;第四天晚上,沈烬还是未来......第十天晚上沈烬仍未出现,小满从一开始在窗侧等着,继而挪到在院里等着,最后坐在木椅上抱着伞等着,夜夜等着,可人不再出现,半个月后小满放弃了,原来一切比自己设想的还要让人难堪,但礼物,不,不能称作礼物,这不属于自己的,是要退回去的,并且小满怕银子丢失贴心地将其收入一荷包中,而那张纸,持着它小满由衷的感谢半个月前自己的犹豫,否则现在看到更让人难受,不要再想了,将纸折成小块一并塞入荷包,和伞一同放置在那把木椅上,不再挂念,和从前样生活。